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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鹰 正文 回去会死得更惨

所属书籍: 孤鹰

    1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仿佛已一万年不曾光明的世界,阴冷和黑暗嘶鸣着四散逃开。还未来得及散去湿气的清风欢快地拂来,带着淡淡的霉味亲吻着大地上睡眼惺忪的生灵。一片绚丽的罂粟花舒展着身姿,随风轻轻晃起一片波浪,沙沙作响。

    “好漂亮。”宁志站在山顶望着眼前这一切感叹道。

    “看到没,全是钱。”胡经搭着宁志的肩膀欣喜地看着山下的罂粟田,眼里闪着光。

    刘亚男双手叉在腰上活动着脖子:“你又开了不少荒啊。”

    胡经叹了口气:“没办法,庄稼人,看见地荒着心里就不舒服。”

    跟着胡经的一众保镖对眼前的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见胡经心情似乎不错,再加上奔波了一夜终于真正到了自己的地盘,也放松了,就地坐下来。刘亚男看了宁志一眼,对胡经说:“你不是有配方了吗?可以不辛苦了。”

    “赚快钱呢,当然得靠你的配方,但是要赚大钱,最后靠的还得是我的庄稼,再怎么说这也是纯天然绿色食品,不久的将来只有有钱人才消费得起。”胡经闭起眼,陶醉地深吸了一口带着罂粟花香的空气,“赚钱,当然要赚有钱人的钱。”

    休息了一会儿,众人下了山,顺着田埂在罂粟田中向西穿行。罂粟田中劳作的农民,面对着这片看起来十分繁茂的胡经口中的“庄稼”却没有半点欣慰的样子,他们形容枯槁、目光呆滞,见到这么一队人经过,只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勉强直起看上去好像根本直不起来的腰板,呆呆地看着胡经等人。宁志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些农民,与他们那空洞的眼神接触时,竟然打了个寒战。他抚去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避开了那些农民的目光。

    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而近,放眼望去,几辆越野车停在了不远处的田边。几个人从车上下来,靠在车边的阴凉处抽起烟来。其中一人攀上引擎盖,手搭凉棚朝田里张望了一下,一眼看到田里的胡经,急忙丢掉手里的烟,快步迎了上去。其余人顺着他的方向一看,纷纷丢了烟跟着迎了上去。跑在最前面的那人在距离胡经还有十来米的地方,脚下突然一滑,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滚下了田埂,压倒了一片罂粟。胡经一瞪眼,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几株罂粟,一松手,枝叶立不住,又倒在一边。胡经一瞪眼,扭头给了那人一个大嘴巴。那人急忙爬正,跪在那里低着头说:“胡哥,我错了。”胡经不依不饶,站起身上前连着左右开弓又是两个耳光,眼看着血从那人口鼻里流了出来。胡经对不远处的一个农民招了招手,那农民犹豫了一下,怯生生顺着田埂走了过来。胡经摸出一张一百美元的纸币递给农民,双手合十对农民微微鞠躬:“对不起。”农民拿着钱目瞪口呆,不敢乱动。胡经拍拍农民肩膀,转过身见之前压倒罂粟苗的手下还跪着,抬腿就要踹。那人不自觉地一闪,膝下一滑又栽倒在身后的田中,又将一片罂粟压倒在地。他慌乱地从地上爬正,对着胡经不停地磕头求饶:“胡哥饶命,胡哥饶命。”

    胡经歪着脑袋嘬了下牙花,从口袋里掏出了枪。那人爬上田埂,爬到农民脚下,把口袋里所有的钱掏出来塞到那农民手里,一边捣蒜似的磕头,一边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农民看看脚下的人,又看看胡经,站在那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胡经想了想,把枪丢在那人身边。那人看到枪,顿时泪流满面,但还是看得出他好像松了口气。他苦笑了一下,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拿起枪,一边哽咽着,一边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鼓了很久的勇气,突然闭上眼,大叫了一声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那人睁开眼,已是满头大汗。胡经嘴角微微一撇,把玩着手里的几颗子弹,扭头向路上走去。

    路并不平坦,到处都是蓄满了不知什么时候下的雨水的小坑。胡经的车队在这条路上飞驰,车轮轧过那些小坑,将本来已经澄清的雨水碾成混浊的泥水飞溅起来。路边玩耍的一个小孩,远远就被大人一把拽到怀里护着,他们惊恐地看着胡经的车驶过,身上、脸上满是车轮溅起的泥点,也顾不上擦,一直目送着那几辆车驶出了视线。

    宁志与刘亚男和胡经坐在同一辆车内,他小心地看着车前的路。这种路况和这个速度让他有些紧张,不自觉得抓紧了车门上的把手。胡经则显得格外放松,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说:“可算到了,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踏实。”说话间,他的手不经意触碰到了刘亚男的肩膀,刘亚男斜眼看着他的手。胡经觉出不对,触电一般收回手坐正,连连道歉:“得意忘形,得意忘形,见谅见谅。”刘亚男看了眼胡经,将视线重新投向车外。胡经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胡经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一沉,问司机:“刚才压着罂粟的那小子,我怎么觉得眼生?”

    司机说:“他以前一直是运货的,最近家里缺司机,就叫来帮忙了。”

    “他叫什么?”

    “杜伦。”

    胡经默默地点点头,扭过头看向车窗外,不再言语。

    没多久,

    车前方的密林深处出现了一大片空地,漆成白色的栅栏围着几栋精致的竹楼,与之前路边那些低矮的茅屋相比格外气派。守卫看到胡经的车,赶忙把端着的枪背在身后,将铁门推开,等车队驶入院内停了下来,又赶忙把大门关好。

    “各位先委屈一下,我山那边的别墅正在建,很快就完工了。”胡经推开车门下了车,对从里面迎出来的两个女佣吩咐道:“带亚男姐去房间,一小时以后开饭。”

    胡经看着刘亚男跟在女佣身后进了屋,上前搭着宁志的肩膀,对院里的所有人说:“来来来,都来叫宁哥,这是我兄弟。”众人纷纷点头朝宁志打招呼。胡经亲自将宁志带进竹楼,安排到楼上的一个房间内。宁志发现,这竹楼虽然比普通的混凝土建筑简陋,但里面的设施十分齐全,单是胡经给他安排的这间客房,起居室内不仅有专门的卧室,居然还有单独的卫生间,浴缸、抽水马桶一应俱全。宁志拧开水龙头,清亮的水哗哗流了出来,不一会儿水就热了,他不禁有些吃惊:“这水……”

