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最后修罗场
“轰隆隆!”
地动山摇,滚石骤然砸落。
经纪人潘潘焦急大喊,推着众人往外跑,“快走!别愣着了!这里要塌了!”
“可是,可是Jesus还在?他怎么办啊?!”
队友们还有惊疑不定,回不过神。
经纪人回吼,“别可是了你们,Jesus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心里有数,快走!!!”
见队员们还是犹豫,潘潘砰砰拍着他们的脑袋,毫不客气,“你们回头看看,人家什么装备,你们又是什么装备,人家是鸟,能飞的啊,你们能吗?!”
队友们闻言,立即仰头回看。
果然,他们家老四站在那一座凌然的尖塔之上,手里还摘了一张青幽幽的面具,手握冷金长枪,半部遮天黑翼,扎着暗紫色的少年狼尾,半空中飘起一根长长的血红的发鞭,浑身缭绕着通天的煞气。
队友们顿时理解潘潘的话。
看看,看看,这就是开局白板跟史诗的差距啊!
Phara突然冒出一句,“原来是大鸟,怪不得比我强,这不是我的问题!是基因所限!”
呜呜呜他自卑多年,终于迎来了晴天!
凤六:“?”
喂!鸟听得见!
Phara抱着队友痛哭,“从今天前,P哥我重新做男人了!”
队友很能理解他,纷纷安慰,“释然吧,咱们都是人类,跟野兽是没有可比性的。”
凤六:“……”
虽然恢复了从前记忆,又保留了现在记忆,但还是感觉这群家伙很欠揍怎么办?
众人折返回跑,经过那一群昏迷的村民之时,他们犹豫了片刻。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家伙刚才为了贪财,还想要他们的命,要救吗?但他们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就见那些村民突然从噩梦惊醒过来,挣扎着爬起来,疯狂往洞穴前方跑去,还将他们凶恶推到一旁,显然是要他们替死。
“盗我小冤家的墓。”
尽头深处响起了魔王的声音。
很像Jesus的少年音质,但又多了几分浓烈陌生的嗜血意味。
“小爷都不敢到她坟前撒尿,你们嫌命长了,是吗。”
“不,不,我们知错了,饶命,饶命,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骤然响起,又被山石滚落的巨响吞没,众人跑过那群村民时,都不敢回头,只是隐约看见他们的双脚被一道火鞭绑着,拖着往深处坠去,他们的指爪在泥土里刨出了深深的绝望的痕迹,烟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肉的气味。
等到他们逃出那墓穴时,漆黑可怖的山火也吞噬了一切。
瞬息,整座断龙山被烧成平地,只剩下一捧厚厚的火灰。
潘潘又一次死里逃生,用衣兜装了一些温热的灰,哭哭啼啼地说,“Jesus,你放心走吧,以后的事情哥会给你处理的,哥有钱,不要你钱,能捐的都给你捐了,给你做好事啊,不动产都给你留着,有空化成鸟常回来看看咱们啊。”
潘潘抹泪,“可怜见的,这鸟怎么就剩半根翅儿呢,以后可怎么找小伴侣啊,没事,慢点飞也行,咱们不歧视的。”
凤六:“……”
够了,还能不能绕过鸟这个话题了?再说他那半边羽翼飞得也不慢!
虚空之中隐约传来少年凤皇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小爷那是凤凰!凤凰!万兽之鸟!呸,是万兽之祖!不是鸟!”
潘潘讪笑,“对,对,凤凰,凤凰。”
“还有,我有伴的!!!”
瞧不起谁家的鸟呢!!!
重新听到天神弟弟的蓬勃昂亮的声线,虽然总像是隔了一层,但众哥哥终于放下心来,蹲下身来,耳朵趴着,跟着地下对话。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
“老四,你现在是在地下吗?烫不烫的?”
“Jesus,你们那边怎么兑换钱的啊?要不要给你烧点大房子过去?”
“欸,老大,你看老四那装备,看起来就像是修仙二代啊,就不是个缺房子的,咱们得准备点常用又方便的,他们还没有的!”
