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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举办地在青城顶奢酒店,来往侍应生朝她露出一个昂贵的微笑,高中时期起就主动开启野生状态独立模式的陈瑞淼只有在这种重大场合才会想起自己也能算个正儿八经的有钱人。
顶楼,婚礼场内,宾客落座。
流程已经在心里走过千遍万遍,可到真正付诸实践的这一刻,陈瑞淼心里仍是感慨万千。主持人说着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她像数来宝一样背诵耗费几个晚上与许斐一起“打磨”的对这位“爱人”的初印象与并不存在的浪漫故事。幸好许斐不站在她面前,贴心地离开了她的视线。不然陈瑞淼真的很害怕与姐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在婚礼上哄堂大笑起来。
可这些,比起接下来的亲吻时刻,根本不算什么。
陈瑞淼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个不过三五次碰面的人接吻,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不敢蹙眉,怕被镜头抓拍到,竭力保持着平静,只有鼻子微微耸起,肩膀些许僵硬。她擡眸,长睫如蝶翼,眨眼的频率太快了。视线里,与她咫尺之距的祁旸面色平静,陈瑞淼完全忽略了他一双通红的耳朵,反正这点绯红从出了临湾小筑到婚礼主会场就没消停过,她已经看习惯了。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主持人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祁旸没有犹豫,低下头,手掌捧住她的脸,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在这个快如涟漪一刹消散的吻里,陈瑞淼心中无端冒出一个念头——他的嘴巴还挺软。
陈瑞淼很喜欢用亮晶晶的唇釉,唯一的坏处可能就是沾杯。因为这个吻,祁旸的唇瓣上也沾了点粉色,在琳琅光下泛着晶莹的色度。他可能不太习惯这个黏糊的触感,下意识抿了抿,又很快舔了一下。
陈瑞淼的脸突然和他的耳朵成了一个颜色。
·
如果陈瑞淼是与真正喜欢的人走到了一起,许斐觉得自己应该会痛哭流涕,可惜当下的场景只让她想发笑。
“在想什么?”有人站在她身边,随口问。
许斐不需要回头都知道蒋柏锐。
“没什么。”
“你想结婚吗?”
许斐诧异地挑了下眉,语气有些好笑:“我不至于看到别人结婚就自己也想结婚。”
说起和蒋柏锐的故事,算是个意外。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道理在好姐妹陈瑞淼的父亲与自己的父亲身上都得到了验证。
发现父亲出轨是在一个酒席上,途中父亲与几个老友出门抽烟,顺手拿了一个手机,另一个手机放在酒桌上。手机屏幕亮了一瞬,许斐无意间一瞥,只看见一条尺度露骨的信息。她如坠冰窖,偷偷摸摸地拿了手机,输入自己的生日。很荒唐,也很讽刺,手机解锁了。她打开消息记录,往前翻,越翻身体越是发冷。
向瑾惠,那个女人的名字。
许斐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当晚彻夜未眠,她终于在当时所读高中的投资人感谢列表中看见这三个字。
本市赫赫有名的女企业家。
很巧的是,半个月后,许斐亲眼见到了她。那是一个午后,她送一个男生来学校。校领导不住地点头哈腰。许斐站在三楼窗口前目睹了全过程,最后将视线落在那个男生身上。
自信是许斐最大的优点,而她的美貌足够体面地支撑这份自信。一节体育课,照例的八百米练习跑结束,在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原地休息时,她朝向知安跑去。
一场嚣张的表白在枯燥的学生时代掀起一场巨浪。向知安循规蹈矩,人生是一道t设置完美的程序,碰上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拒绝。一向三分钟热度的许斐在这件事上格外有耐心,这份死缠烂打竟能维持足足一个学期。
这个学期很快过去,父亲照例带着她去与叔伯吃饭。同一天,许斐约向知安出来吃饭。她知道父亲和向瑾惠约了在这里碰面。她要让他们撞见,她独自消解压抑的四个月需要被发泄,她要所有人都不好过。
向知安被她堵在酒店的卫生间。
在又一次表白被拒后,许斐冷笑:“你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因为我的一条消息过来找我?”
