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程时琪喝了那下了蒙汗药的猴儿酒,被掠到山寺之中。
不多时悠悠醒来,只觉自己和同行的侍卫背对背的被绑在大殿正中的柱子上。
一个黑壮的大胖和尚,正坐在他面前的一把条凳上,霍霍地磨着一柄雪亮的解腕尖刀。
那和尚生两只铜铃猎豹眼,一对扫帚朝天眉,满脸皆是横肉,眉心深悬金针,端得是一副凶神恶煞之相。瞧见程时照醒来,嘿嘿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口中道:“小的们,取器械来。”
便有两个小喽啰,也做和尚打扮,端来两个铜盆,内均盛着半盆子清水,另有两捆细麻绳并两块遮口布。
那胖和尚将那磨得蹭亮的尖刀在盆中一过水,拿布抹得干了,走上前来。
想那程时照自小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长到这么大。
连京都都是头一次离开,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直吓得是两股战战。
口中只是不住求饶:“佛爷发发慈悲,留得小人一命,小人家中颇有财资,具可差遣从人回家取来,献到佛爷面前。给佛爷重修庙宇,让菩萨再塑金身啊!”
那胖和尚哈哈大笑,走上前来,用那污布堵住程时琪的口鼻。
一把扯开他的衣服,露出白嫩嫩的胸膛来。
取两股麻绳勒住肌肤,举起那雪亮的尖刀。
“汝休要罗唣,如你这般的肥羊,洒家手上宰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尔等絮絮叨叨,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苟活性命罢了。”
程时琪吓得涕泪直流,苦于说不出话来,只是口中呜呜直叫。
那和尚猫戏耗子一般,拿刀尖在他胸口处逗弄,口中道:“好叫你死个明白,洒家并不是什么劳子佛爷,洒家本姓黄名天顾,人称镇山太岁。因厌了这尘世,自行剃度出家,了却三千烦恼丝,占了这山寺,做此慈悲勾当。你既喝了我寺一碗猴儿酒,如今须得还一颗人心给爷爷们下饭,权当做酒钱。你却是不必害怕,这一刀甚快,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辰!”
正要用那刀剐出心来,却听得门外一阵乱响,几个喽啰匆匆跑进门来。
口中囔囔:“师傅,师傅,又得了几只肥羊,正压解上山来。”
黄天顾骂道:“你这几只搓鸟,今日现有的一摊尚未收拾,缘何又绑肥羊上来?爷爷我交待过数次,一日只做一票生意,却不可贪多。”
那几个喽啰笑道:“非是小的们贪心,实是我佛慈悲,要送这天大的好事给师傅。适才路过两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子,带着四五名伴当。自言乃是虔诚信众,逢庙必拜,执意上山礼佛。小的们倒是想拦也拦不住,只能拿酒麻翻了她的从人,现将那两位娘子一并压解上来。”
黄天顾道:“却是有此等好事?我等在此处逍遥,什么物件也不缺,正是缺几位压寨夫人。今日莫不是菩萨可怜我等,大发慈悲。且看这几位娘子相貌如何。”
殿上众人皆笑道:“合该今日是爷爷的大喜之日!”
正说着,只见小喽啰们抬了几个被迷晕的壮汉进殿,后面扭扭捏捏地跟着两位小娘子,被两个丫鬟扶着进来。
只见那两位娘子,肤若凝脂,目若秋水。
直道九天仙女下凡尘,又疑月宫嫦娥入梦来。
端得是一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众人如何见过此等绝色,具是看得呆住了。
那两个娘子显是十分害怕,缩手畏脚,满面羞红,不敢抬头看人。边上各有一胖一瘦两个丫鬟搀扶着勉强进殿。
胖得那个丫鬟有些瑟瑟发抖。瘦的那个,杏眼桃腮,倒颇有几分伶俐,胆子也大,挡在前面道:“我家小姐虔诚礼佛,众位师傅为何赚我等到此?若是要钱财,包袱里的尽可拿去。只求师傅们大发慈悲,放我们下山,我等必定日日焚香祷告,感念大师傅慈悲之心。”
众凶徒哈哈大笑:“不缺金,不缺银,就缺小娘子做个压寨夫人。”
那黄天顾见了两个女子天人般的模样,喜不自胜,心饶得直痒痒。
扯扯僧袍,假做斯文模样,唱了个肥喏:“两位小娘子生得这般花容月貌,洒家心中着实爱慕。洒家此处家大业大,自有大把金银供娘子们花销,大碗酒肉供娘子们吃喝。若是两位娘子愿意成全,效仿那娥皇女英,咱们三人便在这做一世快活夫妻。另这两位小小姐,也可在我兄弟中挑那如意郎君,同结鸳盟。”
那丫鬟露出吃惊的表情,羞怯道:“师傅是出家之人,怎生能做得夫妻?”
黄天顾道:“见了娘子这等美貌,便是圣僧也按捺不住,得须还俗。佛陀也难逃此劫,转性抱紧比丘尼。那管得甚出家入家。”
丫鬟掩面道:“若我等执意不从耶?”