    “是我找人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先凑合凑合吧,这边条件差一点,不过千万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胡经拍拍宁志的肩膀,打量着宁志的身形,“累了吧,洗个澡,我马上派人给你送衣服来换,收拾完下去吃饭。我在这里给你和亚男姐接风,好好喝两杯。”

    胡经情绪高涨,可能是因为真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了,好像一直都很高兴,离开客房下了楼还能听到他的笑声。这个所谓的临时据点很会选地方,恰好在两座山之间的风口里。在金三角这种潮湿闷热的地方,居然偶有几丝凉风吹过,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若不是院外几个带着枪巡逻的枪手不时经过,会让人一时忘记这里是东南亚最大的毒品王国。

    宁志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明白,这个任务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丝毫成功的快感,反倒有种脱力似的疲惫感,就像远处烟笼雾罩的群山,朦朦胧胧看不清面目。连日的奔波和杀害总让他以为自己只是在梦中,但身上残留的血渍像一把钢锥一样刺入他的双目,提醒他身处流弹纷飞的战场,稍有不慎就会命丧于此。他觉得累,但不敢闭眼,甚至不敢让精神有半点松懈,他害怕齐林血淋淋的头颅会浮现于眼前——睁着眼望着境内,血顺着界碑不停地往下淌。宁志用力甩了甩头,拍打着自己的脸,疯了似的撕扯掉身上满是血迹的衣服,像是要摆脱缠在自己身上的毒蛇一般。他钻到卫生间,将喷头的水流开到最大,任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当他明白有些东西永远也不可能被冲刷掉后,只觉得一直憋在胸中的那口气泄了。他垂着头,扶着浴室湿漉漉的墙壁,慢慢地蹲了下去,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那里,宛如一个被母体抛弃的胎儿,在这冰冷的世界里瑟瑟发抖。

    2

    太阳从西边的山头收回最后一缕余晖,金三角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虫鸣声、蛙声此起彼伏,恍若乡村田园普通的夜。胡经的院子里张灯结彩,喧哗声越来越大,惊得几条刚出来准备觅食的毒蛇又缩回了草丛。

    院内摆着几张桌子,美酒佳肴一应俱全,让人全然忘记了这里是丛林深处。整个院子被高处的几盏大灯照得仿佛白昼,换洗一新的胡经举着酒杯,与围坐在一张桌上的宁志和刘亚男频频碰杯。眼看着宁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胡经哈哈一笑,站起身一仰脖子,干了自己杯中的酒,伸着脖子打了个嗝儿。他想坐回去,谁知一屁股出溜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身后一个保镖急忙扶起他,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胡经醉醺醺地一摆手:“扶我去厕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抱拳:“不好意思,丢脸了,宁志,够意思……等我回来我们再喝。”

    胡经左脚绊着右脚踉踉跄跄,几乎半伏在别人身上才能走路,到屋后没人的地方,突然推开扶着他的人,全然没了之前的醉态:“说吧。”

    那人四下看看,说:“我们找的杀手被人干掉了。”

    胡经瞥了眼那人,解开裤腰带对着墙根一边撒尿一边问道:“什么人干的?”

    “现在还不清楚,但手法很专业,你看……还找人吗?”

    胡经撒完尿,打了个冷战反问道:“你说呢?”

    “明白。”

    “再出娄子,你就自己进去,干不掉周亚迪,就在牢里面养老吧。”胡经话刚说完身子就又摇晃起来,一把搭住手下人的肩膀,脚下发着飘,含含糊糊地说,“扶……扶我回去,我今天得给宁志……给宁志定个量,哈哈哈……”

    刘亚男看着胡经一摇三晃地走回

    道一个。”

    刘亚男回过脸看着宁志:“谁?”

    “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王,活了八十多吧。”宁志笑着从桌上拿了片切好的水果塞进嘴里嚼着。

    “谁活了八十多?不腻味吗?”胡经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着舌头说,“依我看,活到六十就够了,你说是吧。”一手搭着宁志的肩膀,“活那么大岁数干什么?非得裹着尿布老死在床上吗?有多少钱都没用,男人嘛……哦,对了,宁志,今晚为给你接风,第一次来,一路上辛苦,多喝点,放松放松,马上咱们可要做大买卖了。”举起杯看着刘亚男:“对不对,亚男姐?”

    刘亚男与胡经碰了下杯:“那先恭喜胡老板日进斗金。”

    “哈哈哈……”胡经扯着嗓子放肆地笑着,陡然脸色一沉,咬着牙说,“现在就剩下一个大麻烦了,一天不弄死他,我一天不舒服。”

    刘亚男笑着说:“那个周亚迪你见都没见过,为什么那么怕他?”

    “怕他?”胡经扯着嗓子瞪着眼睛说,“我是恶心他,自从赶走了姓周的,怎么感觉像是踩了坨狗屎一样,老是有股臭味跟着你,不把他们清理明白,这臭味就散不掉。妈的,干掉了老的,又来个小的,他们姓周的根本就是蟑螂。”就像真的闻到了什么臭味似的,胡经皱着眉头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端起杯子又将一大口酒灌进肚里,酒杯还没放稳,他整个身子一软,一头栽倒在身后的保镖身上,彻底醉了。

    胡经一走,整个酒局算是告一段落。宁志与刘亚男互道晚安,各自回了房。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太累了,这一夜是宁志最近一段时间睡得最踏实的一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一直快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来,简单洗漱了一下推开门,发觉整个竹楼格外安静,没有半点金三角毒窝的感觉,倒像是一个度假的地方。宁志下楼见胡经和刘亚男正坐在竹楼的门廊上,围着一张摆满了水果和茶点的小桌闲聊着。胡经见宁志下来,笑吟吟地站起身招呼:“起来了?休息得怎么样?我这里还算安静吧?过来吃点东西。”

    刘亚男诧异地看着胡经:“你是不是殷勤得有点过头?太假了。”

    胡经一板脸:“亚男姐说的是什么话?整个金三角,谁不知道我胡经对朋友好?更别说是远道而来的朋友。”

    宁志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几杯茶,随便吃了几口东西,拍拍手说:“可以开工了。”胡经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着对刘亚男说:“我就说宁志兄弟的性格和我一样,一个字:爽。”起身搭着宁志的肩膀,走到院子西侧的一间木屋前,推开门,里面各种化学实验器材一应俱全。胡经看着宁志说:“兄弟,拜托你给我们露一手。”

    宁志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刘亚男,背着手走进房间审视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走回到门口,对胡经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胡经干笑了两下,说:“不要打扰宁哥做事,出去,全部出去。”胡经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让出门外,关好门看着宁志,摊开手说:“开始吧,让我开开眼。”

