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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合欢后他们都疯了 正文 第232章 最后修罗场

    第232章最后修罗场

    “不,不要!”

    那颗鲜红的狐貍头惊惧不已,从她裙底爬出来,又急急忙忙支起腰来,双手抱住她的脸,“不要他求,不要他求——”

    阴萝得意又挑衅冲着歧途圣君挑了一把细眉。

    怎样?

    圣狰心想,我还能怎样?

    他被容雪诗托孤之后,那三千日的日日夜夜里,几乎是寸步不离跟在这太子女的身边,她头发是怎样梳着,领襟是怎样掖的,身腰是怎样摆的,甚至细致到那条小舌头一卷,他就能知道会发出怎样的骂音!

    戮世圣君还说,他那么老实奶着孩子,活脱脱就是这小蛇的大父转世!

    那可不?

    操心她吃,操心她睡,还要操心她那年长的情郎狐貍妖能不能活着回来。

    如今这狐貍是活着回来了,那一束与我长欢花却没摘到,成了彼此的禁忌与阴影,偏偏他那结缘的契物,还在她耳颊浓烈又显眼地晃着,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的不轨之心。

    阴萝没有理会圣狰的纠结,她闻到腥气之后,摸了一把狐貍的臀部,入手就是濡湿的毛团儿,她有些难以忍耐。

    “怎么还没愈合?”

    这狐貍有时候比她还自恋爱俏,绝不能容忍身上的不完美之处,但自从他摘花失败回来,那一股高傲于诸世传说的心气就仿佛在她面前散个彻底。

    “……疼。”

    狐貍脸又闹茸茸挤进她的颈,嗓音也是软的,“多摸摸,会好。”

    阴萝冷笑。

    狐貍的屁股跟尾巴一样矜贵,都是轻易摸不着的,她哪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厮还想哄她动欲,给她塞吃他结成的狐花栓呢。

    那时幼蛇的阴萝还不懂事,被狐貍吻得高兴晕头,就百无禁忌地吃了,还不止一回呢。倒是不难吃,只是又腥又甜,像是吃了一口热豆花儿,关键是这交尾的狐花,旁的狐貍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给道侣喂一次就好,纯情狐也不贪心,求就是一生一世。

    她的这个精明腹黑又狡狯,每到一次春期,就给她喂好几次,她偶尔懒得下嘴,这厮也不扔,笑眯眯给她拌到糖水里变着花样继续吃,阴萝吃出了异样,那张俊丽清纯的狐貍脸儿做出比她还惊讶的神色!

    总之千世万世,他是不嫌多的。

    那个时候呢,阴萝也是第一次被狐貍钓,蛇嘴都被钓翘了,他又极为会哄,哪里还有气呢,被摸着蛇尾,亲了亲嘴儿,又是乖乖吃掉。

    阴萝想起这回事就生气!

    欺负年少老实蛇呢!

    就譬如这次情劫转移,若是普通的因果,断他一根狐尾也就算了,但事实上容雪诗断了八尾,仅剩下一尾本命,可想而知他昔日悄悄缠在她身上的情缘因果有多重!

    连她本尊正神都没有知觉,以为只是一场普通情劫!

    阴萝毫不怀疑,被这狐貍继续缠卷下去,她就更难逃得了他的陷阱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在暗地里给她使着坏呢!

    阴萝指骨勒住一截狐尾,惹得他娇喘了几声,又软绵绵倒她身上了,阴萝擡膝踢了踢他,“等诸天战场结束,我能把你摸得一根毛都不剩信不信?如今战局如水火,快给我办正事儿!”

    这些妖魔天性阴毒,又惯来散漫,一个个都恨不得四界大乱,他们好从中借道,扶持自己的利益阵营,什么万道兴盛都是假的,唯有我道独尊,才能昌盛不败!

    指望他们这群阴毒大反派挽救诸天?

    别给她添乱就不错了!

    若不是这群四界首君的情根都在她的掌根里生着,今日这局面想必都得难看好几分!

    要么以势称雄,要么用点手段,让他们乖乖听话!

