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住进了A市新明医院,这算是A市数一数二的大医院,江羽骞的舅舅是这里的党委书记,江羽骞找他开了后门,安排病房什么的都很方便。
病房在住院部顶楼,是一间VIP病房,里面的设施很齐全,电视机、冰箱、独立卫浴……就相当于高档的单身公寓,分里外两间,里面是卧室跟卫浴,外面是客厅。
奶奶一开始都不知道这是哪儿,在她的理解中,医院不该是这种样子。周皓也没过多解释,他只说,查完身体带她到大孙子上学的城市玩一圈。
主治医师是位中年男人,美国归来的呼吸内科学方面的博士,他看了看奶奶的病例,推断可能是由哮喘引发的面部水肿,不过下定论还得等进一步观察。
奶奶住院的这些日子,江羽骞特地关照了家里的阿姨,中午和晚上过来送饭,烧些清淡点的,肠胃容易吸收的菜。
江妈妈问送饭的保姆,保姆说,饭是送去医院的,医院里住了个老太太,他孙子和老伴在一旁陪护。保姆还说,她孙子看着眼熟,像是来过家里。
可能是羽骞的什么朋友吧,江妈妈也没多想,正好手里头有个科研项目,这事就给岔开去了。
奶奶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并没有大碍,就是常见的哮喘引发的症状。大老远的来了,奶奶在这里调养了一阵,也顺便给他爷爷做了个全身检查。
老两口都没事,周皓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
江羽骞每天晚上会过来,时间不固定,公司这段时间忙得是昏天黑地。
时间至深夜,老两口已经睡熟,发出了轻微的沙哑鼾声。周皓其实也困了,他拄着额头,强撑着眼皮,眼睛里的酸涩越发明显,打几个哈欠,眼眶里满是红丝。
23:48,江羽骞推门进来了,周皓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今天怎么这么晚?”周皓直起身子,压低声音问。
江羽骞放轻脚步走到周皓跟前,同样压低了声音,“加班晚了,还没弄完,我把文件带过来了。”
江羽骞把手里的西装外套搁在了沙发上,转而问周皓,“晚上阿姨过来了吗?”
“过来了,我还给你留了点饭菜。”
“我在公司吃过了。”江羽骞轻轻地用大拇指按了按小疯子的下眼圈,“眼睛都红了,你躺一会儿,我来听着里面的动静。”
周皓伸手抓住了江羽骞按压在他脸上的手,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我没睡,我在等你。”
突然这么一下子,江羽骞傻住了,有些手足无措,那只手任由小疯子抓住,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话来回应自己的爱人。
在小疯子面前,他永远在体味着初恋的悸动,永远像个懵懂无知的愣头青。
大城市的夜晚,主基调也是安静的,偶尔会划过几声呼啸的汽笛声。
周皓放下了江羽骞的手,他侧过头,内心疯狂而渴望地去亲吻男人的嘴唇。
男人的知觉在一点一点苏醒,他反客为主,双臂环住了小疯子,加深了这个吻,唾液相融,缠绵悱恻。
仿佛,他还是18岁,他还是21岁,正是他们最为大好的青春年华。
两人的嘴唇稍稍错开了,胸膈之间都在微-喘,江羽骞的脸颊染上了薄薄的红晕。
他喘着气说,“皓皓,以后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周皓没有急于给答复,他向来清晰的思维这会儿也被搅乱了,“我想想……”
小疯子说的是,我想想。
江羽骞的心在这一刻化成了绕指柔,他捧着小疯子的脸,又亲了一口,“好,我等着。”
周皓还是不大习惯这样的亲密,他别过了脸,走去沙发上坐着,“那我睡一会儿。”
江羽骞冲他眨眨眼睛,笑了笑,“嗯。”
这笑,多少带点少年的顽劣气息。
江羽骞把带过来的文件都散在了茶几上,他直接一屁股坐上地板,翻看手里的文件资料。周皓就在他身后的沙发上阖眼躺着。
周皓闭着眼,舔了舔微微有些湿润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江羽骞的气息,他莫名其妙地偷偷笑起来。
零点之后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的慢,纸张间摩擦的声音“莎莎”地响着,其间夹杂着爷爷奶奶传来的轻微声响。
他睡不着,怎么努力都睡不着,后来干脆放弃了,直接睁开眼睛盯着江羽骞的后脑勺看。
他以后要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了,这次是他自己主动选择的。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专注目光,他猛地回过头去,看见爱人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江羽骞再一次害羞了,露出了青涩的笑容,而后低下了头。
他心里在暗自窃喜,暗自将爱人的深情目光偷偷存放好。渐渐的,激动的因子跳出了身体,他遵循着内心的躁动,移了过去。
“睡不着吗?”江羽骞说这话时,故意用下巴的胡茬磨着小疯子的脸。
周皓被他撩得心痒,轻轻推开了他。
江羽骞却偏偏不想放过他,覆了上去,好整以暇地看着身下的人。
“你不是还有东西没整完吗?”周皓嘟哝。
“皓皓,叫声老公。”江羽骞温声温语地开始引-诱。
“有病啊,大半夜的压我身上,就为了让我叫这个?”