    宁志笑着又将门打开,“胡哥,不好意思,保命的手艺,见不得人。”

    胡经的眼珠子转了转,一边卷衣袖一边说:“我可以帮你打打下手的,我跟你讲,我读书的时候,化学老师做实验时最喜欢让我给他当助手,氢二硫氧四是硫酸对不对,我写给你看。”说着就要在实验台上比画。宁志伸手搭着他的肩膀,硬是把他带到门外:“胡哥,不好意思。”不由分说把胡经关在了门外。胡经还是有些不甘心,脸贴着门说:“宁志兄弟,咖啡还是茶?要不要水果?对了,山下的兄弟拉来一些榴梿,非常不错,要不要给你……”他话没说完,门开了,宁志站在门内对他笑了笑:“胡哥,不好意思,你这样我没法儿干活。”

    胡经干笑了两下,点点头:“好好好。”转头对身边的人喝道:“听到没有,谁都不许打扰宁哥做事。”

    宁志说:“给我个火。”一人赶忙掏出一只打火机递给宁志,宁志摇摇头:“要火柴,还有蒸馏水。”

    胡经看看打火机:“火柴和打火机……有什么分别?”说完愣了一下,照着手下后脖颈拍了一把:“听到没有,宁哥要火柴,快去找,还有硫酸水。”

    “是蒸馏水,纯净水也可以。”宁志纠正道。

    胡经指着屋内的水龙头说:“这里面的水龙头打开就是纯净水,这套设备是意大利的,光运到这儿就花了我不少钱。”

    这时有人拿来火柴,宁志接过来看看,又将胡经关在了门外。胡经站

    刘亚男笑而不语,收起指甲刀,抬头看了眼天:“怎么这么热?”走回竹楼屋檐下躺在了竹躺椅上。胡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转手朝门口一个保镖的后脖颈上拍了一巴掌:“精神点。”他也回到屋檐下,坐在刘亚男的对面,一边喝茶,一边焦急地望着宁志工作室的门。

    湛蓝的天空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薄云,变成了浅浅的灰色,空气越来越沉闷、越来越潮湿,每吸进一口,都沉甸甸、湿漉漉地坠在心头,很快便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胡经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一声,抓起手边的冰毛巾蒙在脸上,瓮声瓮气地说:“你说挣点钱容易吗?”扯掉脸上的毛巾,坐直身子,“妈的,三四个钟头了吧?怎么还没动静?”索性站起来走到木屋门口,把蹲在墙根下几个昏昏欲睡的人挨个儿踹了一脚:“你们不是偷偷地在抽我的货吧?怎么?瘾犯了?”正说着,木屋的门开了。胡经一愣,满脸期待地迎了上去。只见宁志站在门内,将手里满满一塑料袋白色粉末丢给了胡经。胡经一把接住,对手下打了个响指:“试试。”

    那个手下看着那袋白粉,一脸困惑。胡经瞪眼吼了一声:“发什么愣?”

    “胡……胡哥,你不是不让我们沾这些东西吗?”

    胡经上去对着那人的后脖颈就是一巴掌:“有没有点职业素养?对自己的产品不了解,怎么开发市场?不沾?不沾就得挨骂。沾了的话,我一枪崩了你。去,把老黄找来验货。”说着打开塑料袋用手指蘸出一点白粉,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嗯,色、香都对了。”

    很快,保镖带着一个五十多岁,面色憔悴的驼背男人从后院走了过来。老人对着胡经鞠了个躬,看着胡经手里的东西,吸了吸鼻子,伸出两根手指夹起一撮白粉捻了捻,混浊的眼睛像老鼠眼睛似的一亮,抱着那袋东西走到墙脚背过所有人,蹲了下去。

    胡经摸摸下巴,对宁志干笑着说:“呵呵呵,走,宁志兄弟,辛苦了,去那边喝点冰啤酒。”

    宁志摆摆手:“还没验好,我的事就不算完,我做事不喝酒。”

    胡经竖起大拇指说:“嗯,有操守。”对周围的手下呵斥道:“你们都他妈跟宁哥学学。”

    在墙脚蹲着的老黄连着打了四五个喷嚏,扶着墙站了起来,慢慢地转过身来,满脸眼泪、鼻涕地看着胡经,还没来得及说话,张着嘴又打了个喷嚏。他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说:“极品。”说完晃了晃那袋白粉对胡经说:“这袋赏我吧。”

    胡经眉头一展,上前一把抢过袋子,拍了拍老黄的脸:“哈哈哈,这袋不行,想要就去求宁志兄弟吧,哈哈哈。”胡经举起那袋东西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边往屋檐下跑,一边冲刘亚男说:“亚男姐,我们这就去见包总。”

    老黄仰着头又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消停下来。宁志反身刚带上屋门,就见老黄抢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在宁志脚边:“宁哥,活菩萨啊。”宁志看都没看老黄一眼,嘴角微微一翘,拍了拍手,跨过老黄,走到桌前举起一罐冰镇啤酒打开,对着胡经举了举。胡经的脸上笑开了花,举起酒:“哈哈哈哈,合作愉快!”刘亚男这才从躺椅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拿起酒跟二人隔空碰了个杯,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

    胡经和宁志仰着脖子一口气把酒喝干,同时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胡经擦擦嘴:“痛快。”宁志放下酒眼睛直直地盯着啤酒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胡经正要询问,宁志打了个嗝儿:“舒坦。”二人相视哈哈大笑。宁志向后一靠,伸开双臂对着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胡经又打开几罐啤酒:“再来再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胡经警惕地朝大门口望去,守卫对他挥挥手。胡经笑了笑:“自己人。”不多时一辆车开进大门在院内停了下来,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跑了过来对胡经说:“包总那边约好了,晚上就能见。”

    胡经冷哼了一声:“他说见就见?”