    蛇蛇表示,老娘是没那些废物小锦鲤的运气了,凡事天都能掉下好的,低头在脚跟底儿都能捡的着,她就得一次次涉过这种突如其来的水火!

    靠啦!

    不能因为她太会搞事,就不给她发金手指!老给她发一堆男人有什么用!

    她蛇尾又不能劈叉!

    劈叉都能被他们打结起来!

    她正愤愤不平时,又听见这妖狐恢复成常态的声线,抛去那浮荡开的一点媚,那内里的喉音更偏向干净冷峻,尤其是当他不含任何一丝浓腔韵致,冷冷淡淡飘下那调子。

    “我知道诸世如水火,可那又关我什么事儿呢?”

    妖道最是无情无义,在他的生存里,从来都没有要救世的道义。

    更没有爱人的道义。

    冷静理智的妖狐又似是含了一口水沛沛的笑,细润得动人,“难道我们的小阴帝还真指望我们妖魔来救世救水火吗?”

    妖魔,妖鬼,不管是哪一处的称呼,妖排在魔、鬼、精、怪之前,它总与艳丽的色貌,邪恶的反常连在一起,给诸世留下最深刻难忘的印象,因而这头色绝诸天的妖狐笑吟吟道,“我乃妖祥,灭世才是我等的要事,你要我违背本能吗?”

    阴萝也是知道的,这妖狐在前一个世代是多么的威风赫赫,诸神诸魔畏他,诸佛诸冥也避他不渡,将妖祸永劫诠释得淋漓尽致,他是绝对跟救世普照沾不了任何一点边儿!

    而这二十万年前的容雪诗,若非她那一张佛前姻缘签,他对神佛也是没有什么敬畏心的,漠然得根本不会记起第二眼。

    这样的家伙,重欲又多情,最后又是怎样入了那慈悲的释家?

    难道是因为过于无敌诸天,所以寂寞得无人可诉,主动剃头出家?

    噫!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骚气呢!

    “你要怎样?”

    阴萝也弯起蛇瞳,“你要趁火打劫喔?”

    “别说得这样难听。”

    容雪诗轻轻拂开狐貍脸的泥腥。

    “哪有打劫的,还得恭恭敬敬的跪着吃呢,蛇宝,我求你行不行?给我一口吃的,我快疯了。”

    返祖的陌生与恐惧如漆黑旋涡一般吞噬着他,他迫切需要吞噬一些熟悉的事物,才能清晰自己的今身,否则,他也将坠入那浑噩的恶地,再不清醒。

    妖魔本就多瘴多厄,他情途失败,心更有不安,与这返祖之劫抗衡,实在是每时每刻都在折磨他。若非实在是难受得受不了,他也不会叫她亲自走一趟妖域。饶是他这般低声下气,对方仍旧本性恶劣,“喂狗也不给你吃的!”

    容雪诗又渐渐垂下眼。

    是么?喂狗也不给我么?我在你眼里,渡了情劫之后,就是这般可有可无的吗?

    容雪诗本就处在旧伤难好、返祖疼痛以及情场败落之中,被小蛇这般连番刺激,那些深埋的,被他压抑的恶浊就肆无忌惮蔓延开来,但他面上还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斯文高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想必我的陛下手眼通天,万事皆知。”

    “那异界月鸦神都之事,应该很快就能差得水落石出吧?”

    阴萝猛地看他。

    “你问出来了?”

    阴萝首场狩猎的玩家就是哨少等人,携带攻略系统以及直播间,据说是什么飞鸟游戏论坛精品,将他们这边的修真大界虚拟定义,开放为一个新研发的仙侠模拟人生游戏,而他们这些本界者,自然而然就成了玩家眼中的“土著”、“npc”、“无限炮灰”。

    或许是玩家,他们以自己为世界主角,天然拥有一种凌驾于本界者之上的优越感。

    别说阴萝这个风头正盛、足踏诸天的太阴小帝神,他们不放在心上,只当是个小魔头boss,就连张悬素这一位元会尊者,月宫高神,第一道法,在这群攻略者的眼里,也只是一个稍微难以攻略的高级npc。

