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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折如磨(截胡) 正文 第10章 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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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糟糕

    人在格外开心的时候总会想到这短暂一生总该做一些好事。所以现在的柳絮宁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舞蹈室里那些学姐的对话,她是不是也应该关心一下她亲爱的哥哥?

    毕竟自己也因为梁恪言而额外获得了一场私人马场一日游玩体验。

    虽然这场游玩体验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但献殷勤哪有什么保质期呢。

    她打开和梁恪言的对话框:【哥,你最近忙吗?我看阿k哥朋友圈天天都在盼着你能出去喝酒,你是不是在公司里很忙呀?你要多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谢谢你带我去骑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不擅长做这种事,她总觉得她无论说什么都带着阴阳怪气的味道,妄图修改措辞,却也不知道如何下笔。

    看来,要将做好人成为一种刻入骨血的习惯。

    ·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实在装得有些拙劣。

    梁恪言神色淡淡,看着柳絮宁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最后摁灭屏幕,又在十五分钟后才开始打字:【不忙。】

    【上次带你去马场是因为阿k说了,顺便一提,不用记到现在。】

    他确定柳絮宁看见了那则消息,因为备注一栏变做【对方正在输入中……】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一条消息发过来。

    他再发去一条:【林姨向我请了两天假,晚上想吃什么?】

    “星河汇购物中心的项目主旨是致力于打造青城生活方式新地标,该项目总体建筑面积约为60万平方米,项目占地面积3万平方米,我们预计会在202x年夏季开业。”

    梁恪言今天在A区商务中心有个关于起瑞青城分部今年度在建项目管理报告以及明年四季度工作内容的会议。项目经理的新店投资与发展计划讲到一半,梁恪言的兴致也消了一大半,他看着手机里弹出来的两道菜,还贴心地附上了教程,干脆利落到连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他突然冷笑了下。

    还挺喜欢找教程。做菜是这样,打领带也是这样。

    偌大的会议室明显静默了一瞬,乔文忠率先开口:“小梁,怎么了?”

    “梁总和我可都是很看好这个项目的。”他若有似无地提了句。

    这里有多少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乔文忠更是清楚环境使然下,梁恪言身上有一种傲气,一种因为长时间浸于养尊处优的豪门沃土中而滋生出的傲气。所以在面对八方来路的商业人士时并不会因为自己初出茅庐缺少经验而低头,他说话直言勿讳中带着浑然天成的自信,但这份自信与自傲过了那条界之后总会惹人不适,尤其面对经验丰富的老狐貍时。

    在座的,除了要汇报项目的那几位,剩下的都是起瑞的老董事,梁恪言这点股权在他们面前,不足为道。

    于天洲坐在一边记录着会议纪要,却不时观察着梁恪言。

    被梁继衷安排在梁恪言身边的作用就在于此,他及时的抗压应变能力与娴熟的职业技能就为此而存在。工作之余,他会羡慕又惆怅地想,活的太好命的人是不需要趋炎附势和懂得人情世故的。

    他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已经能预见梁恪言字字带刺的反问,却不想他面色始终温柔谦和,不倨不傲。直击弱点,又精准地抓住重点,你来我往,游刃有余,像打一场稳操胜券的马球。

    “我也很看好。不过我想问一下刘经理,这一块地算是百年商圈,这几年来周边商圈呈多元化发展,多的是传统百货和新兴购物中心。这个项目落在这里,也不过是一滴水掉进一片大海里,您该怎么保证这滴水能脱颖而出呢?”