队长Tide无语瞪着破坏王Phara,你能憋出什么好屁?
果然,Phara拍了拍胸膛,“天神弟弟,你放心,回去之后,立马给你组建十个八个海外代购群,准时准点开团,你每个月的小雨衣,哥哥给你包了!”
Phara还问了一句,“啊,对了,你跟你那小伴侣,要原味还是草莓啊?薄荷水香的要不要啊?”
“……”
虚空中可疑沉默片刻,被山火烧过的旷野愈发闷热凝重。
哥哥们心道,坏了,得把这鸟惹毛了,他们不会也被烤成毛蛋吧?!
就在他们疯狂运转着自己的脑瓜子,想要解决这一场突发危机,就听见那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少年嗓音,“……哥,我,都,都要。”
那鸟愈发羞涩小声。
“我们……还,还没试过这种新鲜的呢。”
众人:?!!!
我去!这也行?!
原来你是爱情鸟啊!
经过一番友好的兄弟交流,众人悄悄回了村里,直到天明,村民才发现这一场早就熄灭的山火。
除他们之外,盗墓者全都下落不明。
断龙村的村民都惧得发颤,认为是他们的掘坟之举惹怒了山神,再也不敢在此地居住,连夜搬离逃走。这场墓山消失的奇事也惹得各方关注不已,但研究了许久,都没有结果,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倒是Phara,每个月都披着马甲下阵,在海外代购群活跃得不得了,还一箱一箱运到了曾经的断龙山下。
队友们都很好奇,“这样做老四真的能收到吗?”
等他们第二个月挖开一看,箱子是密封完好的,里面的全都不翼而飞!
他们:“!!!”
突然间Phara哭得好大声,“靠!老四不是人!这么多都能一个月用完!我真是个废物呜呜呜!”
众人:“……”
你可闭嘴吧你个废物!
漆黑帝棺之前,凤六将那一根长生的情贞辫子绕到颈前,盘腿行功,整合自己这亿万年来庞大磅礴的血传。
“奉我之令!日月感应!五行超脱……光阴恒守!”
他眼尾烧起一片炽火,竟是徒手血淋淋地撕开光阴长廊的奥秘空间,强行闯进去。
凤六第一次回归的时间是在诸神寂灭之后,六道被魔世相继炼化,那颂天魔窟成为诸天之主。
赶路之际,凤六还跟白衣练星含,他同样恨得咬牙切齿的情敌打了个照面。
“……是你?!”
赤无伤也没来得及多想,停在了情敌面前,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郑阴萝呢?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的生机怎么断绝得这么厉害?诸天发生了什么?”
那六道炼神正在出行巡视,他乘坐在一幡王座上,万魔部族在底下擡行,声势极为盛大。
饶是凤六也不得不承认,郑阴萝那小混蛋专门挑尽诸天最好看的,这情敌身量高挑纤细,容貌同样异常妖冶盛美,双耳佩着雪青色的丝绦弯月长环,额角同样弯着一尾紫金双色的蝎饰,闻言连眼皮都没擡,“是你啊,凤六。”
竟是很陌生的样子。
凤六:?
桐花凤皇瞟他,抱胸冷嘲,“魔种,你装什么不熟?你以为你这样,小爷就会忘记你追在郑阴萝屁股后头的死样子吗?”
为了一枚情龙小佩,他俩的头花都快扯烂了!
现在跟他装陌生!哼!
练星含:“?”
这凤凰在说什么屁话!他?追着那郑阴萝跑?简直笑话!
练星含那两道阴冷的视线落到赤无伤的身上,略带轻蔑,“看来你家哥哥们真是疼你得紧,竟然把你藏得这么密,逃过那场诸天死劫,不过也无所谓了——”
“什么?诸天死劫?”
赤无伤怔了怔,不自觉放下手来,追问道,“什么死劫?”
练星含歪着头,奇异看他一眼,“怎么?你被你家凤凰哥哥封存记忆了,怕你醒过来受不了?”