向知安说不出话。许斐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抵到墙边:“我要你抱我。”
“凭什么?”可他的手却不自觉搂上她的腰。
“因为我要亲你了。”
话落,她的吻落在他的唇角,蜻蜓点水,一下就分开。
少年的欲望像火把,稍稍点燃引线便能爆开绚烂的烟花。他追过来,两人吻在一起。许斐数着他的睫毛,听着外头的脚步声。
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男厕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父亲。
推门的是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些许眼熟。少年站在原地,双耳红得像两颗草莓,眼睛怔怔看着刚吻过的两人,意识到自己盯得太久了之后立刻慌张地避开,脚步却钉在原地。
许斐以为是来上厕所的路人,却不想向知安先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阿锐。”
叫阿锐的男生视线依然没有扫过来,他劣质地装着淡定:“你妈妈好像过来了。”
许斐策划四个月的戏被他打搅。
路过蒋柏锐时,她笑着轻启嘴唇:“你打扰我接吻了,阿锐。”
蒋柏锐从那天开始梦到她,梦到搂着她细腰的人是自己,啃咬她柔软湿润的唇的人是自己,压在她身上的人是自己。
下学期开始,许斐的示好对象彻彻底底地换了。故事换了个主角不是大事,但主角变成了前男主的好兄弟,这事实在是值得津津乐道。许斐还是会在午休时间跑到向知安班级的门口,但叫出来的人却不再是向知安,而是蒋柏锐。起初,同班同学只以为是许大小姐曲线夺目标,直攻向知安不得,改从他的好朋友入手。可偶尔回头看到一贯好脾气的向知安阴冷着一张脸,桌上是一根根折断的涂卡笔笔芯,同学们才发现事情的走向诡异而微妙。反观蒋柏锐,似乎对许斐的追求毫无兴趣,但她在教室门口喊他名字他就会出来,中午让他陪着吃饭他就会端着餐盘坐到她旁边,体育课时想要喝他喝过的水他也是紧蹙着眉替她拧开瓶盖……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胜枚举。
麻木枯燥的学生生活,因为这三个人而有趣起来。但这份有趣也转瞬即逝,繁冗的作业压来,所有人潜心学业,只在茶余饭后时会分些眼神过去。直到某一天的自习课,伴着一把椅子发出尖锐的噪声,世上最稳定的三角形终于折断一个角,平静的水面被三颗巨石打破。
向知安和蒋柏锐打在一起。
兄弟俩的共同点有很多,比如头一回如此喜欢一个不太好的女孩,缺少经验,没有章法,不得要领,于是两人的这条路都走得跌跌撞撞。但,在教导处被老师责骂时,两人只是一个眼神,便选择默契地将故事中的主角名字抹去。
许斐起初看着向知安痛苦的脸觉得大快人心,短暂的血液沸腾之后,她呆呆地坐在床角,想着这场荒唐事最初的目的。父亲和向瑾惠还在秘密交往着,母亲实则在清醒中装着无知,向知安蒋柏锐兄弟反目,而她,始作俑者,什么都没有得到,却也什么都失去了。
心绪归于平静,她告诉母亲自己想转学,想转到陈瑞淼的学校去。
许斐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恶毒,在搅得两个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活一团乱麻后便收起裙摆飘然离去。可怎么办呢,她这样的胆小鬼,除了逃避,再无他法。
再次见到蒋柏锐真是一个意外。
数年过去,他变了好多,起初只是手背擦过都值得他耳朵红个半天,更别提接吻。到如今,游刃有余地站在她面前,久别重逢的第一面就能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送给她,使出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战术讨好她。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许斐玩着手上的串珠,习惯性拉扯着绳线又松手,听珠子撞在一起的声音,这会让她舒服。
“不是睡个觉就要和人结婚的,否则我该有多少个前夫。”