    他们的万古星辰岁月,长青不败神台,在真爱攻略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蛇蛇还总结玩家最爱卖弄的前三攻略剧本,要修佛的呢,褪了袈裟为她们还俗,要修无情道神台堕落,化身欲魔,当然也少不了对落魄魔头的温情救赎。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佛宗就不说了,那些有名的佛子不胜其扰,早早避世断尘。

    还有魔宫那家伙,天天给她打小报告,说那一茬一茬的玩家,连女装男的都有,天天想着怎么把他弄失忆,最好弄个半死捡回家关起门养起来,主要是目前他身居高位,都不太好接近,得落魄凄惨才行的呀。

    对此练星含表示,他难道是那种很贱的魔尊么,给一口吃的就能摇着尾巴跑过去?

    关键是他们给的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什么助眠的花茶,静神的香草袋,有的甚至给他挖了几把喂猪吃的折耳根,别出心裁要给他做一道养胃的菜肴!

    对此魔宫众臣:???

    用喂猪的喂我们的皇?

    怎么想的啊?

    这些玩家好像都默认,他们魔皇暴虐弑杀,脾气不好,胃也不好,还好像没见过什么好玩意儿似的!

    若不是有一众魔臣劝他忍忍,练星含早就让泣露宫血溅三千尺了。

    他天生魔圣道体,出世就坐拥诸天魔宫,除了没得到元幼平的心,他连欲望都懒得产生,寻常情爱与馈赠岂能打动得了他?更不说他是被魔碑孕育,天生就没有爱人之心,没有半点利益的好处,他连装都不装!

    真要跟玩家玩一把真爱攻略,他绝对也是反过来去吸玩家与系统的血,直到将他们榨干到没有一丝价值!

    练星含尤其还记得那假神女郑青穗跳天渊的那一刻,似乎也是什么该死的系统,转移了他对元幼平的好感,好在记忆与身体本能做不得假,他又渐渐复苏起对那小坏种的感觉,到今日的坚定不移,再也没有任何外物可以动摇他。

    听说这些攻略者能将好感固定,到了一定程度后,甚至会强制绑定真爱,脑子都会被吃掉!

    比下永生蛊还好使!

    若不是系统无法被夺取,他都想转过来去夺取元幼平的永生爱慕了!

    总之,练星含是坚决不会给她们刷任何好感的机会,从外衣到亵裤,内外都贴满了从小如来宗薅来的不动佛心咒!

    为此他还急急寄了一摞给阴萝,让她定要贴满全身,省得被那些系统妖精迷惑了心神!

    佛魔两界热闹得很,阴萝师尊这边也是浪头很大。

    虽说帝君的道法更偏向于无为,但更多攻略者将他认定是修无情道的狠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将这冷美人拿下,化为绕指柔。

    诸天狩猎的期间,依然有不少攻略者凭借着系统外挂,混进了帝君的罗浮宫。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其中就有一个ID叫茸茸金的玩家,原本她马脚是藏得很好的,但她似乎特别热衷于报恩的情节,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故意浇坏了帝君晨起新摘的一枝雨蝶龙游梅,这才暴露了身份。

    ——那雨蝶龙游要送到金阙天的。

    金阙天的孽者天灯,万夜浮屠,是令满界都闻风丧胆的,茸茸金倒是不怕,游戏角色再横,玩家要是不攻略,那也只是个泡冷饭的背景说明而已,这什么萝的,再强也是个女炮灰,她连她本姓本名都没记住!

    不过茸茸金也是远远看过那金阙天的小主神,同样是两只眼珠一张嘴,长得娇娇矮矮的,那腿儿就像是不会走路似的,非要骑在帝君的手臂上!

    大概唯一让茸茸金有点自卑的,是对方那缀了两片金箔旋覆花的小玉山。

    尽管帝君神态清冷,目不斜视,可是哪个男人不爱的呢?

    好在她有系统,茸茸金咬了咬牙,也兑换了一双又俊又大的,总算找回了点玩家的自信。

    茸茸金都打听清楚了,帝君就是高岭之花外冷内热的经典人设,想要追夫到手,厚脸皮跟心机是必不可少,于是她熬了个大夜,想出一个坏梅报恩的主意,她满是自信等着帝君宽恕她的过错,她再趁机提出当牛做马贴身服侍。

    从女侍到女徒,再以下犯上,多经典的仙侠女主剧情呀!

