周黎书羞得不敢擡头。
至尊竟、竟让他张嘴!这女子怎能孟浪如此!
“哥哥不是难受?”绯红抱着他,放在竹床蒲席上,腰挤了进去,面上仍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我、我不难受。”
“真的,不难受。”周黎书着重强调,可嗓子嘶哑得起了火,他轻轻推她,压抑着灼热的呼吸,“至尊只需要让我待一会就行了。”
大家公子挺拔背脊,恢复成端坐的姿态,似莲花般高洁贞静而不可亵渎。
绯红诧异,“情香这么容易解?”
轰——
这一轮清冷秀雅的明月坠落在绯红的怀里,他耳后烧成一片红澄澄的霞光。
“至尊,至尊!”
他拽住她的袖子,略带几分泣音,哀求道,“去,去叫南姜来,求您了。”
南姜是周黎书的小侍,他为了秘密祈福,让人在塔庙外候着。
“叫他作甚?”
女帝脸色一沉,“他可以,寡人就不可以?”
这是什么话?!
“不、不是。”周黎书有些崩溃,她怎么非要追根究底啊,他,他又不喜欢男子,怎么可能!他脚背绷紧,闭了闭眼,视死如归道,“……他保管守贞银笼的钥匙!”
他一睁眼,就撞上女子窈黑的眸。
周黎书心尖颤动,禁不住再度闭眼,避开她炽热凶潮。
绯红起身,命人抓来南姜。
在门槛内外,主仆迅速完成了交接。
南姜看了眼内室的一抹身影,犹豫道,“公子,您难道真的要……”
将钥匙交给不是妻主的女人吗?
是,他知道对方是襄朝最尊贵的女子,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公子今日无名无分便承了宠,日后入宫检验,没有守宫砂,该当如何交代?
难道天子会承认自己急色,做出无媒茍合的事吗?哪怕她真承认了,人人皆知公子还在闺中就破了身,不洁身自好,到时候又要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欢场薄凉,女子风流不过是一桩艳闻,可男子城门失守,是要付出性命的代价!
南姜很不情愿公子涉身险境,只为满足至尊一时的欢愉。
“我有分寸,你去外面候着。”
周黎书没有告诉他自己被人下药的事实。
“……是。”
南姜不得不候,因为在寮房之外,女帝的禁卫军虎视眈眈,那眼神分明是“小子你敢坏陛下好事老娘就收拾你”。
南姜:“……”
一群大老娘们,凶什么凶,有本事去凶那些坏人!
他只是个弱男子而已,担心主人也不行了吗!
在禁卫军的包抄之下,塔庙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绯红看周黎书取了一个漆红镀银雕花盒回来,他被她目光一扫,双腿俱是软绵。
“还、还请至尊避让一二。”
周黎书垂下头,声音有点抖,不敢看她。
“好。”
绯红从床边挪到了床侧。
周黎书:“……”
这跟方才有区别吗?
她眸光灼灼看着他,就差没上手帮他开守贞锁了,如此蛮横姿态,让周黎书很难同她讲理。
周黎书只得放下床帐,自己躲进冷被里。
他摸索着开了银笼,铮铮作响。
“嗯……”
他闷哼一声,紧紧咬住唇肉,大片汗珠自背后棘刺滑落。
“哥哥。”
她在外柔情蜜意唤了一声,瞬间去了周黎书大半性命,软绵绵倒了下去。绯红正要撩开青帘,被他哆哆嗦嗦地骂道,“你、你不许过来!不许!”绯红失笑,倒遂了他的愿,捞了一卷佛经,在外头静坐。
日头西斜,周黎书缓解了大片燥热,他整理衣装,这才下榻。
至尊掀开眼睫,“可真久。”
周黎书这一尾白鲤被她捉到膝上,对方含混似埋怨,“我不比……那个让你欢喜?”
周黎书脸热,挣扎起来,“至尊,这不合礼数……”
她嘟囔,“老古板。”
周黎书惊呆了。
至尊喊他什么?
老古板?!
“最近有人不肯安生,哥哥少点出门,就在家安心待嫁。”绯红把玩他的黑发,犹带着雾腾腾的湿气。
周黎书浑身僵硬。
待嫁?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若是太闲了,可以给我绣几件小衣,嫁衣就不必绣了,伤眼睛,丢到缀衣那边烦去,拿了寡人的俸禄,就得干活。嗯,等哥哥成了六宫之主,也得给我干活。”她故意停顿某个字眼。
周黎书羞恼,“……至尊!你别戏弄黎书了。”
这人怎么说一出是一出!
他、他怎么能给女子绣小衣,除非她是妻主……
“谁敢戏弄絮絮哥哥?等四妹妹成婚,我就来娶哥哥!”
絮絮哥哥心神动荡,顿时不察,被她按在供桌上,折腰抚弄。他好似一叶小舟,四周袭来浩浩白水,气势汹汹,要覆灭他的船身。恍惚之际,他又成了一株被揉碎的雪白桃树,花瓣被她剥落,含在嘴里温存。
“至尊……真的会娶哥哥吗……”
他唇齿溢出情动声息,如坠梦中。
“会的。”
周黎书蜷缩起细白手指,又像小犬一般求饶,轻轻拉扯她的衣袖。
昔日追在他后头喊着哥哥的小跟屁虫,今日是手握生杀予夺权柄的人间帝王,她个子高了,力气大了,可以轻易禁锢哥哥的纤细手腕,谋夺他口中甜水。可是小郎怎么办?他才是世人眼中的凤君,他身为长兄,竟卑鄙夺走了他的光耀!
