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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祁旸后悔不该这个点下楼喝水以至被陈瑞淼抓个正着,但十分钟后后悔的人就转移到了后者身上。伴随着女鬼的突然出现与主人公刺耳的尖叫,手中的西瓜也不再甜美多汁,而是变成了某个头颅,她的叉子插进去,饱满的汁水迸溅出来变作了可怖惊悚的血浆。
陈瑞淼屁股一挪一挪地往祁旸身边靠,直到与他的体温相贴,安全感才铺天盖地袭来。
祁旸偏头看她一眼,彼时陈瑞淼已经把西瓜放在地上,半个身子藏在他肩后,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抱枕,颤颤巍巍地挡在眼睛和鼻子中间。
人菜瘾大,就这样的还要投屏?祁旸手肘怼了怼她,陈瑞淼现在仿佛惊弓之鸟:“干嘛?”
祁旸:“西瓜。”
陈瑞淼:“你自己拿嘛。”
祁旸拿过,看着那个即将送到嘴边的叉子,迟疑了一下:“和你用一个叉子,不介意吧?”
陈瑞淼双眸紧盯屏幕,不想错过任何一刻又不想直面鬼脸,随口说道:“你用呀,吻都接过了还在这里讲什么介不介意。”
何必说得那么直白。
祁旸简直像陈瑞淼手中的盾,阻挡一切恐怖画面。到最后,她几乎是鸵鸟般埋在祁旸背后,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一有惊悚画面就把脸埋进他的短发间。
祁旸的衣领被她抓得皱巴巴,耳边是她起伏不定的呼吸。
祁旸被她吓得逼近神经衰弱:“陈瑞淼,你以前没看过恐怖片?”
陈瑞淼探出一个脑袋和他讲话:“看过,但已经是高中的时候了,那时候是全班在体育课的时候一起看,所以不害怕。”
“那我今天真是够不幸的。”
“能和我一起看电影是你人生的一件幸事。”
“哇。”
陈瑞淼刚要锤他一拳,他声调沉沉:“鬼来了鬼来了。”
陈瑞淼“唔”的一声,又慌慌张张埋在他颈间:“走了吗?”
几秒后,她听见祁旸缺德又欠揍的笑声。陈瑞淼擡头,与他打趣的视线对上,再回想几秒前的自己,一时羞愤交加,她拿过一旁的抱枕打在祁旸脸上。轻飘飘的力道,祁旸都不需要费力就能轻易攥住她的手腕。
“陈瑞淼,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这种打人的招数了。”
“那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她往他手臂上咬,祁旸挣脱开,人往后仰躲开她的攻击。陈瑞淼重心不稳,手撑在他胸口,脸直直要往地上砸,又被祁旸一掌接住。他趁机掐一把,嘲笑道:“小心点啊,别杀敌一百自损八千了。”
陈瑞淼气急败坏甩开他的手,索性压在他身上,两手掌控住他的脸,对着左边就是一咬。
祁旸算是明白了,二水咬人就是学她的。
被她平白无故咬一口,祁旸拍她腰:“你给我下来。”
陈瑞淼居高临下地望住他,配合此刻音响里诡异的背景音乐:“不下不下就不下。”
祁旸:“你几岁啊陈瑞淼t。”
陈瑞淼得意:“二十二,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祁大爷。”
祁旸咬牙,挤出一个笑:“行。”下一秒,在陈瑞淼还沉浸在上风的喜悦中,他单手搂过她的腰,另只手扶地起身,一瞬之间,局面全变。
他掌心垫在陈瑞淼脑袋下,双膝夹住她的腰,在陈瑞淼尚未反应过来的呆愣眼神中低头靠近:“给我咬回来。”
陈瑞淼下意识偏过头去,正好将脸颊送到祁旸嘴边。愣了几秒,她自觉不对,又扭过脑袋,唇恰好擦过他逼近的唇。微凉与温热的短暂摩擦,吊坠上的小金豹垂落下来,贴住陈瑞淼的锁骨,冷得人一哆嗦。
两人俱是不合时宜地愣在原地。
“你……你亲到我了,祁旸……”陈瑞淼像只被粘鼠板粘住尾巴的小老鼠,顿时气势全无。
祁旸也怔然:“我知道。”他舔了舔唇,“不是故意的。”
陈瑞淼察觉到自己的手心浸出汗,她推了推祁旸:“那你放开我吧,我不想看了……”
祁旸迅速起身,想拉她也起来,但陈瑞淼动作比他更快,在他刚站稳时她就已经站了起来,可惜脚跟不稳,额头又撞到他的肩膀。
她双手捂住额头,顺便遮住眼睛:“没事没事我没事……你把西瓜拿下去,我睡觉了,再见!”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祁旸在原地呆了半分钟,弯身将抱枕归于原位,又把西瓜拿下楼。小花园中,他蹲在索菲娅面前,百无聊赖地玩着它的花瓣。夜风飘过,鼻尖回荡着各类他分辨不清的花香。好久好久,祁旸仍是不明白,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事情都做过了,而这只是一个意外的嘴唇相碰,连接吻都算不上,他的心跳何必快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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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旸实在睡不着,然后想起件事,睡前给陈瑞淼发信息,问他们家一般几点起床。陈瑞淼发来一个问号。祁旸盯着那个问号,越看越觉得像是陈瑞淼对他的嘲讽——“什么,你这人这么有教养还这么守规矩?”