蒋柏锐笑了下:“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斐斐,没必要把那晚的事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这是许斐第一次在口舌之争中输给蒋柏锐。
她认认真真地看向蒋柏锐,点头:“嗯,你说得很对。那我先去找淼淼了。”
·
婚礼结束,陈瑞淼和祁旸各自去休息室换敬酒服。
陈瑞淼从心底起了一阵困意。婚礼好像一场持久战役,然后两败俱伤,连中途停战的时间都没有。
陈瑞淼的敬酒服是一件银蓝色亮片装饰而成的抹胸露肩拖地裙,背后点缀着深蓝色的薄纱,整体颜色吸睛又特别,显出别样的灵动。
她与许斐刚出来,就在长廊撞见了祁旸。许斐的识相无人能敌,她轻轻捏着陈瑞淼的手:“水宝,那我就先‘退下’啦。”
说的是什么话……
刻意忘记的吻在看见祁旸的这一刻很突然地杀了回马枪。很烦,果然是没接过吻也没谈过恋爱,一个轻描淡写的触碰都能让她记那么久。她保持着冷静,提起裙摆踱步走过去,边走边想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长廊灯光在他黑色西装上滑出流动的光感,他解开第一颗扣子,领结不知何时也松散了一点,规整的西装由他穿着都多了几分疏离松弛的感觉。他不说话的时候是很帅,陈瑞淼无可辩驳,于是短暂地浸淫在美貌之中。
“喂——”祁旸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陈瑞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就在刚才那一秒钟里,我觉得你还挺帅的,帅到我走神?
“没有。”
听完她的回答,祁旸向她伸出手臂:“你好不好走?”
陈瑞淼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好走。”
祁旸哦了声,把手放下:“行,那走吧。”
陈瑞淼噎住。果然在临湾小筑的那番样子是做给她们陈家人看的,现在到了只有两个人的场合里他又开始露出他的真面目了。
她提着裙摆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化妆师把她的及肩长发盘了上去,露出一段精致的脊背与肩颈线条,细长的颈上佩戴着与敬酒服相衬的蓝色镶钻蛇骨链。这一身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段——如果她此时走路不是那么费劲的话。
祁旸双手环胸,站姿散漫地靠着墙,眼睁睁看她极慢地往前走。
像条刚上岸的小美人鱼。
陈瑞淼不经常穿高跟鞋,走了几步才觉得逞强要不得,自己真的需要一个人扶着她。她决定忍气吞声让祁旸过来。今天可是一生仅一次的婚礼诶,嗯……倒也不一定,话不能说绝……反正是“陈瑞淼”和“祁旸”一生仅一次的婚礼,他怎么着都该有点绅士风度吧。这样想着,陈瑞淼扬着下巴转过头去,刚准备颐指气使喊出一声“你过来”,视线就被阴影盖住,旋即,她捏着裙摆的一只手被抓起。
是祁旸捏住了她的指尖,力道松散,就像是,如果她要脱手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地脱开。
“走吧,小美人鱼。”
谁允许他在随意喊了她水宝之后又瞎取昵称的?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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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进入了宴会厅,两人的手依然牵着,陈瑞淼只能把它归于惯性,祁旸忘了松开,她也忘了收回。等意识到这一点时,两个人已经各自拿了酒杯手臂贴着手臂地站在了人前。婚礼就像一场间谍聚会,无时无刻不能放松展露恩爱的警惕。那索性就这样装模作样牵下去吧。
只是,到了陈瑞淼大学同学那一桌,在陈瑞淼看见林数之后,那点不自在才如缠绕的藤蔓般丝丝扣扣攀附上了心头。
“新婚快乐。”林数说。
陈瑞淼朝他浅笑,轻轻嗯了声:“谢谢。”
祁旸:“……”
在他的场子里玩什么虐恋情深那一套?
往下一桌走时,陈瑞淼注意到祁旸一直在盯着自已,一双眼睛意味不明,她狐疑地看了祁旸一眼:“你干嘛?”
祁旸耸耸肩:“新婚快乐。”
陈瑞淼:“……你多大了?”
祁旸:“二十四,正值风华,背调都没做清楚?”