六道炼神惯是恶劣成性,立即痛打落水凤凰。
“神天是真活该啊,挖了那郑阴萝的眼,刨了那郑阴萝的骨,就连她那神徽,都被炼化成了新神女的天宫,就是嘛,这神女救世,阵仗闹得是轰轰烈烈的,最后连个响屁也放不出。”
“什么?!”
凤六当即震怒,瞳眸烧起炽火,“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练星含挑唇笑了,“真以为那一片神天,高高在上,就没有污秽了吗?”
异界大劫来临前,那社稷神女郑青穗倒是口口声声说,为了大义,自愿舍身填补建木天根,重建通天之塔,众神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这位人气神女能列在众女神之前,没什么实在功绩,就是靠屡次为众生献祭而博得无上救世美名,她会挺身而出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这回不一样,不是以往那种随便跳一跳哭一哭,再喷几口凄美的血,就可以复活的过家家!
那是真正的补天!
为诸天献祭全血全魂,是没有轮回可言的!
于是,还没到一个眨眼,这位社稷神女哭哭啼啼喊着疼,说受不了,竟要命地从天根逃出来!
她不打一声招呼,临阵脱逃,从阵眼撤开,还在补天法阵中的诸神全部遭受反噬,元气大伤。
练星含拨弄这手背的银链,“这神天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将神女绑回去,重新献祭,结果你猜怎么着?”
纵然夺了郑阴萝的命辉,那神女也是个不顶用的,还被诸天吞噬场景吓得当场溺了,那神徽也脆弱得可怜,别说补天了,补一块拇指盖儿的小角都够呛,诸神俱是被她拖累,全死在补天大阵中!
“哈哈,蠢货们,一个都不剩,死得可真好!”
他笑得眼泪都跑出来,指尖还优雅拭了拭。
“也不知道这群蠢货怎么想的,竟然用一个未来绝顶的小天帝潜质,去换一个肚肠空空的救世神女,要是有那郑阴萝小魔星的镇天厄舍在,神天也不会落败这么快!”
说到这里,练星含又紧紧闭唇。
他明明是恨不得神天都玩完,但为什么,听见郑阴萝那小魔星被他们欺凌致死,他的魔心竟然绞痛了整整三千夜!
从此以后,见神杀神,见佛杀佛,再也听不得那个名姓。
——她既不在,这片腐朽的天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他就这样,反复被这种古怪又阴暗的念头折磨着。
现在,这头凤凰也出自神天金宫,也不配提她名字!
六道炼神轻轻扬手,浮出一方磨盘,“最后的一滴诸神之血,正适合炼我大欲魔宫,自此以后,万神俱死,我魔世,方称至高!”
“练星含!”
凤六不想跟他扯皮,他瞬移到他那幡旗之间,凶狠抓起情敌的衣襟,“我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是!没时间了!”他喉头急促说明情况,“郑阴萝弑天之际,被天的双生咒给咒死了!我要尽快回到那二十万年前那片光阴阻止天!”
练星含厌恶甩开他的手,“我看你才是在胡言乱语!郑阴萝早就死在换命当中!什么咒死!”
“再说,郑阴萝被天咒死关我什么事?真是可笑!”
此时,原道大母魔碑自二人身后缓缓浮现,声音古怪得难以捉摸。
“……小子,你二十万年前,还,还真瓜熟蒂落过,与那短暂的新天,孕育了两女。”
原道是可以隐约感知到了过去与未来的。
但不知为何,大母魔碑陡然打了冷颤,恍惚之间,它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惨不忍睹的时光,被俩活祖宗脾气的姑奶奶折磨得碑都碎了。
练星含:“???”
大母在说什么疯话?
他就这样给郑阴萝生了?还俩姐妹?他可是极魔,是疯了敢给神天的女姬上了自己?!
赤无伤:“!!!”
他就这样给郑阴萝生了?还俩姐妹?今天小爷跟他是不是左右都得死一个?!
场面顿时变得凝结成冰,寂静得只有双方呼吸。
而王座底下的魔世部族,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赤无伤眼眸搅动着赤红杀海,但在救郑阴萝与杀魔种之前,他艰难选择了前者,强行咽下了嘴里那一口血腥,语气也更加强硬,几乎是命令,“你快送我回去!我要救郑阴萝!”