    刘迅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是这样的,小梁总想到的我们自然也是想到了。所以在该项目上我们进行了全方位的创新,打出去的标签就是‘城市的缩影’,包括内容、空间、设计……”说着,他向一旁的助理使眼色,助理唇咬的泛白,结结巴巴地糊弄着。

    起瑞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是与周氏集团的合作项目。梁安成与周氏董事长周霖关系还算不错,他自然看好这项目,落地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走个流程罢了,谁知道梁恪言会如此较真。

    梁恪言没有追问,把手机翻了个面,耐心地听他讲,只是在最后说:“高档品牌,精品餐饮不是衡量一个商场价值的标准,最大程度地获取价值转换才是最应该奉行的原则。但很显然,以星河汇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并不能做到。”

    梁恪言姿态松弛地靠着椅背,手指间把玩着黑笔。他身体前倾,黑笔在乔文忠笔记本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待到人看过来,他眼里透着十足的纳闷,认真询问:“您和我父亲为什么会看好这个项目呢?真是令人费解。”

    礼貌与谦逊留给了在场所有人,难堪却悉数丢给自己。乔文忠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会议散了,梁恪言和几个董事出门。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呵呵笑着拍他肩膀,直言他“令人刮目相看”。梁恪言谦卑点头,表示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还望叔叔伯伯多多提携。

    看着他们的背影,梁恪言的笑收敛下来。

    那就做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好了。

    纵然那夜得知梁安成的荒唐行为后有许许多多的愤怒,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唯利是图的商人,精明敏锐又能屈能伸是基本功了,如果连曲意逢迎两面三刀都做不到,那他还能得到什么?

    ·

    今天的茶水间格外热闹,三四个男男女女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谈论着刚刚会议上的情形。八卦,只能是痛苦工作里唯一的一针药效强烈的致幻剂。

    “我总觉得小梁总很讨厌梁总和乔总的样子。”

    “哪有啊,不是很正常嘛。刚刚会议结束的时候我就站在乔总和小梁总后面,我听见乔总和小梁总说有不懂的就去问他呢。”

    “傻啊你,上班三年半了吧怎么还听不懂!小梁总现在只是管我们整个青城分公司,可是往大了说,起瑞是梁家的,以后也就是梁恪言的。乔总是谁啊他,还需要未来的起瑞董事长不耻下问请教他?你这点对八卦的敏感程度都没有吗!”

    “是这个意思啊!”

    “你们两个说话声音能不能别这么大,我好害怕。”

    “那我们去厕所讲啦。”

    “啊……我怎么进男厕啊……”

    “创意部不分男女厕啦~”

    “哈哈哈哈哈有病啊你们!”

    于天洲站在茶水间的门口,忐忑不安地看着梁恪言。人多的地方就是可怕,随便经过一个地方都能毫无征兆地听见什么爆炸信息。

    良好的工作素养让他面上仍然保持着镇定:“梁总,我去——”

    梁恪言回身往电梯走:“不用了,不需要做什么。我下午有点事,你提前回去吧。”

    于天洲跟上:“需要我开车吗?”

    “不用。”

    下午四点多,还没正式赶上晚高峰,路上却已经有了拥堵的现象。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饶是梁恪言没有路怒症,却也被这拥挤的路况扰到烦躁至极。

    诚如那些人所言,梁恪言对乔文忠,或者是说对这帮人都恶心至极。

    梁恪言小时候起就看不上这群逢周末或是假期就来家里明里暗里巴结梁安成的所谓的起瑞高管,乔文忠、顾长平,还有等等等等叫不出名字的人。自己来也就罢了,还要带上所谓的“礼物”。

    年纪渐长,他开始懂得,他们口中的礼物是什么。

    对梁安成的厌恶,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心思再缜密也有疏忽的时候。

    那天是个午后,他上楼时听见梁安成房里传来的声音。听见的那一刻他唯一庆幸的事情便是撞见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梁锐言,不然弟弟就该伤心了。

    身后一阵脚步传来,离近了些,声音戛然而止。

    回过头去,女孩错愕的神情纳入他眼底。

    “谁让你上来的?”他那时带着气,也有些不理智地把那点怒气往她身上撒,说话时毫不客气。

    柳絮宁被他吓到,有些紧张地解释:“我们在玩捉迷藏,我以为这一层没人。”

    房间里的声音不重,却能清晰地落在这静谧回廊之中。

    他走过去,捂住她的耳朵:“好,那你被我抓到了,换个地方藏。”

    柳絮宁和他差了好几个头,她有些费劲地仰头看他:“我听得见。”

    他一愣,旋即恢复正常:“我知道你听得见,捂你耳朵的意思是给你个台阶下让你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别出去乱说。”

    他手生得大,掌心覆盖住她耳朵的同时,指腹也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脸颊。小朋友的脸柔软细腻,通透得像块玉,他没忍住掐了一下:“懂了吗?”