    茸茸金是等到了帝君的宽恕,不过这个宽恕是在落月台,月宫并不多见的惩戒之地。

    原本折坏一枝梅花,那本是不当事的,神祇高尊惯来心性清淡,也没有什么折磨一个小婢女的心思。

    可谁让她折的是送去金阙天的!

    诸天万界谁不知道,那妖狐永劫折坏了那一枝命定的长欢花,失了九尾,差点没命回来!当然在其他人眼里,这不算什么忌讳,但对于情敌来说,那就是一个凶兆!况且,早在仙朝那阵记忆,祂身为圣师,收的妖魔弟子犯了阴萝的底线,她又哄骗着祂亲手射杀了祂那变作水中游花的弟子们!

    在帝君两重心病之下,茸茸金就等来了重罚。

    这玩家茸茸金被施了九道月斩,才第一道她就承受不住,当场死亡,结果又复活,骇得那行刑的小仙足足劈了九次,才死得透了。

    阴萝只让魂师保留了这具身体的原魂,看可否日后再生。

    至于异界者的?

    喔,对不起,哪来哪去吧,她连超度都不想超。

    据说玩家们的新手大礼包就有无限复活,像茸茸金这种能开出的幸运儿也不少,也难怪次次靠着死遁,逮着他们这边的美人儿狂刷好感。

    至于玩家战力?

    相当不值一提。

    若非必要,阴萝不再出手,只丢了几支旗兵小神去料理。

    倒是系统托管,阴萝遇上几次,同样不够灵活,限制于各种程序的交叠滞后,它们的核心却是无限学习,最后竟能复制她的绝杀。对于这种系统托管,最好是刚上来就一击必杀,不给任何反应机会。

    再说哨少,他来自十八禁区,身份等级还不低,阴萝从那些魂魄碎片,窥见了一只衔月的黑鸦。

    那印记,似乎就出自容雪诗所说的月鸦神都。

    玩家的精神核心连接到了一枚终末芯片,但不管是神天还是魔窟,稍稍触碰就化为齑粉,根本来不及提取任何深处秘密,让他们很是束手无策,不曾想进展竟是在妖域这边。

    容雪诗并不立即回应阴萝的疑惑。

    他说,“现在你愿意看我了?”

    姑奶奶呶呶地说,“你不要乱说喔,我哪里不看你了?”她又问,“月鸦神都是不是玩家们的终末之站?他们似乎有一张脑卡,都储存在极为隐秘的地方。”

    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叫溯源之地,类似神墟。

    容雪诗避开不答,“这是妖域绝密,你张嘴就想要走吗?”

    阴萝眯眼,也不避讳那根豹尾在场,伸手牵他。

    圣狰抿唇,他掉头离开。

    容雪诗也没去管,他情敌遍诸天,自己的情场都控不住,兄弟就更别说了。

    “从小螺顶那一座祈佛香塔倒下之后——”

    容雪诗提膝几步,将她撂在了一株珍珠小蜜桃树旁,狐貍脸又霎时变作了美人面,那比桃火还要鲜艳殷红的长发垂落脚踝,发梢编着细细长长的小骨辫,竟也像一根根小狐尾,圈住她的脚踝,“你就不再看我了,你怨我是不是?”

    “我怨你什么呀?”

    她总想用天真稚气打发他。

    “你怨未来的我,怨今生的第一眼差错!可是我容雪诗在当世,在现下!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第一眼就让一个妖对你死心塌地!”

    “我是无情妖,不是什么见一个女的就爱得昏天暗地的傻子!”

    妖狐的调子有那一刻的尖戾,又被他缓缓平复,“我从未长情过,也并未觉得那是什么珍贵之物,如今,我也学着去长情,你偏要用一束长欢花来否认我的一切,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他们一个未来既定,一个过去当下,她对所有结果都已知,他却是一片空白。

    这怎么能对等?