练星含:“……哈?”
这蠢鸟这什么语气啊?真以为我给神天女君生了双女,我就是神天阵营了吗?我一点名分都没有,算是郑阴萝的什么啊,放养在外头的小外室吗?
关键是这蠢鸟凭什么用一副正宫的嘴脸命令我?
练星含内心一阵不爽,也是阴毒至极看他,“凭什么?本主跟你很熟?”
“谁要跟你熟?小爷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跟你做情敌!!!”
凤皇恶狠狠道,“就凭现在,只有我领悟光阴法诀,也只有我能穿梭其中,你现在不帮我,等小爷领悟彻底,回到二十万年前,我就给你那俩姐妹当后爹!小爷天天让她们吃糠咽菜!”
练星含:“……?!!!”
他难以置信看着这头跟他同为少年面孔的凤皇,不敢相信这家伙居然是出身神天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连他那在过去的孩儿都不放过!
那一股莫名的委屈跟酸涩涌出来,这无情无爱的白衣魔种气得还飚出了泪。
“你敢?!那可是郑阴萝的种!”
“你虐待她们试试?我魔宫必不放过你们!”
你有女儿了不起?
凤皇更酸了,也狰狞着脸,“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小爷回去就跟郑阴萝生!日日夜夜!我们生四头小凤凰!八头小苍龙!到时候谁稀罕你那双生姐妹花!”
“——你!”
练星含周身的阴煞同样浓重翻起,眼看着就要酿成一场大战,原道大母魔碑连忙打了圆场,“没必要!没必要!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谈!”
它边劝还边震惊,见鬼,老子怎么劝架劝得这么熟练?
而俩人异口同声,“谁跟他是一家!!!”
过后,练星含神色冰冷道,“新世有一门派,叫返天宗,据说他们那神女衔珠而生,还可以驱动那一枚返天珠,带人重返过去。”
赤无伤也听过这返天珠的名头,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但这需要持有者,心甘情愿回到过去,她肯?”
他现在对神女可没有多少好感,只愿她们少拖点后腿,别碍了他的事!
练星含心道,这有什么难的?
灭了这神女的宗门全上下,杀绝了她爹娘道侣师兄弟以及各路亲朋好友,再折磨得她皮肉分离,体验魂飞魄散之苦,逼得她上了绝路,那神女不就会主动愿意回到过去,亲自来杀死他这个罪魁祸首,用来阻止悲剧的发生吗?
说不定神女还觉得他这魔头缺爱缺情,还要感化他呢。
但练星含一想到了那一双还在过去的孩儿,还在过去的“心上人”郑阴萝——
是的,是心上人。
若不是他的心上人,他怎么会忍着羞痛,分开双腿,在极痛极耻辱之际,以男魔之身,替她生育子嗣?
练星含喉咙那一句我欲领兵屠灭神女宗门的话到了嘴边,就成了,“我魔宫有一门魔食衍梦诀,可把神女拖入其中,制造多重噩梦之境,我亲自入梦,逼她使用返天珠,带你重回过去!到那时——”
按他原本的阴狠性情来说,本来是不需要这么多此一举的造梦。
那群窝囊废,没有本事抵御魔宫,死了也就死了,他根本不会去看第二眼,更别说什么忏悔,他本就不是什么好心好意的魔!
可是,他的“心上人”是神天女君,她当是不爱他滥杀苍生的。
练星含轻轻抚着他这平坦又精瘦的小腹,难以置信这里会隆起过,更难以相信他竟然拥有了后代,还是神天女君的小蛇龙种!他魔宫子嗣一向孕育艰难,何况又是与神天女姬的结合,愈发凶险困难万分。
也不知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深刻缠绵,才能准确对接到那一脉真血。
想到这具身体竟是早就郑阴萝被吻破了千百遍,他的筋骨都松软了几分,练星含微微咬着唇,松开之际,血汪汪得极其亮眼。
六道炼神唇齿里盘悬着她的名字,耳尖悄然发红,又微微吞下去,换了一句正经的。
“到那时,你不可欺负我儿!否则我魔宫绝不放过尔等失信神天!”