周黎书起先是双眸含着欢喜羞怯的春波,想到此处,刹那之间,春波化泪,无声无息地淌落下来,浸透了衣襟。
“哥哥别哭,我不亲你就是了。”
绯红有些无奈。
她的大司败吕冰镜曾信誓旦旦地说,大襄朝的男子是水做的,千万不能惹他们,不然这一激动,泪淹人间众生。
她曾经觉得夸张。
现在她终于信了。
周黎书伏在她肩头,几乎哭岔了气儿,绯红怎么也哄不好,就问系统怎么办?虐文女主哭的时候,男主都怎么哄的?她得取取经!
系统对绯红表示了鄙夷。
人家哭还不是你弄的?
人家要做谪仙公子,红尘脱俗,你倒好,非要拖人下水,叫人进退两难!
哭了好一阵,周黎书停了声息,竟是埋在她胸前哭睡了过去。
绯红亲自打点,暗地里送他回周家。
吕冰镜站在她的身侧,低声地说,“至尊,你今日太莽撞了,禁卫军突然包围塔庙,只要查一查,想必会有不少人盯上了老古……咳,是周大公子。”都怪周慈那个混蛋,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她哥是个老古板,将来肯定会嫁不出去。
放屁!瞎了你的狗眼,你哥可是未来凤君!你等着朝拜吧!
绯红幽幽道,“我总不能看他清白被毁吧?”
吕冰镜迟疑了会儿,“那,咱们如何处置彭蓉?”
彭蓉是彭太祝的老来女,很是疼惜。此人比周慈还不靠谱,起码周慈靠着自己的实力混上了小司马之职,而这位是货真价实的纨绔,平日里没事就强抢民男,这下更是作死,抢到了至尊的头上,竟还在塔庙里这等清净之地燃起催情香。
周黎书再多吸一会,只怕当场昏迷,被她拖去玷污。
彭家完了,塔庙完了,很多人也要完了。
吕冰镜略微怜悯地想,抱歉,老娘要送你们上西天了。
“斩!”
女帝下了命令。
吕冰镜毫不犹豫,领命而去。
彭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彭太祝一把年纪,被气得病发,她还不得不拖着病躯,彻夜跪在皇庭,苦苦哀求女帝网开一面。
吕冰镜相当狠辣,次日午时行刑,头颅遍地,没有一丝情面可讲。
彭太祝怒急攻心,喷血昏厥。
但半月之后,寇青峦跟彭氏公子的大婚照样进行,绯红也照样到场,一身鲜红深衣,坐在高堂的位置,任他们叩拜。
彭太祝痛失爱女,行礼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僵硬。
寇青峦则是扶了彭太祝一把,低声说,“您还有我们。”
心灰意冷的彭太祝微微一震,伸手拍了拍寇青峦的手臂。
“好,好。”
寇青峦大婚之后,就领着新婚丈夫,以青峦王的名义,奔赴封地。曾经在大司马府邸观礼的人们不断唏嘘,又是一对有情人不得成就眷属,如今女方娶亲,男方又该当如何呢?他们正等着大司马府的表态,禁城来人了!
天子贽礼,当用香酒。
让周家人震惊的是,这一捧月光般的香酒没有送到周小郎君的房门,而是赠到了周家大郎的手上!
周父大惊,连忙说,“错了!送错了!”
送酒女官笑道,“错不了,至尊金口玉言,要我送到周家哥哥的手上!”
众人皆愣。
接了贽礼后,周黎书开始失眠。
他想见她,又害怕见她,多年夙愿一朝成真,他竟惧如虎狼。
这是真的吗?他又要如何面对小郎?若是他不知好歹地拒婚……至尊会收拾周家吗?
周黎书的心如莲子,很苦,只余一丝清甜,偏他自虐似的,非要蘸着这点大苦小甜来吃,很快便瘦了下去。当绯红再度摸上周家哥哥的腰,已是大婚的前一天晚上。
他都惊呆了。
堂堂至尊,竟翻墙探看!
“怎么瘦成这样?不好好吃饭?”
周黎书很敏感,气喘吁吁推她,“至尊,别,别摸。”
绯红就笑,“好,我不摸,我要哥哥穿嫁衣给我看。”
周家哥哥被她缠得委实没办法了,便褪掉衣衫,提前穿给她看。黧黑深衣,赤红领缘,庄重又体统,他秀洁眉目含着情意,轻轻擡头看她,流来一捧清艳月光。
“你……真的要娶我吗?”
周黎书无措摆弄着袖口。
“当然。”
绯红伸出一尾小鲤,与他唇齿戏弄。
“啪。”
绯红掌刃落下,利落劈晕了他,手臂挽住男子软软滑落的身躯。
女帝眉梢眼角犹带似水情爱,却说。
“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