“叫声给我听听。”江羽骞执着溺死人的温柔,仿佛在酝酿一个高-潮。
“老公。”周皓不情不愿喊了一声,却被窗外街道上的汽笛声淹没。
江羽骞耍起赖,“我没听见……”
“老公。”周皓阴着脸。
江羽骞嘴角的笑藏不住了,他偷亲了小疯子一口,然后翻身下来,背过身子开始忙手里的文件。
病房的客厅里,这会儿连空气都变得甘甜清新。
周皓依旧没有睡意,过了凌晨一点半,他索性坐到了江羽骞身边,伏在茶几上陪着他。
他很安静,倒是江羽骞,精神疲惫之余,会挑几句话跟他说说。比如——
“皓皓,以后住在A市吧,你要是嫌市区吵,咱们家就安在郊区,反正开车也方便。”
周皓认真地考虑了这个建议,附和着说,“好啊。”
江羽骞侧头看他一眼,嘴角含着笑,“家里装修成田园风,地板用浅木色的,吸顶灯用乳白色的,鹅黄色的小沙发放咱们卧室里,草绿色的大沙发放客厅里。天气冷的时候,咱们就窝在草绿色的沙发上看电影,哦对了,那两只猫,给它们选个黄色的小窝……”
周皓的思绪一点点地进入了江羽骞构想的世界,他睁着憧憬的眼神,“装修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选灯具餐具。”
……
这个静谧的夜,两人相依相伴直到凌晨三点半,江羽骞终于忙完了手里的活儿。
“还不困啊?”江羽骞揉了揉小疯子的眼角。
“我明天又不用上班,睡不睡都行,你赶紧躺着眯一会儿吧。”
江羽骞侧着头,把小疯子的脸罩在他的视线中,“还是媳妇儿好。”
周皓对着他的心口狠狠捶了一下,“好好说话!”
江羽骞故意捂着胸口,皱眉喊疼,“媳妇儿,你下手轻点。”
这大概是江羽骞潜藏的另一面,周皓认识他九年,还是头一回发现,呆木头竟也会开玩笑。
奶奶住了半个月的医院要回去了,临走时,周皓准备带爷爷奶奶把A市大致逛逛,奈何老两口年纪都大了,去某个著名的皇室宫殿才逛了一小半路,就体力不支了。
周皓只得又把他们领了回来。
离开的那天,江羽骞没去上班,开车把他们送到了机场。爷爷奶奶坐在后座,周皓坐在副驾。
车子停了下来,江羽骞偷偷捉住了小疯子的手,他扭头看着小疯子,喉咙里藏匿了无数的离别情话。
周皓理解了他的意思,朝他点点头。
很久,江羽骞才开口,“那天夜里忘了问了,床单被罩你喜欢什么颜色?”
周皓的眼圈突然就红了,他冲江羽骞笑了笑,“我都听老公的。”
爷爷奶奶听不懂普通话,他们坐在后面朝车窗外看,奶奶睁着沧桑的眼睛,看得新奇而入迷,爷爷也一样。至于,车窗外的世界,那是热火朝天的哄闹,人人都急切而麻木地赶飞机、下飞机。
任他们看吧,忙吧,没人会注意到此刻车子里,两个男人悄悄传递的暗语情话。
“爷爷,奶奶,咱们下车吧,拉一下那个把手,对,就是那个。”周皓边指边说,他用的是江羽骞听不懂的南方话。
老两口都下了车,周皓拉开车门,也欲下去。
突然,江羽骞攥住了他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和不舍,“皓皓,我等你。”
又是,等你。
男人的情话,有时候就是这么单调,不过却字字戳到了心坎里。
周皓冲他眨眨眼睛,微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