赤无伤:“……”
这家伙是在激怒他的是吧?是吧?
小爷,小爷为郑阴萝,小爷忍了!
数日之后,练星含果然逼迫得那神女楚慕柚发动了返天珠,赤无伤也借此法则,又一次穿过光阴。
这次,他降落在他跟阴萝的本世代,也是新荒第六代修真大世。
凤六回来的时候还很微妙,正是昆吾天尊、西池天后这一对众神之主,为了他们的爱女江穗穗,强行夺取郑阴萝的天命。纵然他跟这一世的郑阴萝还没有产生情缘,但听见她那凄厉的哭咒,赤无伤还是刺痛不已,他藏起了情贞辫,复上那一副冷金双环的青面獠牙,替她出了手。
“……这,这是情天禁!你,你究竟谁?!”
昆吾天尊被这覆面金环少年指着咽喉至尊关,骇然惊惧。
凤六隐藏了神阙,面无表情,“神天无能,皆因你这一假脉而起,既然如此,你就死吧。”
他手背青筋叠起,枪尖往前一送,血色在诸天溅开。
诸神惶惶之际,赤无伤带着重伤的阴萝离开,也不是什么私奔,只是为了将她亲自送到高神郑夙的身边,那她才会真正平安。
这期间,阴萝试图摘取他那面具,被他警觉挡住,捏住她的手腕甩开。
凤六厉喝,“你干什么啊?不许摘我面具!”
跟练星含那段诸神寂灭的光阴不同,他在本世代是有一个赤无伤的真身,他若是暴露,引发的后果难以想象!
“怎么啦?面具是心上人才能摘的吗?”
明月夜色里,她笑吟吟撑着腮,又俏又阴媚的蛇瞳,是记忆中的小魔星郑阴萝,却不是他为之奔山涉海、求神跪佛的郑阴萝,因而眼前这个,不是他要找的郑阴萝,她是郑阴萝的光阴主流里的一条延伸出的光阴支流。
凤六定定望着她,“是,我的面具,只有我的心上人能摘。”
但阴萝却笑,她轻轻拨弄耳边的青绿星盘,那两条细长的点翠丝绦随着满山坡的萤火摇摆飞扬,美得让万物窒息,她的声嗓透着蛇类的引诱,“小马驹,我不是你的心上人吗?喏,你的心上人,就站在你的面前呀,你怎么不来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她又惯性歪了歪脸,“看在你这次舍身卖力的份上,我允你呀。”
凤六并不意外她会认出自己,他那群凤凰哥哥都说,郑阴萝一颗脑袋能顶过旁人的九颗脑袋,而且还很能装乖卖俏。
他涉过时空长河,越是往回走,就越会遇上从前的她,在无数支流里,千千万万个郑阴萝。
可我只要那个独属于我的小煞星郑阴萝。
因而凤六说,“抱歉,你是她,又不是她,更不是我的她,这次,赤无伤不能喜欢你。”
“不能吗?我的小马驹这么有骨气的呀?”
阴萝捏了一只火金姑,流光烁烁,明灭不定映着她的脸,“小马驹,留在这里不好吗?你像天神一样降临,救了我,也成了我的心上人,等找到兄长,我就让他去凤凰阙提亲。”
“我可以杀了那个赤无伤,让你替代他,在本世代延续下去,我们联手执掌这神天,好不好?”
她逼近他,唇珠愈发娇艳欲滴,仿佛只要他答应,下一刻蛇信子就能钻进他的嘴里。
凤六仍旧固执摇头,“不好,我不要。”
“哎呀,笨呀你。”她气呼呼插着小腰,“我知道,你是要回去,救那二十万年前那个狂妄自负的郑阴萝是吧?二十万年前都已成定局了,去干什么呀,还不如同我在这世代颠鸾倒凤,逍遥快活!你瞪我做什么呀?我骂我自己也不行呀?”