    来人稍稍迟疑了一下,说:“另外,干掉周亚迪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人已经在牢里了。”

    胡经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坐到椅子上:“哦?”那人凑到胡经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胡经一脚踹开:“说了都是自己人,敞开了说。”

    “是周亚迪底下的人,成了给点钱,办砸了的话,灭他全家。”

    胡经有点意外地看了眼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他妈的得我真传,来,喝几杯?还是冰的。”

    “不了,我还要办事。”

    “告诉姓包的,我最近忙着开发新产品,暂时没空

    王工不死,胡经是完全有把握掌控他的。可宁志,胡经对他的了解几乎为零。不能掌控的武器就是危险。换作平时,这样的牌,胡经宁可毁掉也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可现在的情形对他而言有点不同以往。金三角不再太平,他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什么在跟他作对,阻碍着他坐上金三角的王座,还要将他彻底毁灭。随着刺杀周亚迪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失败,这种感觉也越发强烈,现在除了宁志脑子里的那个配方之外,他手里已经没有其他牌可以打。只要掌握好这张牌,制出新货与刘亚男的老板建立起巩固的供需关系,那么别说包总,就算是金三角最大的军阀丹雷也会对自己有所忌惮。到那时,就算周亚迪不死,也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看着成日忙碌在木屋里的宁志,胡经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这张牌不能毁。除非……

    经过数日的不断摸索,宁志制毒的速度越来越快,单次的量也越来越大。胡经看着这些成绩喜忧参半,心里就像住着一窝蚂蚁,时而让他痒,时而又让他疼。胡经的这些复杂情绪,宁志统统看在眼里。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在这里的价值就是那个配方,那是他的命根子,如果这个配方被更替,或者被这里的其他什么人掌握,损失的就不只是自己的性命那么简单了。要知道,这个配方可是他亲自带来的,如果被胡经的人学去,自己岂不成了助纣为虐的刽子手?到那时,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这一天开工前,宁志正在屋内仔细检查着实验仪器,胡经又没事人似的背着手溜达了进来,就像个巡视工厂的车间主任。可这间用来制毒的屋子并不大,满打满算不到四十平方米,其中大半还被工作台和各种设备占满,剩余的空间刚够宁志一人转身,现在又多了个胡经,整个空间一下逼仄起来。宁志转个身都不方便,无奈地看了眼胡经。胡经见宁志看他,忙摆摆手:“不用招呼我,你忙你的,我随便转转。”

    宁志走到门口,对胡经做了个“请”的手势。胡经嘿嘿一笑,觍着脸说:“宁哥,你也教教我呗。”说着拿起一个烧杯,“其实我真的是个化学发烧友,看到这些瓶瓶罐罐就手痒。”

    宁志看了眼胡经手里的器皿,纠正道:“那是烧杯。”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

    “胡哥。”宁志再次示意胡经离开。胡经见赖不下去了,只好抓抓头,不情愿地出了门,站在门外微笑着看着宁志,慢慢地亲手将门关好,宁志面无表情的脸也慢慢地被门挡在了里面。门刚关好,胡经就收起笑脸,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恶狠狠地做了个捏碎的动作,对守在门外的几个人吩咐道:“照顾好宁哥,谁都不许进去。”

    正午刚过,宁志从里面打开门,手里托着两袋白粉,站在门槛上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胡经,就问门口的守卫:“胡哥呢?”守卫指了指院内:“在后面的凉亭。”殷勤地伸手要接宁志手中的袋子。宁志把袋子递给守卫,说:“我交到你手里的可是极品货色,一会儿胡哥那边验出不对,我只能说是你换了。”说完也不理会那守卫已经变了色的脸,大摇大摆地朝竹楼走去。那个守卫只好高举着白粉,紧紧地跟在宁志身后。

    这时就见两个人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宁志停下了脚步,来人一个是胡经的贴身保镖,另外一个是他刚到金三角那天,因为压倒了罂粟苗,差点被胡经“正法”的杜伦。宁志对胡经手底下的人并不熟悉,主要是胡经总是刻意让自己手下与宁志保持着距离,尤其不许他们和宁志闲聊。宁志明白,胡经担心的有两件事:第一,胡经不信任他,怕手下言多必失,说一些不该说的话;第二,胡经不信任自己的那些手下,怕那些手下暗地里帮包总或者其他对头争取他。杜伦是他唯一知道名字的,也只是因为来的那天胡经在车上问过。至于那个保镖,看得出是胡经在这里最信任的人了,没事的时候时刻跟在胡经左右,有事都会优先派他去做。

    杜伦赔着笑脸问胡经的保镖:“知不知道胡哥找我什么事?”保镖摇了摇头。杜伦看了眼保镖那毫无表情的脸,又问道:“那胡哥心情怎么样?”保镖瞥了眼杜伦:“刚才还好,谁知道现在什么样,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杜伦叹了口气,小心地问道:“是不是还是因为上次我压坏烟田的事?”保镖显得不耐烦了:“去了不就知道了。”抬头见宁志站在楼前,打了个招呼:“宁哥好。”看了眼宁志身后守卫双手托着的白粉袋子,笑着说:“宁哥今天收成不错。”宁志问他:“胡哥呢?”保镖说:“我正要去找他,我带你去吧。”杜伦跟在后面对着宁志微微鞠了一躬:“宁哥好。”

    宁志点点头,发觉杜伦的脸色十分

    手中的白粉袋上,装作不在意地收回目光,给宁志让了一个座。

    “亚男姐,”宁志对刘亚男点点头,坐到椅子上,从果盘里拈起一片水果丢进嘴里,边嚼边说:“我觉得胡哥是在和我见外。”

    胡经一愣,哈哈笑起来:“对对对,好兄弟不见外,哇,今天这么快就搞出这么多?”

    宁志举起双手,快速地活动了一下十根手指,说:“熟能生巧。”

    胡经拿过白粉放在桌上,像是欣赏什么宝贝似的,眼里放着光说:“一会儿就拿这两包货去见包总,我等不及想要看看他见到这批货以后的脸是什么样了,哈哈哈。”环视了一圈,拍拍手说:“今晚就你们跟我一起去。”

    保镖忙凑上前说:“就这点人,不够吧?”

    胡经走到刘亚男身边,说:“巾帼不让须眉的亚男姐,一个人顶你们一群。”又走到宁志身边:“宁志兄弟,谁不服上来比画比画,有没有?”最后走到保镖身边:“你跟我多少年了?”

    保镖愣了一下,不觉伸出手指开始算。胡经哈哈一笑,握住保镖的手:“十五年,你跟我那年十七岁,替我挡的刀加起来能剁二斤猪肉馅儿了,替我挡过的子弹这一把枪装不下。”胡经说着掏出枪丢在桌上,“咣当”一声,吓得一旁的杜伦一激灵。杜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看在场的其他人,见没人在意他,舒了口气。

    胡经捶捶保镖的胸口,一字一顿地说:“忠义,这就是忠义。来,你说说胡哥对你怎么样?”

