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残忍
很轻很淡,让人欲罢不能的吻。
随之,是他落在耳边的声音,像密集的电流一波波地落下,从耳廓传至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指尖都发着麻。
柳絮宁迟缓地擡起头来,梁恪言掐了下她的脸,问她怎么这样看着他。
好熟悉的亲昵动作,柳絮宁想把手抽出来抹眼泪,刚动一下就被他牢牢箍住。
“抱着。”他的声音不大,有平常没有的温柔,却意外地带着点强势。
眼泪糊得脸很湿,柳絮宁索性埋到他胸口,把泪水一股脑全擦到他的衣服布料上。这触感很真实,她终于笃定,这不是梦。她等待着他的问题,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安静地抱着她。
柳絮宁先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不过这问题问出来也是白问,她只把地址告诉了梁锐言。
“阿锐说的。”
“嗯。”
来的路上电话太多,加上对她的担心,这些东西占据了他的情绪。此刻终于见到她了,混乱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只把新地址告诉了梁锐言,梁恪言想想是有点不爽。
他松开一只手关上门,两人站在玄关处,他问柳絮宁要不要换鞋。
柳絮宁点完头想起家里没有男士拖鞋,她又说不用了。
她是不是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个地方会有他的存在?
梁恪言没再多纠结这种问题,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热度似乎没退。
“饭吃了吗?”
“没有。”
“想吃吗?”
“不想。”
“那给你煮粥。”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见她瞪着自己,梁恪言就觉得好笑,她知不知道自疼训=裙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加号81④8以6⑼6③己现在这副模样再凶神恶煞的表情透露出来的也只有狐假虎威的虚弱气势。
“万一你有想吃的呢。既然没有想吃的,那只能听我的了。”他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回房间躺着。
梁恪言打开冰箱,里面空无一物,厨房也是许久没有开过火的模样。环顾一圈,他有点无语,拿出手机下单。
柳絮宁其实有很多很多话想和他说,但烧还没退,眼压高得难受,她实在睁不了太久,又捂着肚子回到床上窝着。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外面炒菜的动静吵醒的。她喝完了床头的一整杯水,拿着杯子出去的时候,梁恪言还在厨房里,衣袖挽到了手肘,在将面盛进碗里。见她出来,揶揄她醒的挺及时。
她那时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作祟,突然地说了句不是说好了喝粥吗,我不要吃面啊。
梁恪言挑了下眉,眼里袒露明晃晃的愉快:“有胃口了?那给你煮粥。”
应该是眼压还没下去,她又有想哭的冲动。她以前真没觉得自己那么爱哭。
按理来说,一个正常人都不应该在此刻再放纵品尝这份甜蜜的毒药,再精致漂亮的外衣也掩盖不住其一击致命的本性。柳絮宁不知道梁继衷从何得知,但他的确抛出了一个对于她来说无比诱人的饵,她那时候甚至想着,既然小时候可以骗过他们,那长大的自己应该也可以吧。她想要留学机会,更想要梁恪言。鱼和熊掌,她可不可以贪婪地同时拥有?
可是很遗憾,也很可怕,她居然不想这样。
她只能避无可避地对自己坦白,她发现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梁恪言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这样一点都不好。
她只有那么一点点东西,可他就这样爬上了她心口那座金字塔的顶端。而他呢,他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那个张口就可以说出的爱,那些大手一挥撒去一大半仍能称作富足的家底,那堆充盈他人生的关爱和围绕他身边的阿谀奉承。在这样的人身上,她该有自知之明,人在短暂的沉沦与依赖之后,是不得不迎来清醒的。
“干嘛对我这么好?”她突然问。
“喜欢你,所以想对你好。”他没有任何犹豫,又看了眼还没收拾过的厨房,觉得她小题大做,还有点夸张,“不过这样就算好了吗?以前生病,林姨不也是这么照顾你的。”
为什么要拿这种例子,这无异于诡辩。
柳絮宁说:“可是我不会这么对你。”
梁恪言:“我没有要你这么对我。”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搬出来?”
梁恪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低头开火。
原因很简单,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凑在一起,在所有的事情中,立刻见到她是最重要的。他还没有时间思考要编什么理由,也没有功夫去想这些事到底是该清晰地挑破还是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直至行到悬崖边上。
“你又开火干嘛?”她皱眉。
他奇怪地看着她,好像她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是要喝粥?”
“你干嘛要这样啊?”柳絮宁突然有点生气,但她都不知道为什么生气。稍微提高点音量,喉咙都要发痛,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我真的没有办法用同等的方式对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做慈善?”