    她仰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难过和无措。他心突然一软,像被小猫柔软的尾巴扫过。

    虽然不感兴趣,但柳絮宁进梁家之前的遭遇他有听过几句。梁安成于她而言,便是缥缈无边的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她对梁安成的尊敬和爱戴是有目共睹的,今天下午这一出,如稚嫩到尚未编织完成的美梦被人打破,然后过早地领略到成人世界的肮脏。

    梁恪言不擅长安慰人,但他觉得可以试一试。

    “别太在意,也别难过,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他自己尚未与刚才的情形和解,却已经开始说着毫无信服力的假话。

    柳絮宁仍是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房间里那对男女彻彻底底地陶醉在自我的欢愉世界里,梁恪言不想再听,他拉着柳絮宁的手腕快步走下楼。

    刚下楼没几步,衣摆被人拉住。

    “又怎么——”

    话音还没落下,他的耳朵被柳絮宁捂住:“我不难过,那是你爸爸,又不是我爸爸。我觉得你才比较需要捂一下耳朵。”

    撞破梁安成的风流韵事,丢脸与心痛的难道是她这个无关紧要的梁家编外人员吗?至亲血缘才会觉得伤心透顶吧。

    当柳絮宁踮起脚尖费劲地用手去够他的脸希望捂住他耳朵时,梁恪言第一次觉得家里来个妹妹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可以试着从今天、从此刻开始,对她好一些。

    后来那时请的住家保姆像献佛一般把柳絮宁丢在垃圾桶里的对半撕开的草稿纸递给他。

    纸上字迹模糊,但辨认不是难事——

    梁恪言:用螳螂吓我,坏人,讨厌,装,死鱼脸,不会笑,说一不二(划掉,改字:油盐不进),有一点点好,傻。

    梁锐言:傻,太容易相信人(人划掉,改字:我),带我玩,没心机,好说话,耳根软,听我的。

    奥数题做不出来,心思就飘渺到开始评判起他们两兄弟了?

    最后,她在梁恪言的名字前写了一个小小的pass,然后愤愤划掉他的名字。

    梁恪言刻意忽略那道锋利的黑刃,潜心研究这个pass。这破词儿有两种意思,但结合语境来看,很显然是淘汰。

    他推翻了几天前的想法。家里突如其来一位妹妹怎么不是坏事,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他不明白柳絮宁小小世界里的计算法则和衡量标准,甚至觉得幼稚,无聊,又可笑。谁在乎呢,谁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给出的评价?反正他不在乎。

    不过他那段时间挺恨英国人的。没事搞什么一词多义。

    后来去梁家大院,他在楼上被梁继衷逼着画画,弟弟妹妹们在楼下玩。他亲眼看着柳絮宁环顾四周确保万无一失后踹向那个姓周的男孩。

    死鱼脸?装?

    他冷笑,忍不住在心里驳斥,论说装,那自己显然还比不过这位楚楚动人的好妹妹,口中含蜜,尾上藏针。

    当住家阿姨明里暗里提出自己孩子要上学了,渴望增加工资时,他微笑着,让她做完这个月就离开。

    从语气到用词,都毫不客气。

    说完这话,他恰巧撞上正上楼的柳絮宁。

    看着她诧异的眼神,他知道,她的备忘录里自己名字那一栏或许又要再添几项标签——心思歹毒,一毛不拔,素质极差!

    但还是那句话,谁在乎呢?反正他不在乎。

    车在青大西门口停下。

    他来接柳絮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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