“你去吧去吧,去送死好啦,姑奶奶我才不管你呢。”
凤六转身就走,后头飘来幽凉一声。
“小马驹,回去,会死的喔。”
凤六顿了顿身形。
“那小爷——”
“更要回去了。”
纵然是死,他这一头爱情鸟,也得埋在爱情的坟边!
五万年前,凤六睁眼,被一阵铜钵声惊醒。
他吓了一跳,难道小爷绝育出家了啦?!
凤六连连摸了摸自己的小凤皇,确认它昂扬挺拔,郑阴萝应当还能用的,便长长舒了一口气,惹来旁边一片古怪的目光。
这赤红花服的少年瞧着英俊年轻的,怎么在佛家净地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儿?
“快看!圣陀天宫降临!天佛不在,看来这次主持莲华法会的,应当是佛皇菩疆了!”
“佛皇菩疆?就是那个开了神秀浮图众生皆赎的?”
“那还有谁?圣陀天宫风头最盛的就是这位了!”
信徒们当即虔诚合掌,恭迎着那一尊红衣圣灵。
而凤六则是借着风,倾听里头那隐隐约约的议论声音——
“这佛皇据说是以情赎道,就算是放到千宗万佛殿里,那先河开的也是头一份儿。”
“怎么说?这道还能赎的?真是稀奇!”
“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这佛皇菩疆前身好像是个无恶不作的妖狐?名号还极响,叫什么永劫?时间太久了,有关他的前传都模糊了!”
同伴小声地递话。
“不过传闻都说,这妖狐似乎为了爱人,屠灭了整座菩萨顶,最后也没救回来,后来,妖狐入了天佛门下,皈依了如来。”
赤无伤一听,立刻拦截了那一座漂浮在云顶的圣陀天宫,直奔那佛皇菩疆而去,“你怎么救郑阴萝的?她为何还是没救回来?”
佛皇菩疆挟着一卷粉琉璃佛珠,眉梢勾着一抹金粉,绯色袈裟衬得他容色更盛。
“这位施主,你可是认错了人?小僧并不识得这位女菩萨。”
凤六:?
又装?
凤皇小爷不耐烦扬眉,“说吧,你这个又是怎么个事?这么想不开要出家,是生了还是怀了还是流了?”
他其实还是很不信郑阴萝会挂掉,但情天禁留给他的记忆碎片并不多,他只能边走回去边收集各方情报,偏偏这群情敌,一个比一个会装,都说不认识郑阴萝,结果孩子都给他生了俩!
气死鸟了!
佛皇菩疆那一双细俏的狐貍眼没有倒影,他平静道,“施主,佛门重地,还请慎言。小僧已修行了无量渡海经,抵达彼岸之前,所有前尘都已忘却。那位女菩萨……小僧是真不记得了。”
凤六盯了这皮相绝美的佛皇半天,“臭狐貍,不,臭和尚,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后悔,也别跟我抢郑阴萝!”
佛皇只是合掌,睫毛漫染金灿天光。
“阿弥陀佛,小僧唯愿,众生皆好。”
凤六从圣陀天宫离开后,又一次回到八万年前,正是妹萝世代。
这一世代的妹萝稚龄轻轻,两千岁时就登临了至尊之身,执掌全天阙,又称元启小天帝。
凤六从情天禁里得知,那一具天道化身将会化作猎户之子,因为小天帝狩猎之际,错手引发山火,灭亡了一家住在山上的猎户,才将那仅存的猎户之子带回天阙,补偿余生,这才有了后头的惊天换命。
而现在,凤六出现在那一处山脉,同样扬手降落一场黑沉沉的山火,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夷为平地,真狠呀。”
旁边也轻轻响起一道笑,“说说看,不惜背负罪业,也要破本帝的劫,你想要什么?可千万别说,你没什么所求,本帝观你这一身血气磅礴,修的也不是什么禁欲断情的圣人道呢。”
来人凑近他,酣热的呼吸洒过他的颈。
凤六当即后退数步,拉开距离。
天帝妹萝垂着一头雪瀑般的白发,额心坠了一轮水镜盈星,仍是娇矮婀娜的身姿,笑着问他,“解决这一劫,光阴者,你还是要走吗?不如留在此地可好?”