水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成为此刻房间里唯一的声源。
很少有人对梁恪言这么说话,他快速地回想着,上次有人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地质问他时是在几个月前,酒店的VIP休息室里,她气势昂扬地逼问他。
也是稀奇,每次都是她。
私人飞机航线需要提前申请,他没工夫等,所以选择了坐早班机回来,时间太赶,甚至没有商务舱。他人生里唯一一次坐经济舱是和她去泉城的那一次。这事儿可真可怕,怎么又是和她有关的?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航程,落了地,接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从这里跑到那里,又从那里跑到这里。甜言蜜语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不需要,但咄咄逼人的质问他也一概不收。
她怎么总是这样,他不知道梁继衷和她说了什么,但一个人收拾行李离开了家,又发着烧,看见他后眼泪巴巴地抱住他,应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为什么在别人面前柔柔弱弱的,在自己面前却是炸起刺的刺猬。
梁恪言越想越觉得火大:“我是挺想问你,爷爷找你说什么了?”
“他让我们分开。”
“条件呢?”
梁继衷在生意场上追求资源置换,这种事上自然一脉相承。
“他说会送我去留学。”
他不是蠢货,她也不想编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你同意了?”
她沉默了一下:“我也不能无条件地,毫不付出却一直获取你们家的好处。”
梁恪言打断:“所以这次你想靠付出点什么来问心无愧地获取好处?”
柳絮宁唇色发白,笔直地望着他,就算没有镜子,她也很清楚,自己眼里流出的愧疚。
梁恪言听着她的话,所有东西都指向一个答案,自然是他自己。
他掌心撑着料理台,另一只手安静地搅着锅里的粥,直到它变得又稠又黏糊。
良久,他擡头,有点不解:“为什么要放弃我啊?”
柳絮宁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心脏混沌又潮湿地跳动着,她有一瞬间只想丢盔弃甲。可是她宁愿告诉他,自己在利益与爱情之间选择了前者,也不希望他的爷爷告诉他自己天生坏种,尚且只有四五岁的年纪就敢在心里筹谋如此恶毒至极的想法妄图进他们梁家这样的金窟。
“我只有你。”
真厉害,短短四个字是她抛出的正大光明放弃他的理由,却在致命一击时还朝他投来一道信号——因为他是她手里唯一且最重要的筹码,他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于是他只能被放弃。
怎么这么轻而易举操纵他的情绪。喜欢上她真像是闯关,要从未受过委屈的他平白无故受这么多气。
“柳絮宁,你说话真是够厉害的。”他声音很冷,听着像嘲讽。
柳絮宁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沉默地应下他所有的评价。她难过地自圆其说,说好了不骗他,她说出口的字字句句也的确没有骗他吧。
梁恪言从小时候起就明白,一个对话想要继续,一件事情想要推进,其中一方必须理智,他一直以来都做着理智的那个角色。可看看她,脸色苍白,眼里还含着悬悬欲坠的泪珠,整张脸却是冷而决绝的。
她居然是冷静的那一个,而他是个气昏了头的跳梁小丑。
梁锐言这蠢货说的可真对,他也要出局了。
“柳絮宁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很残忍吗?你很擅长把人弄得乱七八糟的你知道吗?”
“可我没有做什么。”
他眼底漆黑一片,声音带着努力克制后的平静:“你不珍惜我,你会后悔的。”
一切都静悄悄的,她低了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撒着谎:“但我现在不是很后悔。”
这么好看的一张嘴,怎么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那些被丢弃的愤怒把他包围了个彻底。还待在这里干什么?他不如回家去倒时差。
想到这里,梁恪言不由冷笑一声,连声线也如淬了冰:“知道了。”
柳絮宁看着他朝自己走来,肩膀短暂地相碰,他又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她已经料想到了他猛然关门的声音,可身后动静很轻,只有一声门锁上的声音昭示着他的离开。房间里很安静,楼道里也是。
静得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难受陡然之间占满她心脏里为数不多的空间,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心里。想哭的念头再次涌上鼻尖,无所谓了,他又不在。看房的那天,上一个租客很坦诚地和她说这房子隔音一般,房租可以酌情再减。所以她不敢放声,只克制地哭泣。喉咙干涩发肿,哭泣散在空气里,叫人疼痛。
两三分钟之后,门被敲响。此情此景,只能是梁恪言了。但柳絮宁不明白他还上来干什么。她用力地抹了抹眼泪,调整好呼吸,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他就进来,没说话,也不脱鞋,大步往厨房走。
柳絮宁吸了下鼻子,心里埋怨他这人好没礼貌,进别人家门鞋也不脱。可他根本没瞧她一眼,关火之后目不斜视地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