    保镖一挺胸:“那没话说,我以前贱命一条,要不是胡哥,我早被人砍死扔在竹林里了。我现在娶了三个老婆,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外国的银行户头上现在有……”说着又掰着指头开始算。胡经笑着拦住他。保镖又是一挺胸:“这个我得说,我在外国的银行户头上,少说也有两百万美元,这还不算胡哥平时给我的红包。我的命,胡哥的。”说完一拍胸脯,像是被自己感动到了。

    胡经笑着走到跟宁志来的那个守卫面前,对着那人的后脖颈就是一巴掌:“你在这儿干什么?滥竽充数啊?把后院的车洗洗去。”那个守卫似乎有些失望,点头转身要走,屁股上又挨了胡经一脚,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动作快一点,磨磨蹭蹭的。”胡经看着那个守卫的背影骂道。等那个守卫走出了大家的视线,胡经来到杜伦旁边,搭着杜伦的肩膀:“还有杜伦兄弟,论胆色、论忠诚,几个比得过,谁敢眼都不眨就对着自己脑袋开枪,谁?谁敢?”

    杜伦不知胡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干笑着点点头。“在我这里,杜伦兄弟独一无二,谁都怕他,因为他是警察。”胡经话音未落,保镖抬起腿照着杜伦后腰便是一脚,杜伦闷哼了一声,像个麻袋似的飞到了墙角。保镖上前对着杜伦后脑勺儿就是一拳,正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杜伦浑身一软,瘫倒在墙角。保镖从后腰摸出一小捆尼龙绳,三下五除二将杜伦绑得结结实实,扔到椅子上,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杯冰镇饮料连冰块带水泼到杜伦脸上,杜伦这才清醒过来。

    胡经走到杜伦面前,看着杜伦的眼睛说:“而且是受过特殊训练的警察,只有受过特训的警察一掂我的枪,就知道枪里没子弹,所以他才开枪开得这么痛快,哈哈哈……”胡经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这段推理,一边笑一边拍着手,“精彩,真是精彩。”

    杜伦这时回过神来,急忙喊道:“胡哥,我不是警察。”

    胡经拉了把椅子坐在杜伦身边,语重心长地说:“做人诚实一点,可能会吃点小亏,但从长远看还是受益匪浅的,警察就是警察,对不对?我也和很多警察是朋友,这有什么关系呢?前两年也有警察混到我这儿来过,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有的留下来跟我干了,有的我还给他们盘缠让他们回家去呢。所以呢,这位泰国警察大哥,你给我点面子,我既然干了这行,脑子呀智商呀什么的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点的,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当傻瓜好吗?我求求你。”胡经说着双手合十对着杜伦拜了起来。杜伦听着听着,神色明显犹豫起来。胡经又说:“怎么样?你是打算当警界的烈士,还是想跟我一起赚赚钱,享受享受人生,或者回家去?”

    杜伦舔了舔嘴唇:“胡哥,我真不是警察。”

    胡经叹了口气,低下头沉默着,整个场面安静了下来。宁志插了一句:“胡哥,查清楚没有,别冤枉了好人。”

    胡经哈哈大笑道:“宁志兄弟,我们是坏人,被坏人冤枉的只有坏人。我这个人一向很讲究,这种事讲证据才能让我的兄弟们心服口服,不然随便抓个人就说是警察给处理了,那我

    带来的一个女人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母子俩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女人拼命探着脑袋辨认着杜伦,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杜伦对那女人说了句泰语。胡经扭头问保镖:“他说什么?我听不懂泰语,不是在骂我吧?”

    保镖翻译道:“他说老婆。”

    胡经拿起桌上的枪对着那女人,转身对杜伦说:“再说一个我听不懂的字,我先一枪干掉你老婆。”

    杜伦的妻子被押到胡经面前,被按倒跪在地上。杜伦连连摇头:“不要啊胡哥,胡哥,我错了,我是警察,我就是为了多赚点钱才来卧底的,你要是不嫌弃,我愿意跟你干。”

    胡经舒了一口气,收起枪一耸肩,“我给过你机会了,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传出去我岂不是成了一个好人?干我这行的,是个好人,你说你们警察听到了会不会笑?我的同行们听到了会不会笑?你想让我成为人家的笑料吗?”胡经越说越气,又举起枪,用枪托一边砸杜伦的脸,一边说,“人家会拿着啤酒,一边喝一边说胡经那个毒贩子,是个好人,然后会把喝进嘴里的啤酒从鼻孔里喷出来,那种场面会印在那些人的脑子里,想起来就会笑。”胡经疯了似的一连砸了杜伦五六下,杜伦的脸顿时血肉模糊,没了模样。杜伦的妻子发出尖厉的哭喊声,那孩子早就被吓傻了,汗津津的,用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胡经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杜伦已是奄奄一息,他吐了口血水:“胡哥,消消气,饶了我,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放了他们吧。”胡经喘着粗气说:“我……我刚才……刚才就问你,是要留下来跟我干,还是回家去。”

    杜伦连连点头:“回家,回家。”

    胡经喘着气点头:“好,好,回家。”

    杜伦像是刚反应过来什么,挣扎着说:“胡哥,他们是女人和小孩,你别乱来。”

    胡经“扑哧”一笑:“开什么玩笑,我从来不杀女人和孩子。”站起身走到保镖身边:“所以得麻烦你了。”保镖会意地点点头,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站在小孩身后,一手捂住小孩子的嘴。宁志腾地站起身叫道:“胡哥!”胡经慢慢地扭过头,冷冷地看着宁志:“啊?”

    宁志正要说话,被刘亚男拽住:“别管人家的事。”

    胡经赞许地看了眼刘亚男,扭头对保镖打了个响指:“我让你停了吗?”

    只见寒光一闪,保镖的匕首划过了那个孩子的喉咙。只听“扑哧”一声,鲜血溅到草坪上,那个孩子喉咙里发着呼噜噜的声音,面朝下栽倒在地上。杜伦的妻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儿子,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一旁。杜伦张着嘴巴看着倒在地上还在不断抽搐的儿子,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胡经扭头问宁志:“你刚叫我什么事?”