于是怒而打字:【骂谁啊你?】
一层之隔,严重失眠的陈瑞淼看着这四个字陷入沉思。祁旸此人,真是病得不轻。
七点半的时候,勾魂的闹钟准时响起。祁旸痛苦挣扎无数个轮回后起床洗漱出房间。可此时的一楼将静悄悄一次完美地诠释。他往小花园走,恰好遇见刚走回家的保姆,还没等他说话,保姆已经两眼惊讶。
“您这么早就醒啦?夫人她们都要睡到九点呢。”
祁旸笑容定在脸上,几秒之后咳了咳:“是吗,不过我习惯早起晨跑锻炼的。”
保姆也笑:“锻炼好,锻炼好。”她为他让道,“那您去吧,我去准备早饭。”
“……”
祁旸擡头望向刺眼的太阳,眯了眯眼。
陈瑞淼总是家里最晚起床的那一个,她走到餐厅门口时陈旭笙与外婆已经坐下了,她正要擡步往里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稍快的呼吸声,伴着胸膛的不规律起伏,与夏末的热气一起传到陈瑞淼背后。她回过头,恰巧与祁旸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很明显是运动过后的身体状态,整个人热气腾腾,皮肤透得像冒着光。额前的头发与睫毛被汗水打湿,黑而长的睫毛在水渍之下更衬得那双眼睛漆黑明亮。此时这双眼睛正气压沉沉地盯着她。
“陈瑞淼。”祁旸叫她的名字,陈瑞淼却听出了一股要与自己决一死战的味道。
她诧异:“你干嘛去了?”
祁旸阴沉沉地看着她笑:“晨跑。”
“啊?你为什么——”
“淼淼,小旸,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吃早饭呀。”外婆先看到他们,热切地招手。
对话被打断,两人前后脚进门。
见祁旸这模样,陈旭笙也忍不住发出和陈瑞淼一样的问题。
祁旸:“我去跑步了。”
陈旭笙:“你还有晨跑的习惯?”
祁旸:“嗯,我出国留学那几年习惯了每天都晨跑。”
外婆赞同地点头:“不错,这个习惯对身体好。”
陈瑞淼心中缓缓翻过一个白眼。她和他同居了这么久,就没见他哪天起个大早出去晨跑,听他放什么洋屁,装给谁看?
“那你几点起来的?”陈旭笙问。
祁旸不动声色地扫过陈瑞淼的侧脸:“七点半。”
陈瑞淼一口粥差点烫破天花板。原来是这样啊,摸清源头居然在自己身上,她低头痴痴地笑。她随口说的他都信,什么时候祁旸也能和听话两个字搭边?
吃过饭后,祁旸借陈瑞淼的房间洗了个澡。他找半天都没找到吹风机,想着夏天温度高,出门走一圈就干了,于是作罢。刚出门,他就与外婆撞个正着。外婆似乎就是来找他的,手里拿着一卷皮尺,看见他就弯着眼睛眯眯笑。
“小旸,来。”外婆朝他招了招手。
祁旸不明所以,直到外婆的手与皮尺一起复上他的肩膀。
“哟,肩这么宽。”外婆笑着。
祁旸侧过脸:“外婆,你这是……”
外婆说:“马上就秋天了,外婆给你和淼淼织件毛衣。”
祁旸愣住。
外婆继续说:“外婆平时没什么事做,无聊的很,就喜欢做旗袍、织毛衣,淼淼有很多毛衣都是我织的。现在你和淼淼在一起玩,外婆给你们两个都织,好不好,小旸?”