    容雪诗指腹掐着她的指尖,点在眼尾那一颗阴萝精血浇灌过的桃心,“你看,你当世在我的身体,为我刻下的每一处,在未来都会应验,可我不知道,这具身体,这颗心,它会为你自毁到什么地步,你说我会有一日会成那高高垒起的不动心圣佛,高高冷眼看你入你的合欢长生门——”

    妖狐鲜少冷笑着,轻车熟路翻开她颈前那一块樱桃红软羊皮领,舀出他最爱的这一身白脂软皮。

    仅是这么一刹,他的狐耳就不受控地耸立起来。

    “你说,我这种不争气的狐貍,要我怎么入那释迦佛坛?”

    今生今世,他死也不可能入佛家!

    阴萝挡了挡他,“骚狐貍!少来蛊惑我!”

    男狐貍精只是转了转念头,就知道这小蛇在顾虑,怕是又担心掉入他的情劫里,他很快就换了另一种说法,“怎么,你都勘破情劫了,还怕我诱惑你吗?况且,你这样怕我亲近你,前怕猛虎后怕狼,你这情劫是真渡过了吗?”

    蛇蛇一听,登时不服,“你尽管亲近,怕你?笑话。”

    “好。”

    容雪诗当即咬断尾音,他张唇去吻她的甜珠,吮得那两瓣红橘肉颤润有光泽,先用下颌,胸骨,膝盖抵住她,双手插向他自己的脖子,撕开了那一束赩炽红衣,再用锁骨伏低,去追她的脚心。

    八万春山是容雪的本命妖山,生长都系在他的一念之间,败落的桃林只在短短几息,再度烧起了漫天的血桃焰火。

    那一株被他们靠着背的珍珠小蜜桃,开得格外繁盛,桃花柔团如粉云低垂,遮住了大半的身影,偶尔流出一条暗龙胆紫的蛇尾,它招招摇摇地摆动着,又被软茸茸的赤红狐尾盖住,缠住,彼此静止了快半个时辰,随后就是剧烈震颤,硬是折飞了百步之内的小蜜桃树。

    等着桃红风暴过去,阴萝只觉被抚了抚脸,是湿漉漉的吻尖,叼着一瓣桃花,轻轻喂进她的嘴里。

    腥的,热的,甜的。

    等她再度醒来,欲天充盈,情海竟也是沛然。

    天功进境!

    初登爱神!

    她转头一看,妖狐半仰在那桃花树心里,那一捧白蓬蓬的貍毛绕着那软韧的白腰,桃火经过之处,春景盛盛不绝。他微微侧过脸,闭目酣睡着,脚踝那一串红线铃儿被风玩出了声儿,甜蜜又烈烈响着。

    人世,天遗圣地。

    英夜弦正在修复山巅的一座传送法阵,听说神天来客,来得还是那一位小太阴之主,只觉得鼻尖又开始泛起了血潮。

    他快步迎接出去,却在见她那一刻,感应到满身的爱欲之气,他表情就冷了一霎,好在他也是伪装高手,“不知小神主到访,有失远迎。”

    是的,比起外界给阴萝取的末狩阴帝的名头,倾向她的诸天更愿意称她是小神主。

    她的双足之下,已经开始统御八荒四潮。

    随臣诧异看了一眼他们的人主,往常神天来人,人主可没有这样客气,毕竟他们这一支是神泽遗弃的血脉,与神天是半对立的状态,也因此,那些被神天驱赶的异界联盟总是明里暗里拉拢他们。

    阴萝并没有理会他,绕着那一座暗金色的传送法阵,“小公狗,你想逃呀?”

    这是什么折辱称呼!

    随臣忍了忍,禁不住出面维护英夜弦,“太阴小神主这是什么话?我人主纵然不比您高居神阙,可也容不得您这般轻慢无礼!”

    当前人世,除了三大圣教,便是天遗称主君,隐隐有自成一界的威势,他们的人主在声望上也是强势的,比起太阴小神主这种混沌邪恶的要清正得多。

    英夜弦却是无所谓的,更难听的,更难堪的,还有见面就扇他耳光的,踩他胸膛的,他都在她面前一一经历过,在这恶女的身边,哪一个不是千劫万难的?