    宁志咬着牙,紧紧攥着拳头,脖子上青筋突突地跳着,努力控制着浑身的颤抖,冷冷地看着胡经,许久,轻轻地说:“没事。”

    “没事就好。”胡经又盯着宁志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指着杜伦的妻子:“把她弄醒,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清一清。”

    保镖拿起一杯带着冰块的饮料照着杜伦的妻子头上泼了过去,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又将她身上的衣服一片片地撕了下来。杜伦的妻子任由人将自己扒得赤身裸体,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回应,直到嘴里的破布被取掉,才听见她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目光呆滞地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儿子。胡经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拖着一把铁锹,围着杜伦的妻子转了一圈,铁锹拖在地上发出“吱吱”的怪声,瘆得所有人的身上愣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看着杜伦说:“啧啧啧,你是怎么当人家老公的,把自己老婆搞成这个样子?你看看这皮肤粗糙成什么样了?”胡经转身对着杜伦的头就是一脚,将杜伦连人带椅子踹倒,“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人家嫁给你个没前途的警察,给你生儿子,你他妈不去抓贼,跑来当卧底?”胡经对保镖打了个手势,保镖将杜伦扶起来。胡经接着说:“你记住,你的儿子是你害死的,你的老婆也是。”说完抄起铁锹疯了似的朝杜伦妻子身上拍去。没几下杜伦的妻子便口鼻中开始流血,眼里已经没了神。杜伦早已哭得没了力气,只是不停地用泰语叫着老婆,目光中满是绝望与无助。

    宁志腾地一下站起身:“胡哥。”

    胡经回身指了指宁志的胸口,宁志低头朝自己胸口一看,衣服上有两三个亮闪闪颤抖的红点,顺着红点射来的方向望去,才发现隐藏在暗处的几个狙击手。宁志不由得心中一紧,他来这里这么久,自以为已经把

    “宁志。”刘亚男呵斥了一声。宁志稍一思量,回过头狠狠地瞪着刘亚男:“我是来干活的,不是来看人吃人的。”刘亚男微微一摆头,看了看宁志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宁志转身想离开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只听到一声枪响,桌子上离他最近的一个杯子被击得粉碎。宁志拍了拍溅到身上的玻璃碴儿,强忍着坐到了椅子上。胡经看着宁志叹了口气,指着杜伦说:“起初,我对他们都算仁慈,结果呢,给脸不要脸,没完没了地派奸细来,不过这几年少多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人愿意干这活了,警察也是人,也会害怕,现在他们一听说要来卧底,宁可辞职甚至坐牢也不会跑来蹚这趟浑水,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个!”胡经说着在手心啐了口唾沫,抄起铁锹对着杜伦的妻子的头又狠狠地拍起来。

    宁志一咬牙,“让我来。”上前扳住了杜伦的脖子。胡经伸手说:“等等……”宁志一使劲,只听“嘎巴”一声,杜伦在他怀中断了气。胡经一拍手说:“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只是带了人证,还没展示物证呢,这不合乎程序。”胡经一边说,一边蹲在已经死去的杜伦一家的尸体中间,翻腾着一个箱子,“看,这是他的警官证,这个证据够硬吧?看看,还有嘉奖令,妈的还有工资单,每个月这么点钱也好意思结婚?还养儿子,拿什么养?看看,这是警服。”胡经一边说一边翻腾,一边把杜伦的遗物丢得满地都是。宁志看着脚下杜伦的警官证,一阵风吹来,将一张照片吹到警官证上面,是杜伦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三人笑得很幸福,那张照片随着风继续在地上滑动,滑到一摊血迹上,一翻又一翻,照片上,杜伦一家三口的笑脸已被血覆盖。

    “起风了?”胡经仰起溅满鲜血的脸兴奋地叫嚷着,“妈的,热死老子了,舍得起风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整张脸顿时被血渍涂抹得乱七八糟,看上去格外狰狞,让人在这酷暑下不寒而栗。

    宁志静静地坐回到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胡经的手下忙碌着,不到二十分钟,杜伦一家三口和地上的血迹已不复存在,就好像这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似的。胡经看到宁志的样子似乎并不奇怪,对着刘亚男耸了耸肩膀,伸出沾满血的手在宁志目光呆滞的双眼前晃了晃,见宁志依然没有反应,说:“你先坐会儿,我去洗个澡,不然招苍蝇。”

    刘亚男目送胡经大摇大摆地回了竹楼,轻声地说:“后悔来了?”满脸鄙夷地对宁志笑了笑,起身正要离去。宁志说:“亚男姐,我问句不该问的话。”刘亚男回过头看着宁志说:“知道不该问,那就别问了。”宁志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刘亚男一摆手:“我要回去洗澡了。”

    宁志无力地垂下了头,目光落在地上一片还沾着血的草叶上。

    “宁哥,要不要给你添点啤酒?”

    宁志听到有人说话,茫然地抬起头,见两个总跟在胡经左右的小弟正拿着啤酒罐看着自己,于是点点头:“谢谢。”

    “宁哥刚来这里可能不习惯,胡哥有他的苦衷,这些年来吃了警察的奸细不少亏,但他对自己兄弟还是很好的。对了,我叫阿荣。”阿荣帮宁志倒满一杯啤酒,又指指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说,“这是我哥哥,阿光,我们是亲兄弟。”

    宁志这才注意到这两人面貌很相似,礼貌地点点头:“你们好。”

    阿荣说:“我们两兄弟跟了胡哥很多年……”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宁哥,你慢慢喝,胡哥看到我们打扰你会不高兴的。”给哥哥阿光使了个眼色,匆匆离开了。宁志一转头,见胡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梢滴下的水,带着保镖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瘫,扯着嗓子对保镖说:“他姓包的是不是给脸不要脸?他到底有没有验我们的‘宁志牌’白粉?”

    “宁……宁志牌?”宁志诧异地看着胡经。

    胡经换了副笑脸对宁志说:“尊重知识产权,你的冠名权是我的主意,怎么样?这货每发一批都有你的分成,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保镖凑过来说:“不仅当面验了货,我还按照您的吩咐专门留了一点给他。”

    胡经的面色沉了下来,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想了一会儿猛地苦笑着问宁志:“你有没有朋友?”宁志有点诧异地看了胡经一眼,笑了笑低下了头。胡经叹了口气说:“我以前有好多朋友,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朋友也越来越少,现在眼看就要做这里的老大了,也彻底没朋友了。”

    宁志端起啤酒喝了一口,咂咂嘴说:“有位伟人说过一句话,‘弱国无外交’,我现在加一句‘强人没朋友’。”

    脑袋提给你的老板赔罪。”

    刘亚男端着一杯茶,对心急火燎的胡经爱搭不理,慢慢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末,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老板要的是稳妥,没精力赌你的脑袋。”

    胡经抓着头说:“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和包总合作?”

    刘亚男啜了口茶:“因为现在在这里,他比你强。”

    胡经咬牙切齿地说:“总得给我个机会吧。”

    刘亚男走到桌前放下茶杯,背对着胡经说:“给了,可你办砸了。”

    胡经一着急一步跨进了屋内,左右一看,又退了出去站在门外:“我一定会要了周亚迪的命。”

    “是吗?”刘亚男转过身看着胡经说,“我听说你现在连他什么样都不知道,别杀错了人,他要是出来和丹雷将军碰了头,呵呵……”

    “一个月。”胡经伸出一根手指,“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一定要了他的命。”

    刘亚男笑了笑:“那最好了。”

    胡经见刘亚男不冷不热的,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只好帮刘亚男关好房门,气冲冲地下了楼,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发了半天呆,一抬头,见阿荣和阿光两兄弟正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抽烟,拍拍手对那两兄弟说:“去把宁志叫来。”说完气呼呼地躺倒在藤椅上。

    阿荣和阿光两兄弟相互使了个眼色,阿荣直奔后院去找宁志,阿光则四下看看,顺着墙根朝侧门走去。守在侧门的两个守卫老远看到阿光,急忙点头哈腰道:“光哥,有差事啊?”

