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设计图上的内容刻意改变了细节,然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最重要的核心设计,都是取自于别人。这种行为,好听点叫捕捉潮流点,难听一点就是跟风、抄袭、剽窃。无论是过去、现在以及将来,这样的设计我看见一次就打回一次,无论对方辞职也好,去劳工协会投诉也罢,我决不改变自己的立场!因为我们目前所需要做的,不是竭泽而渔拼命榨取Element.c最后的剩余价值,而是要将在岔路上越走越远的Element.c拉回原来的轨道上,重新回归到准一线品牌、甚至一线的地位,让Element.c持续平稳地生存并且发展壮大!”
即使她的声音并不特别响亮,即使她的发音并不太纯正,即使她的身材修长纤细,甚至因为东方人的骨骼而略显单薄。但她挺直的背和微扬的下巴,显出一种坚定而决绝的姿态,令所有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她承诺的力量。
因为情绪的激昂,叶深深略带喘息,她竭力克制自己胸口的起伏,向下面所有人点头致意:“这就是我的想法。虽然现在公司要经历阵痛,要动荡,员工或者股东会有所质疑,但在痛苦中挣扎着前行,总比舒适地沉到深渊底下好。我身为最大股东深叶派驻的负责人,唯一的目标,就是打造一个持续发展的Element.c,一个让所有投资者有所收获的公司,为公司负责、为品牌负责、为所有股东负责。”
她长久地鞠躬,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收拾东西走回原位落座。
小股东们窃窃私语,艾戈、阿黛拉则望着投影上最终遗留的Element.c的标志,沉吟思索。
叶深深走到顾成殊身边坐下,那胸口一直憋着的一口气舒了出来,身体僵硬的肌肉和神经也仿佛醒了过来,开始微微颤抖,不受控制。
她觉得后背有点凉意,悄悄地抬手摸了一下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冷汗已经湿了后背。
她抓着裙摆的手不自觉地抖动着,几乎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
幸好,这个时候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
是坐在她身旁的顾成殊。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后怕。
所以他轻握住了她的手,就想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一样,用宽厚的手掌整个包裹住了她的手。
叶深深埋着头,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指张开,探入他的指缝间。
在桌下,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他们静静地十指交缠,什么也不必说,她又再度充满力量。
一直沉默的艾戈终于开了口,神情凝重地问:“所以叶小姐,如果你继续留在Element.c,并且开始担任决策者的角色,你有什么想法,准备如何开展工作?”
阿黛拉顿时愕然,看向艾戈,目光似乎想探究他这个“决策者”的意思。
但艾戈并没有理她,只用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盯着叶深深,逼得她不得不开口。
叶深深一时之间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只能仓促回答说:“我到Element.c时间尚短,目前我还只有三个初步想法。一是优化产品,从设计到生产,我都会跟踪到底,抓质量问题绝不松懈;二是Element.c在欧洲的发展已受到限制,我将积极拓展海外尤其是亚美的市场,毕竟那里占了全世界一半多的人;第三,坚持贯彻霍华德先生的风格,Element.c将永远是烙印着霍华德痕迹的Element.c。”
艾戈似乎并不在意她回答什么,只是微眯着眼睛,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嘲讽道:“一堆废话。”
当众被奚落,叶深深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可她只能握紧了顾成殊的手,在心里默念:我是正常人,才不理会你这个大魔王!
阿黛拉面色更加难看,那绷紧的下巴显出了她内心巨大的压力。
切莉亚作为会议主持人,见会场上已经没人发言,便宣布进入第二项议程,投票决定叶深深的去留问题。
布尔勒瓦抱臂坐在主位上,黑着一张脸。赫德悄悄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放心吧,安诺特早已答应与HDI合作,再加上事先早已允诺的几个小股东,过半数绝对没问题。”
投票时,叶深深也忍不住,凑到沈暨身边悄悄问:“你搞定艾戈了吗?”
沈暨一脸痛苦,瞥了艾戈一眼,低声说:“应该吧……”
“应该的意思是?”叶深深觉得自己又紧张起来了。
“呃……”沈暨也是心惊胆战的,死死盯着台上计票的人,仿佛可以扫描出最终结果似的,“应该……还好吧,好歹我们有40%强的决策权呢,就算对方联手,可我觉得头脑清醒的小股东们也应该站在咱们这边啊,加起来有百分之十左右,怎么说都应该赢定了。”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是站在那边呢?毕竟人家在这边根深蒂固,不像咱们是趁着兵荒马乱时狂收散户和小股东们低价狂抛的股份上位的。”叶深深和沈暨对望着,怎么想都感到绝望,只能把目光投向主心骨顾成殊,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安心的答案。
谁知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只淡淡地说:“别胡思乱想,开结果了。”
前面切莉亚正在请大家坐好,即将宣布结果,决定叶深深的去留问题。
两人刚刚坐下,就看见投影上出现了两个数字。
一边是数字28,一边是数字72。
还没具体写明是哪边的,但叶深深胸口一直憋着的那口气还未呼出,眼眶已经热了起来。
她赢了。
她不可能是28,因为深叶有47。
如她所料,旁边的备注开始呈现——28%选择解职,72%选择留职。
压倒性票数,毫无疑问的结果。
沈暨带头鼓掌,差点兴奋欢呼。
布尔勒瓦和赫德面如死灰,不敢置信地看着卡黛拉。
卡黛拉脸上露出难看至极的笑容,勉强跟在艾戈后面站起,与叶深深握手道贺。
在热烈的祝贺声中,叶深深再次站起,向着众人鞠躬致谢。
卡黛拉代表HDI,讲了几句希望叶小姐不要辜负股东们的期望,要忠实履行自己承诺的工作之类的套话。
艾戈代表安诺特发表讲话,一反之前嘲讽的模样,声音低沉得几乎带上了严肃的意味。
他说:“叶小姐当初来到巴黎,一开始在巴斯蒂安工作室担任实习设计师,那时我也不愿意相信,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女孩子,如何能胜任世界顶级品牌的工作?但事实证明,巴斯蒂安先生把她带到巴黎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如今安诺特集团上下都被她的实力给征服了,她现在不仅是Bastian品牌的主力设计师,还因为出色的能力,安诺特集团下属其他品牌也常有需要她的地方竞相邀请帮忙,当我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也是非常诧异,甚至考虑过给她涨薪水——虽然我并不过问这方面的事务。”
下面的人立即附和地低笑起来,毕竟,领导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无论如何都得捧场。
叶深深却笑不出来,她惊吓地看了沈暨一眼,心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了他这几句好话,沈暨付出了多少代价?
结果沈暨的神情比她还茫然,两人顿时变成大眼瞪小眼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