    能活得下来,都是厚脸皮的。

    他只是置气一瞬,又忍不住那泛滥的情灾,轻轻贴着她走,试图驱逐阴萝身上那一抹浓艳的蜜桃香气。

    玩家挥手让随臣们都退下,转眼山巅又只剩他们俩人。

    “我没有逃。”

    他回应的是她的疑问,“这座传送大阵通往向的是法照山的小八台佛宗,那些攻略者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无论是女扮男装,还是当场掳走,非要破人家的身,可把那群小高僧吓得半死,他们当然不愿意一身道行被破,遂求了我,给他们一个庇佑,这传送阵就是用来接他们的。”

    阴萝懒洋洋撑着手,指头勾着一只黑哨子,“听说你们老乡见老乡,会两眼泪汪汪呀,怎么,你还不跟他们相认吗?哪,这哨子你认得吗?他要我向你问好喔。”

    那哨子萦绕着一层阴煞的死气,英夜弦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在试探他的异心!

    玩家有些齿冷,又有些悲哀,到这个时候,不管他吻向她的唇多炙热,她依然认为他会出卖他。英夜弦眉眼笼罩着一层寒辉,道,“我跟哨少是有过点交情,但我绝没有泄露过你半点!你要我发天地誓吗?”

    而在这场诸天狩猎中,他自始至终,倒向的是阴萝的利益阵营,彻底的,又毫不犹豫的。

    “我知道呀。”

    这蛇祖宗歪了歪脸,撩了一下他那系到下颌的玳瑁珠带,“看得出来嘛。”?

    这怎么能看出来的?

    老子这么快就……?

    英夜弦下意识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腰蟒,很清晰听见旁边一声啧笑。

    他的耳根也被笑声擦红。

    而阴萝偏头瞧了一眼这玩家,没了先前兜帽的遮掩,银灰丝缎发被高扎起来,暗紫衣披貂领,束的是紫微游星冠,系的是苍青海山带,漂亮挺俊的身腰,还坐着一条破瘴蟒皇,配着暗檀紫的无量寿佛,在这群山阔云之中,锐厉的气势里又有一种沉积下来的气度。

    那些新来的玩家都带着陌生的腥气,莫名的高傲,这化名蒋松庭的玩家最开始也是这样。

    可他发现没有呢?

    从外在装束,到内在心性,他越来越融入她的习性,也越来越入乡随俗,与本界的习性连为一体,成为与她同盟并行的冷血强大的利益者,更成为玩家口中的“土著”。

    他放弃外挂系统不用,竟是真的修习了本界的功法九天拜皇诀,那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功行飞快进境,直追天相境界。

    纵然是哨少等人站在他面前,都辨认不出来吧?

    英夜弦猎杀的还是人世界的玩家,据阴萝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回报,竟是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的!

    “喂——”

    她又戳了他的脸。

    “这批玩家迟早在我手里玩完,你又什么时候走?”

    “……走?”

    他似乎愣住。

    “当然是要走的呀。”祖宗一副恩赐他的样子,“等我收拾完他们,就联合诸天神佛,施展浮罗大阵,隐去我们大界坐标,你们就再也找不到我们啦。”

    坐标这词儿她还是跟他学的呢。

    她笑眯眯道,“看在你我情分一场,我送你回去呀。”

    “你要……驱逐我么?”

    英夜弦喉头发紧,说得有些艰涩。

    毫无预料的,他竟然又一次面临分别。

    玩家有些恍惚,他该庆幸的不是吗?这次好像也没多惨烈,她没要他的命,还很宽厚要送他归家。

    可他……为什么那么不想呢?从他为她杀了气运女主,沾上血腥的那一刻起,玩家似乎就没想过要脱离她,水有源头,树有深根,他却是寄生在她身上的那一只孢子,他渴望为她繁殖出新的永恒,忠诚的生命体。

    可她,由始至终,从未把他视为一体。

    纵然他为她刀林火海里走过,她仍要驱逐他,永久的。

    她噘嘴,不满纠正,“什么叫驱逐,我那叫送你回家!回家懂不懂!你还有妈妈呀!妈妈等你回家呢!”