黄天顾黑下脸来:“那却莫怪洒家不懂怜香惜玉,只将尔等剥了衣服,取出心肝下酒。”
那丫鬟委顿在地,嘤嘤哭泣,口中直说:“苦也,苦也,天可怜见。叫我等落入这恶人之手。小姐们,没奈何,只能从了这山大王,保命要紧。”
两位“小姐”:“……”
周晓晓戏精上身,演得正起劲。
突闻大殿上传来“啊!”的一声。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那程时琪初时被绑在柱上,自以必死无疑,三魂七魄被唬得散了一半。眼前金星乱冒,耳中铜鼓阵响。
适才悠悠转醒,依稀间听得有女子哭泣说话之声。
那声音好似有些耳熟,便睁眼一看,瞥见那哭泣的女子竟是周晓晓和她那胖乎乎的丫鬟。
周晓晓身后另有两名美艳娘子,瞧着倒是十分之眼熟,但却一时叫不上名字。
程时琪仔细辨认,猛然间发现这两位女子却是程时照和俞行知假扮,忍不住“啊!”了一声。
好在他还蠢得不是太彻底,把“啊,皇兄救命!”及时改成了“啊!皇——黄大王饶命!”
黄天顾这才想起程时照这个人,他心中估摸:这些个女子哭哭啼啼,定不肯轻易就范。我且先把这头肥羊当众挖了心,唬得她们一下。管叫她们不敢不从爷爷我。
谁知他刚要转身,周晓晓便一把扑到他脚边,扯住他的衣摆,哭唧唧地说:“小姐说了,只要大王答应三件事,便从了大王!呜呜呜!”
程时照、俞行知:“……”
娟子:“呜呜呜……”
黄天顾心中一喜,急忙道:“莫说三件事,娘子们只要答应同洒家做了夫妻,便是三百件事也使得。”
周晓晓道:“我们家小姐,具是好人家的女儿,若是大王诚心求娶,须得正经摆下宴席,叩拜天地,方能同大王共结连理。”
这边伸手扯一扯俞行知,“小姐您说是也不是?”
俞行知巧笑倩兮,举袖遮面,偏过头去。
黄天顾看得身子先酥了半边,没口子的应承:“使得,使得,洒家这就叫小的们去置办酒宴,片刻就能行礼。”
周晓晓又道:“其二,既已同大王结成儿女亲家,便是一家子骨肉。这些家丁仆役,大王不得伤其性命。待礼成之后,须得放他们下山,让他们自行归去,也就是了。”
又拉扯程时照道:“表小姐,你也说说话呀。”
程时照满脸通红,狠狠瞪了黄天顾一眼,撇开头去。
黄天顾心想小娘们毫无见识,洒家眼下权且答应你们又能怎的,不过是留这些人一夜性命。
待得今夜洞房花烛之后,偷偷带下山杀了,只哄做已放归家去,料你们也无可奈何。
这两位娘子,一位温柔娴静,一位娇俏可人,合该让我享尽齐人之福。
顿时心痒难耐,恨不得即刻扯进屋中洞房。
口中更是没口子的答应许诺。急着问询:“那第三件事呢?”
周晓晓笑道:“第三件却是简单。我家小姐是虔诚信女,既得菩萨喜赐良缘,须得如素三日以谢神灵。新婚这三日如素吃斋,不得杀生。姑爷既同小姐成亲,也得循礼,这三日莫说杀人,便是杀鸡也是不行的。如此三件,若是姑爷都依,我们便死心塌地,留在此间。”
黄天顾抓耳挠腮,喜不自胜:“都依,都依。这人也不杀,鸡也不杀。只同小姐们做那欢喜鸳鸯,和顺夫妻。”
程时琪听那黄天顾许诺,人也不杀,鸡也不杀,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瞅着机会便杀鸡抹脖子一般的冲程时照使眼色,程时照狠狠瞪他一眼,示意他安分点。
只不多时这些个喽啰便整治出几桌素宴,胡乱插铺些红烛喜布。
把个肃穆佛堂,布置成个闹宵喜殿。
又有人寻来两块红布,盖在俞行知和程时照二人头上,权当喜帕。
将二人扶上酒桌,便乱哄哄的开起宴席来。
这边的僧人个个都脱了僧袍,换了服饰,耳后夹着些野花乱草,嘻嘻哈哈的混闹。
又有几个拿出些唢呐鼓乐,在一旁胡吹乱打。
可怜这庄严古寺,竟变那吃人魔窟。
广厦宝殿,只见那群妖乱舞。
满眼具是荒唐可笑,谁管身后多少冤魂游荡。
那黄天顾换了簇新的长袍,加锦绣腰袄,光头上裹了道油绿的四方巾,身上披挂着大红绸花,喜盈盈的做起新郎官来。
满堂的小喽啰齐声道贺,轮番敬酒,黄天顾哈哈大笑,来者不拒。
一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满殿皆是醉鬼,一桌全是疯汉。
黄天顾喝得个陶陶然,醉醺醺。
站起身来,眼歪涎流,衣裳大敞。
抖着一身的肥肉,露着乱蓬蓬的胸毛,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便拉着程时照一通乱摸。
口中只道:“走走走,娘子速跟洒家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