陈瑞淼:“……”
神经病。
婚宴之后就是afterparty。陈瑞淼换了件方便行动的着装,出门时又和祁旸狭路相逢,他怕是忍那件西装许久,早已剥下,换上舒适的衬衫,浅蓝色的底上泼了橘调的墨,头发往后捋的同时落了两缕在额前。不笑时还真有t几分生人勿近的大帅哥气息。由脸至身材,全部足够惹眼。
祁旸有一句话说得准确。陈瑞淼还真没好好了解过他,也对他的情史一片茫然。
穿的像个花蝴蝶,人保不齐也是只穿花蝴蝶。
祁旸边关休息室的门边戴表,没听明白陈瑞淼那声咕哝,又问了句什么。
陈瑞淼没过脑,想也不想地重复了一遍。
祁旸轻笑:“我像花蝴蝶?挺黑色幽默啊你。”
他上下打量陈瑞淼一番,“我也没说你穿得像边儿烧焦的卷心菜啊水宝。”
他他他他——!!!
陈瑞淼低头,这是A牌的早春限量版新款,翠绿色透着溢出来的生机,裙摆由浅黄至绿色过渡,打出秋去春来万物复苏的概念。到祁旸的狗嘴里就变成这样可笑的形容,牛嚼牡丹,可恶至极。
陈瑞淼深呼一口气,算了,没品味的傻狗,她不和他计较。
聚会上老一辈的人先行离开,剩下的多为年轻面孔,同龄人玩起来自然放肆许多。祁旸一到主厅,迅速看去,盛嘉琳不在,他爸他爷爷奶奶都不在。他心里爆发一阵狂笑,去找蒋柏锐前贴心地冲陈瑞淼打了个招呼。反观陈瑞淼,看他的眼神莫名其妙:“你要去就去,告诉我干什么?”
祁旸:“……”
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的蠢事。
很快找到蒋柏锐,他旁边跟着一个连的小尾巴,祁旸瞬时陷入发小圈的轮番调侃中,他笑得肆意,全部应下。
偶尔回头去看陈瑞淼时,她正站在一群好友前谈笑风生。只是也不凑巧,只要祁旸回头,总能看见她和林数的偶一对视。
祁旸心说这场景有点眼熟,那天在青大校园里,大概也是这么个站位。再看一眼陈瑞淼的一身绿,他都要气笑了。他老婆怎么这么不会干坏事呢?是他他就选男厕做隐秘幽会地点,大庭广众、明目张胆地暗送秋波,他作为正牌丈夫到底是要看见还是装看不见?
不过此刻他心里烽火狼烟乱作一团,无暇顾及这些。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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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瑞淼和朋友玩的很开心,结束和他们的对话,陈瑞淼想起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于是开始四目张望寻找许斐,结果冷不防和已经足足一个小时没有交谈过的祁旸对上。
只是,祁旸一看见她就立刻错开目光,大幅度地转过身去。
陈瑞淼皱眉,刚往那边走,又被同学叫住。来人是她许久未见的高中同桌,为了参加她的婚礼特地从外省赶过来。老友重逢,陈瑞淼喜上眉梢,立刻忘记了祁旸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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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陈瑞淼没有在盯着自己,祁旸突然松了口气。他盯着面前一排的酒,拉过侍应生,问这些酒的度数。
侍应生依次为他解答。
蒋柏锐站在他身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他亲眼看着祁旸的耳朵一点一点红起来,额间出了点冷汗,他表情凝重,不停做着深呼吸的同时拿酒的动作也没停下。
从早上接亲开始,蒋柏锐就觉得他古怪得很,一天当中各个阶段有各个阶段的古怪。
祁旸按了按太阳穴,装着镇定,以沉默应对蒋柏锐的重重疑惑。只是撑在酒桌沿边的,青筋略绷紧的手臂出卖了他的云淡风轻。
这一整天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的思考能力变得迟缓,直到这场party将将步入尾声,他才猛然意识到,待会儿是要和她睡觉的。
睡?还是不睡?他也没个人可以商量,更怕无形之中给了她难堪。他暂时摸不透陈瑞淼的底和性格,她要是一纸诉状眼泪汪汪告到盛嘉琳那儿,那他的银行卡额度想必也会很难看了。
想想这事儿,实在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