她擡起手,指尖似乎要刮开他的面具,同样被凤六扬颈避开。
天帝妹萝也不恼,“怎么?这是要为心上人儿而守身如玉?倒是无妨,本帝并不介意你心有所属,只要你愿意留在本帝身边,这万里高阙,万宗信仰,无边赫赫权柄,本帝都可与你同享。”
凤六心想,这郑阴萝的支流分身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还极爱勾引他?跟个小妖精似的!
想到这里,凤六不禁心生怨念,他可是还清清楚楚记得,郑阴萝三番四次嫌弃他,还差点玩坏他的小凤皇,要是她早这么勾引他,他们的四只小凤凰八头小苍龙早就出来了,哪里还轮得到那魔种在他面前显摆?
凤六更坐不住了,该不会他回去迟了,郑阴萝邀请他吃满月酒席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那小冤家可没什么节操的!
凤六脸都绿了,急急道,“你很好!但鸟不行!鸟谢谢你!“
鸟该走了!再不走郑阴萝就得儿孙满堂了!到时候哪里还有鸟的立足之地!
鸟越想越气,都快急坏了。
临走之前,赤无伤还补了一句,“我结的是青梅竹马娃娃亲,我们约好了,等我回去,我们就成婚!”
天帝妹萝问他,“要是回不去呢?你会不会留下来?”
“不会!”
回答的是少年那如长枪掷地的声,铿锵又凌冽。
“我会一遍又一遍地涉过时岁长河!一次又一次地抓住她的手!直到风!将我再次送回她的身边!”
那是一双从抓周时就紧握在一起的手,他记得她每一寸小软肉在他掌心里长大的触感,从软汪汪到修长温热,他亦从幼凤到成凤。
直到他们青梅竹马彼此懂得了指尖交扣的意义。
“哪怕有着返天珠的光阴之力,逆行光阴,私自重返者,仍旧要付出代价的。”天帝妹萝却道,“小凤皇,纵然你身为凤凰长明高天,有着与天同寿的万古长夜,你与天命逆行,又有几条命能让你烧呢?”
“那就尽管烧好了!小爷长命得很!耐烧!”
赤无伤掐起自己那一根鲜红情贞辫,起先它长得及地,还甩出老远,就跟放风筝似的,绕在腿腕都能缠十来圈,随着他返到八万年前,这情寿辫子也短了小半,堪堪碰到脚踝硬骨。
“我总能回去!跑不了就走!走不了就爬!小爷也总能见到她!”
他不怕赌,更不怕赌输,说他逆天而行,不知天高地厚又怎样?
他怕的是自己连赌的资格都没有!
赤无伤又把这小辫子缠到腰间,狠狠扎紧,从天帝妹萝的世代涉入光阴长河,再一次违背天命,逆流而上!
九万年前,诸妖横行,群魔乱舞,这里没有郑阴萝。
“不是这里,再退!”
赤无伤双手掐诀,燃起了自己的万古长夜寿命,缠腰的小辫子又少了半圈。
十二万年前,佛光笼罩四野,这里太平盛世,也没有郑阴萝。
“小爷再退!”
赤无伤双眸猩红闪烁余火,缠腰的辫子已经短得无法缠绕,松松坠在厚肌背心里。
十六万年前!没有!再退!
那就燃烧我一万年长夜!
十七万年前!也没有!再退!
那就再舍我六万年长夜!
十八万年前!还是没有!那就再退!
我还有九万年长夜可以再赌!
十九万年前,赤无伤伸手摸了一把烈马胯儿,是空的,那根小辫子早就缩水到了颈段,只剩下一把小小茸茸蓬蓬的尾巴。
这无量长明,万古长夜,从现代文明一路烧灼到修真世代二十万年前,他的神国寿命也快到尽头了。
可他还没见到他的小冤家,还没吻一吻她,告诉她,他极中意她,他想娶她回凤凰阙。
赤无伤发了狠,要什么与天同寿,万古长夜,见不到郑阴萝,他这只小情凤活了万古也只能自摸,更不能快活,死也不瞑目!