老人的手心带一点薄茧,量他肩宽与臂长的时候碰了碰他的手臂,语气夸张地表扬他:“哦呦,这个肌肉硬邦邦的,锻炼得这么勤快呀。”
心隐隐被表露爱意的茧挠动,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烫意在眼眶摇摇欲坠。祁旸有些快地眨眼,企图把一些不应该出现在成年人身体中的异样情绪排掉。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化身成一只终于被人捡到的流浪狗,阳光下,老人抱着他蜷曲的身体,抚摸过他的毛发,和他说,要为他做一身衣服。
可他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不是缺爱的可怜虫,更不是敏感细腻的人,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有。在后背累积着富足资源的情况下,“被给予”这一行径怎么还能让他掉眼泪。
外婆走到前面为他量腰围,却看见他红着的眼睛。
“哎呦这……”
祁旸下意识撇过头去,想到什么,语气无端添了点倔:“您别和陈瑞淼说。”
可房间的门又在这时候被打开,他擡眸间恰好与陈瑞淼的视线撞了个严丝合缝。
陈瑞淼大惊失色:“外婆!你不会欺负他了吧!他就是没脑子笨了点,除此之外人挺好的!”
外婆先回过神来:“你瞎说什么呢淼淼,这风吹得眼睛疼,外婆也是。”
陈瑞淼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梭巡,几秒后:“得了吧,您哪有眼红?”
外婆一甩手:“那你什么意思啦,外婆是老恶棍,还欺负你小老公?”
陈瑞淼连连摆手:“不是。”
外婆:“就是风太大了,太刺眼睛了。跟你说了不要老是开着窗户。”
陈瑞淼怒了:“您一会儿说勤开窗通风,一会儿又说不要老开窗,正话反话都让您说了。”
这么一打岔,陈瑞淼就把刚才的插曲忘了。再望向祁旸时,她语气催促:“你好了没有呀,我们要回去了。”
祁旸也恢复如常:“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过外婆时,外婆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祁旸回过头去,却看见小老太太的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下,像是拉上一道保密性极强的拉链。祁旸忍不住笑。
陈瑞淼狐疑地回过头:“笑什么笑?”
祁旸反问:“笑也不行?你是地主?”
出了房间门,逃离外婆的视线,陈瑞淼气势霎时恢复:“对,我外婆是恶棍,我是土匪,我们一家三代通通从恶,你进了我们家,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她捏住祁旸的下巴,有模有样地学着土匪的架势,唇角弧度简直醒目,挑起的漂亮双眸里钓起令人无法忽视的恶劣。
祁旸就着她的手靠近她,陈瑞淼为他突如其来的气息而呆住,她想要缩回手,奈何从手腕到指尖都被祁旸的手包住。她轻轻后退,却逃脱失败。于是力道加重,祁旸便放开了她的手腕。
“这就要松手了?”祁旸反问。
手腕上还有他的温度与触感,混着因为心跳失衡而迷路的血液,在她的神经末梢处肆无忌惮地作祟。陈瑞淼看着他靠近后放大的五官,近到都能在瞳孔里看见无措的自己。
她一时噎住,又不想落了下风:“你管我呢。”
祁旸直起身,擦着她的肩而过:“土匪做成你这样,真丢脸。”
他的背影燃着“论不要脸,t你可比不过我”的嚣张气焰,气的陈瑞淼“簌簌”对着空气打了两道拳。
“只会背后偷袭,丢不丢脸?”祁旸头也没回,轻飘飘地冒出这句话。
陈瑞淼很明显地被惹到炸毛,快跑几步,噌得一下跳上他的后背,双手盘住他的脖子企图给他来个后空翻。可惜她太把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当回事儿,祁旸双手从她膝盖下环住,恶作剧般,极大幅度地左右摇晃着,剧烈的不平衡吓得陈瑞淼尖叫一声,不由将他脖子搂得更紧:“祁旸!!!等我下来你就完蛋了!!!我警告你你是真的要完蛋了!!!”
他的声音带着起伏明显的笑意,与长廊的夏风一起绕进她耳边:“那就让我完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