    玩家彻底心灰意冷,他只牵了牵唇角,带着一丝轻嘲,他打断她,偏过脸,也不想多看她一眼,“好,我听你的,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时候回?”

    扔他就扔他,找什么回家的借口!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她抓住他的手腕,从山巅坠落,撞向一侧的嶙峋峰骨。玩家避也不避,漠然着一张峻厉冷脸,随着她撞上巨峰。

    死就死,又不是没死过。

    “嘻嘻,吓着了吧?”

    他们撞进了光阴长廊,那些破碎游离的彩斑在她眉眼虚幻地闪烁,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恶胆,虎口掐起她半侧的小臀肉,惹得她怪叫一声,玩家张嘴就咬了下去,沛血涌上舌尖的那一刹,心脏剧烈地暴动。

    他真恨不得把她吻死!

    光阴不断变换,交叠,回落,流逝。

    他吻她的第一刹,这万界诸天正辉煌时,他似乎还隐约看见那雪白长尾束着冷金环的天帝妹萝,她在八万年,在高天,俯瞰着他,周身浓烈华艳,代表着一个世代的绝对登鼎,他站在欢呼的潮海里,远远带笑望着她。

    心跳怦然得难以自抑。

    他越想靠近她,就越被人群挤着后退,又被灿烈的光线淹没。

    他吻她的第二刹,黑夜雷雨交错,诸天神魔枯败,末法时代正式降临,她的声音逐渐远去。

    他吻她的第三刹,神迹湮灭,仙踪难寻,从王朝到现代,只余沙漠高原那偶尔惊鸿一瞥的壁画,仍有潋滟旖旎的飞天传说。

    她已成他的晦涩,蒙昧,不可知。

    他越接近他的文明,就离她的世代越远。

    那种刻骨的寂寞似连绵深黑的宿墨一般,逐渐渗入他的吻里,变得苦涩又绵长,你近在咫尺,我却失去你千万次。

    “好啦,我最爱的玩家。”

    阴萝竟也没生气,重重亲了亲他,完美诠释了她小爱神的新人设。

    “睁眼看看。”

    “恭喜你——”

    烈风呼啸,又撞开万里凛冽云光,一线晴朗地射落眼底,伴随着她脆烈的笑声。

    “回家啦。”

    玩家回家的这一日,是个难得晴朗的好天气。

    不是常见的暴风雪,也不是恼人的雨季,顶上的风球挂着安全菱形牌,那一节节粉霓虹色的悬浮轻轨在云海里轻快运行着,周围经过的,是他曾经最熟悉的人群,他的文明族群,年轻男女正讨论着新出的永生游戏、新流行的虚梦歌姬、新推出的船舰复古餐厅。

    明朗,先进,多元,年轻又活泼。

    这是他通行的世界。

    这也是他最适宜生存的文明秩序。

    但他为什么会觉得陌生且格格不入?

    玩家身上还穿着那一套暗紫长袍,为了不引起轰动,阴萝特意挑了一处水腥气很重的地方,不曾想是个水产超市,旁边还是一个玻璃水缸,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望着里头从未见过的斑斓游鱼,好奇地敲了敲,惹得那鱼儿惊慌游走。

    捉弄成功,她笑得甜蜜。

    粉绿的暖光管映射到她脸上,彩鱼,雪泡,隔着那玻璃鱼缸,她那阴魅的冷翠蛇瞳天真张望着,交织出一副极其梦幻的蛊象。

    “这个叫什么?”

    她好奇心重,连这么一条未见过的鱼儿都要问它的来历。

    可她偏不问他的真名。

    “我不知道。”

    玩家硬邦邦地说,存在一点赌气的成分。

    “小气,不说就不说,亏得我送你回家呢!”

    她嘟着唇,抱起那鱼缸,竟也隔着玻璃,闭眼亲了亲那条惊慌的彩尾鱼,唇肉是软黏饱满的,像是心形的桃红软糖。

    他也闭着眼,在对面的玻璃缸,轻轻印唇上去。

    再睁眼。

    粉绿光管绚丽闪烁着,彩尾鱼绕着翠绿水草,快活吐着雪泡儿,对面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梦。

    妈妈,天气很好,我终于回家了。

    但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带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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