“寂灭神国——解禁!!!!”
长夜未尽,我还未死,我还能为她,与天再赌一把!
赤无伤将长枪再度横过劲腰,情天禁的凌厉锋芒当即通天彻地,生灵皆惧。
“圣族煌煌,奉游太漠,天宜祥瑞,诸厄禁随!”
年轻的凤皇爆开烈喉,双耳生出两簇净白美丽的桐花,丹丘,血海,桐花,太漠凤皇的漆紫尾羽将他簇拥,这一座天骄纵横的凤凰神国挟起海啸山崩的轰然大势,再度击破光阴长河三万丈。
赤无伤将那小辫尾巴恶狠狠叼在嘴里,又重新系上那一片朱赤嫁纱。
“哧!”
他咬破舌尖精血,情贞长生小辫浸在这浓烈的血腥里,凤凰唳叫之际,再度舍出一场余生长夜。
这是最后一次豪赌!
可是郑阴萝,小爷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啊!
“以我神国再祭!最后三万年!”
枪锋刺破天穹九重。
刹那,骄阳当头。
封禁二十万年的天光被长枪打破,从头顶重新泻瀑下来,再一次泼洒到他的热血身躯,热烈荤腥的,又极其刺眼。
惊雷暴雨,山海烈风,万物无穷无尽的声息,盛大而浩瀚朝他奔来。
这是……?
他回来了?
赤无伤还未睁眼,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又不容错辨的,深入骨髓的甜息。
是郑阴萝郑阴萝郑阴萝郑阴萝?!
是我的小冤家小冤家小冤家小冤家!!!
他骤然睁眼,双眸如烈日爆灿。
“郑阴萝!!!太阴!!!你凤皇小爷回来了!!!”
阴萝正与天道兄长在杀阵前对峙,被这一声啸尽长天的凤凰啼唳震得双耳发麻。
她:???
怎么听得气势汹汹像是阎王要来索我命的?
“郑阴萝小爷在这儿——”
“擡头看!!!”
那少年狼尾,天骄天神,张扬的,炽烈的,就在那万里长虹里,在九天四海八荒幽冥赤红沸然之际,挟起冷金战枪,手腕骨锋系着一片赤红嫁纱,又一次从天而降!
那一副双环青面獠牙被他揭开,丢在赤红烈风中。
她刚仰起颈,同样坠入一片鲜红沸海里。
“唔?——唔!”
对方的长枪横在她腰后,抵着臀,拇指狠狠摁着她的颊窝,粗糙又硬朗的,血唇覆落,枪入红鞘,炙热的气息凶恶无比吞噬了她,如同一场斑斓暴落的山火,轰轰烈烈要将她焚烧殆尽。
亲得那么凶,腰顶得那么狠,语气那么强硬,词儿却软嗒嗒的,还带着一股巨狠的哭腔。
“郑阴萝郑阴萝郑阴萝!你亲亲我!快亲亲我!你不许躲!你有什么可躲的!小爷一只鸟还能吃了你这条巨龙吗!快快!张嘴让小爷含含!求你了!郑阴萝!”
噼里啪啦的,都是小凤皇的骂声,哭声,讨吻声,还伴随着啧啧吮吸的水声,当真是毫不掩饰他的渴望。
“小爷好疼好疼的!精血足足烧了快二十万年!”
“还好小爷保养得好,精血多!不对!是快疼死小爷了呜呜!我还要亲亲!你快亲亲我!”
他急促又狼狈地吞咽着她唇里的甜液,仿佛因此得到了无上的嘉赏。
“郑阴萝!小爷做到了!小爷活着回来见你了!我乖不乖?太阴!太阴!你知道的小爷最听你话!你得爱一爱我!疼一疼我!咱们还约好的,小爷要是活着回来,就——”
见她唇心淌出一缕粘稠的水丝,他脸颊蓦地烧红,还有点羞,又凑过去舔干净。
少年天神激烈喘着呼吸,拇指抵着她的湿唇,额头也抵着她的额头。
“告喜天地四方,小爷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