    阿光没好气地瞥了那两个守卫一眼:“怎么,需要向你们两个汇报吗?是这样,胡哥他让我……”他话没说完,那两个守卫忙捂着耳朵:“不听不听,光哥,我们错了。”

    阿光出了门,一头扎进了树林里,没了影子。阿荣找到宁志的时候,宁志正仰着脖子将杯里的啤酒往嘴里倒。阿荣走过去站在一旁,等宁志喝完酒,赔着笑说:“宁哥,老板找你。”

    宁志放下杯子点点头:“他在哪儿?”

    阿荣指了指身后:“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宁志跟着阿荣走了几步,发现并不是要去竹楼正门,随口问道:“胡哥不在他房间吗?”

    阿荣说:“在外面。”

    宁志想起胡经刚才说要找他聊天,而胡经这个人不仅多疑,花样也多,这一次不知又在搞什么鬼,也没多想,一直跟着阿荣径直出了侧门钻进树林,又穿过一片灌木丛,发现灌木丛边停着一辆车。从车身上堆积了的落叶和缠绵的蛛丝来看,这辆车在这里停了至少三四天了。阿荣拉开车门请宁志上车,宁志朝车里一看,发现后座上坐着阿光,驾驶室里的司机是一个很面生的男人,至少在胡经的身边没有见过。宁志见这三人的神色有些诡异,猜出这里面必定有阴谋,但还是假装问道:“胡哥呢?”

    阿荣说:“我们这就带你去。”

    宁志跳上车坐好,司机也没有多余的话,开着车扎进了丛林深处。车刚穿出丛林上了一条狭窄的小路,阿荣拿出一个头套笑着说:“宁哥,不好意思,你得戴个头套。”

    宁志瞥了眼阿荣手里那个肮脏的布袋,皱了皱眉头:“我要是不戴呢?”一直没有言语的阿光摸出一把手枪抵到宁志的腰眼上,冷冷地说:“不好意思。”

    宁志看看阿荣和阿光两兄弟,笑着摇摇头,身子往前一探凑到司机耳后说:“你不是胡哥的人。”

    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宁志说:“我们包总很欣赏你。”宁志靠回椅背,看看左右的阿荣和阿光,轻轻地摇摇头说:“你们两个胆子真大,不要命了。”

    “我们也是为了多赚点钱,包总出手很阔绰,而且在金三角,他是这个——”阿荣把大拇指一竖,“他能看得起我们,也算是我们的福气。”

    阿光抬起枪口抵住了宁志的下颌,阿荣就势将那个破旧的布袋套在了宁志头上,又用绳索将宁志的双手反捆在身后。宁志靠在椅背上,跷着二郎腿晃着脚说:“你们包总就是这么欣赏我的?”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被套上头套的宁志说:“真不好意思,到了地方,我给你倒茶认罪。”说完一踩油门,将车驶出小路,爬上了路边一个土坡,紧接着车头一沉冲下那小土坡,再次消失在丛林中。剧烈的颠簸把车里几个人晃得东倒西歪,宁志趁着乱劲儿,不停地活动着手腕。绑人的关键在于绑手,而绑手并不是简单的事,阿荣显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是普通人,挣扎个把小时也能挣脱,可他绑的偏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宁志。从他往宁志手腕上绕第

    你说,包总会答应他吗?挣了钱没命花的话……”

    “害怕你们可以回去。”司机冷冷说道。

    阿荣连连摇头:“不不,回去不是死得更惨?”

    4

    这边竹楼里胡经发现宁志不见了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他疯了似的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瞪着眼睛站在房间中央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自言自语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保镖走进来:“胡哥,侧门的兄弟说是阿荣和阿光两兄弟带着他走的。”

    胡经猛地回过头,见那两个守卫像两只小鸡似的被保镖拎在手里,两条腿早已吓得站不直了,张着嘴巴满脸惊恐地看着胡经,连一个完整的字也说不出来。胡经急于找宁志,顾不得找那两个守卫的麻烦,连哄带骗老半天,才让那两个守卫的情绪稳定下来,哆哆嗦嗦地把阿荣、阿光两兄弟带走宁志的经过说了一遍。胡经一脚将屋内一把椅子踹翻,恶狠狠地说:“简直无法无天,我要他全家的命!宁志,我要剥了你的皮!”

    闻讯而来的刘亚男见这屋这么大动静,赶忙问道:“出什么事了?”胡经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刘亚男:“宁志跑了。”

    “跑了?跑哪里?”

    “还用问,肯定是姓包的把他挖走了,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狗,我待他如兄弟,他居然背叛我。”

    “确定吗?”

    胡经看了眼刘亚男:“是和阿荣、阿光两兄弟一起走的,以宁志的身手,那两个人能制得住他?一定是姓包的干的,怪不得他验了我的货还这么沉得住气,原来惦记着挖我的墙脚。妈的,老子豁出去生意不干了,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剥了宁志的皮。”说完带着手下气势汹汹冲了出去。刘亚男见胡经在气头上,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只好跟了出去。

    胡经站在院子中央,把埋伏在暗处的几个狙击手全部叫到面前,呵斥道:“你们都是瞎子,就让他们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其中一个狙击手很委屈:“你说要我们保护宁哥,没说他离开院子就要开枪啊。再说,我老远看到你和阿荣、阿光两人说话,然后他们才去找宁哥的,我以为是你的意思……”

    胡经打断了那狙击手的话:“你以为,你怎么那么会以为?”气急败坏地扭头对保镖说:“召集兄弟们,给我追,见到宁志,不论死活,只要带来就有十万奖金,美元!”

    大家一听有钱赚,个个兴奋得跃跃欲试。胡经的保镖点了十个人,刚一发令,那十个人狼似的抱着枪便从侧门冲了出去。

    宁志的双手早已挣脱了束缚,只不过头上的布袋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好静静坐着等待机会。不一会儿只觉得车头猛地一沉,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料想是遇到了一个大坑。趁着车内所有人随着惯性猛地朝前栽去的空当,宁志伸出两脚蹬住前排椅背,同时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摸到阿荣、阿光两人的后脑勺儿,猛地揪住二人的头发,就势猛地往前一推,二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到了前排椅背上。趁着二人发蒙的空当,宁志一把摘了头套,没有丝毫停顿,又揪住两人的头发,使足力气让二人脑袋“嘭”的一声撞在一起,二人当即翻着白眼瘫倒在宁志怀里。司机大吃一惊,但剧烈的颠簸和危险的路况使他顾不上身后,只能拼尽全力先将车稳住。

    宁志把瘫在自己怀中的兄弟二人推开,一手抱住副驾椅背稳住身形,一手伸过去攥紧手刹猛地一拉到底。顿时整个车身横着打着转向一侧滑去,一直到车尾撞到一棵树才停了下来。

    司机不等车停定,就手去摸腰间的手枪,他的动作早被宁志盯死,刚摸到枪还没来得及拔出来,便被宁志按住。司机见掏枪不成,反手一胳膊肘朝宁志面门打来。宁志从跟这司机交手的第一下就知道他不是普通的打手,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所以下定决心绝不能让他拿到枪。见司机一胳膊肘袭来,车内空间本来就狭小,此时自己又得阻止司机拔枪,根本无法闪避,只好死死攥住司机握枪的手,硬是挨了一下,鼻血登时流了出来。那司机的注意力都在打宁志的那只胳膊上,拔枪的那只手自然放松了一些,宁志趁着这个空当使尽全力夺到了司机的枪,往回一拽,那枪却卡在座椅缝隙里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个司机不知又从哪儿抽出一把刀向宁志握枪的手刺来,宁志只好缩回手放弃夺枪。刀“噗”的一声刺进了扶手箱与座椅间的缝隙里,将座椅割开一个大口子。宁志正要去夺刀,发现一旁的阿荣醒了过来。宁志赶忙揪住阿荣的头发,拽着往车门上狠狠撞了一下,阿荣眼皮一翻,又昏了过去。

    一关,愣是把阿光的脑袋狠狠地夹了一下。阿光哼都没哼一声,昏了过去,一边的耳朵被车门上的豁口生生撕扯掉一半。宁志就手捡起阿光的枪,刚举起来,只见那司机已经推开车门钻了出去。

    宁志见车正好停在两块巨石之间的坡上,车尾是一棵树,左右车门都开着,根本没有空间给车外的司机走。司机只好趴低从车门下钻到了车前。宁志见左右都出不去,只好将手刹松开。车身本来在一个坡上,车头正好朝下,手刹一松,失去了制动,车又开始从坡上往下溜。那司机的脚下石块、树藤遍地,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每一步都能让枯藤、树叶“吞”进去大半条腿,没走两步便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车朝他溜过去,而且越来越快,他的脚却卡在树藤中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轧死,司机只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就在车轮还差一米就要碾到那司机身体的瞬间,宁志够到了方向盘,猛地一打方向,车轮一偏,避开了司机的身体,轧到了他的腿上。司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被车轮轧断,疼得惨叫起来。

    宁志从车内钻了出来,看了眼惨叫的司机,皱皱眉头,上前对着司机的后脑勺儿就是一脚,司机的叫声戛然而止,昏了过去。宁志撩起衣襟擦擦汗,站在原地四下看了一圈,喘息着看了看来时的路。稍作休息后,将阿荣、阿光和司机三个人分别绑在车顶、车头和车尾的备胎上,启动了车子,朝来时的路驶去。

    胡经那边派出了十个人还没有一小时,便又坐不住了,让保镖又召集了一批人撒出去找。保镖小声提醒胡经,剩下的人来的时间短,按规矩连配枪的资格都没有。胡经思量了半天还是有些犹豫,毕竟把枪给自己不信任的人,相当于在自己身边装不定时的炸弹,他杀人如麻,就算再小心谨慎,也难免会有仇家混进来。想到这里,拿出一支枪问离他最近的一个没有枪的人:“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那人一听,赶忙向保镖投去求助的目光。保镖对胡经点点头:“是咱们的人,来的时间短,干的都是外面的活儿,胡哥可能见得少。”

    胡经撇撇嘴,晃了晃手里的枪,问那人:“会用吗?”

    那人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他知道这个机会难得,现在老板急着用人,一旦自己有资格拿枪,那么就会距离老板更近一步,只要接近了老板,那发财的机会就会多很多。再怎么说,也比现在冲在最危险的地方当炮灰强。哪知胡经脸色一沉,收回枪说:“会用就不给你了,别用错地方。”

    折腾了半天,胡经还是没给这些人发出一支枪。胡经突然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垂头丧气地对一旁的刘亚男说:“算了,你还是去找包总吧,连我都不信自己了……你看看这里这么多人,却一个信任的都没有,连火力大点的枪都不敢给他们……”

    刘亚男伸手拍了拍胡经的肩膀,以示安慰。胡经又长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连握在手里的枪滑落到地上也懒得去管,看着面前自己的这些手下,苦笑起来。刘亚男对胡经的保镖挥挥手,说:“让他们散了吧。”等人都散开,刘亚男递给胡经一支烟,并帮他点着。胡经叼着烟抽着,呆呆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埋伏在高处的狙击手猛然站起身,冲胡经高声喊道:“胡哥,有车来了,我看那开车的……像是宁哥。”

    胡经眼睛一亮,腾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狙击位,拿起望远镜皱着眉头朝狙击手指的方向看去。望远镜中,一辆车从丛林里蹒跚而出,车身上还绑着人,仔细一看,竟然是阿荣。胡经的嘴角慢慢翘了起来,把望远镜往身边的人怀里一丢,大声喊道:“开门,迎贵客!”保镖忙凑过来提醒道:“胡哥,小心有诈。”胡经愣了一下,随即一摆手:“别疑神疑鬼的。”

    胡经吩咐人敞开大门,自己大摇大摆地正对着大门,站在院子中央。

    宁志的车驶进院子刚停稳,胡经便张开双臂迎了上去。宁志打开车门跳下车见胡经张开的怀抱,摇摇头说:“胡哥,用不用总这样?这一天之内,都抱了好几次了。”

    胡经不由分说上前一把抱住宁志,用力拍着宁志后背:“我见到你高兴啊,我以为……”

    宁志看了眼胡经身后的枪架和桌上的弹夹,笑着说:“你以为我跑了,准备派人追杀我?”

    胡经松开宁志回头看了看,呵呵一笑:“哪儿的话,你我是兄弟,这些人都是新手,枪都不会用,我正给他们培训呢。”

    这时一人凑过来,掏出刀来指着宁志,问胡经:“老板,那十万还算数不?”胡经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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