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光下,裙子犹如一团淡淡光晕,将季铃笼罩在其中,朦胧而幽远。茉莉立即说:“到时候可以让人多拍几张灯光变暗后的照片,保证整个晚宴会是你的专场。”
季铃那张寡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说:“可以呀。”
季铃和茉莉商量着,先放出风声,给几个小媒体发一发她支持新秀设计师,要穿着新锐作品去参加晚宴的通稿,然后又对着镜子看了许久,问:“腰身这里,是不是还可以小一码?”
“好的,我回去再改一改。”虽然明知道再小一码就要出横褶了,但叶深深还是很认真地记下,等待着她下面的要求——再给她缩半公分好了,反正到时候她肯定无心吃饭的。
“花朵呢,是不是上面再多加一点小花,能更衬托出我的肩膀和脖子?”
对于这种影响设计的要求,叶深深坚决拒绝:“小花的设计最近几年很流行,但也因为太流行了,所以可能撞设计。到时候一排人站在一起,身上都是小花,那么浅绿色裙子加白色花朵的,很可能在其他鲜艳颜色面前不占优。”
“是吗?”被人艳压简直是女星魔咒,季铃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转头问茉莉,“我什么时候走红毯?前后是谁?”
“你是第七个走,前后是她们。”茉莉把名单给她看。
季铃看了看,十分愉快地笑了出来:“呵呵呵,一个黑,一个矮,到时候我得多呆一会儿,最好能拉她们过来合个影。”
叶深深在心里想,难怪娱乐圈高白瘦顶级大美女沐小雪永远都是在第一个或者压轴出场,估计大家都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这个我知道。”季铃终于欣赏够了自己的美,到里面去把衣服脱下来,交还给叶深深修改尺寸。
叶深深抱着装礼服的盒子下楼,和宋宋出了工作室,终于站在阳光下时,才松了一口气。
“季铃脾气不太好哦,枉我还以为她是媒体上的模样。”宋宋一脸哀叹。
叶深深心想,你还不知道她们曾经给我设下多么可怕的陷阱呢,我差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过考虑到宋宋的火爆脾气,叶深深也只能把一切都吞到肚子里去了。
两人站在街边打车,看着面前的街道。北京的深冬天青云淡,落完了叶子的树木站立在街边,显得这个季节更为疏朗。
“深深~”对街有人朝她挥手。
叶深深转头看见郁霏,她穿着米色大衣和过膝长靴,摘下墨镜朝她微笑,十足十的气质美女。
叶深深朝她挥了挥手,隔着街道叫她:“郁霏姐。”
宋宋不敢置信地拉着叶深深的袖子,低声问她:“郁霏?这就是顾成殊的那个前女友?被他控制了好几年惨不忍睹的那个?”
叶深深想起那篇报道,不由得笑了,点了点头:“对啊。”
“不会吧?你居然和她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宋宋话音未落,叶深深已经牵着她的手,穿过了面前的斑马线,走到郁霏面前。
“来季铃工作室吗?你帮她设计的衣服已经搞定了?”郁霏问着,又咯咯笑出来,说,“哎呀肯定没问题的嘛,毕竟深深你可是受到巴斯蒂安先生好评的天才呀!”
“郁霏姐,求别提这件事了……”叶深深羞愧不已。
“怎么能不提呢?你是巴斯蒂安先生赞赏的国内设计师第一人嘛。”郁霏偏头朝她一笑,“将来前途无限呢!”
路微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也是这样说——郁霏,你现在知道叶深深的可怕了吧?知道她能爬到哪个地方了吧?
“我才不管她能爬得多高呢,甚至越高越好。因为我只要一个手指头,就能让她摔下来,她爬得越高,就摔得越惨。”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这样回答路微的,所以面对着叶深深的时候,郁霏也笑得越发温柔可爱。她的目光落在叶深深手中的盒子上:“这是你给季铃设计的衣服?”
叶深深点头,说:“对啊,就是上次说过的那件浅绿色长裙,白色立体花的。”
说着,她将自己手中的盒子打开,露出了那种浅淡带石青的绿色和希腊式的褶皱丝缎,下面还露出一点白色花瓣。
郁霏眼睛一亮,想要仔细看一看,叶深深却已经将盒子盖好了,匆匆忙忙地说:“车来了,我得赶紧走了,郁霏姐拜拜~”
她们拉开出租车的门,坐了上去。
郁霏朝她小幅度地挥手,依然带着那种温婉的笑容:“拜拜哦~下次让我好好看看你的作品。”
叶深深点头,举着手中的盒子说:“明天的发布会上就能看到啦,郁霏姐别急哦。”
“喔……那我等你。”郁霏满意地笑着,也上了自己的车。
出租车一路往前,宋宋揪着叶深深的袖子,恨不得扯下一块布来:“深深,你的心也太大了吧?郁霏啊,她是郁霏啊!顾成殊的前前女友!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现在和顾成殊的前女友路微在同一个工作室,和顾成殊的前前女友混得跟闺蜜似的,和顾成殊又走得这么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深深还没说话,前面的司机已经说话了,一口京腔,倍儿亲切:“这就叫一笑泯恩仇,管他女友前女友。”
宋宋傻了眼,几乎要用眼睛杀死叶深深。
叶深深则简直无语了:“师傅,我和那纠缠不清的三个人不是一路人,我只是个凑巧认识这三角恋中每一个人的倒霉蛋,谢谢。”
“是啊,我看你这小姑娘的模样这么单纯,也不像那种道德败坏的人。”司机摇头说,“三角恋就够乱了,再掺一脚就四角喽。”
受不了的士司机的点评,叶深深在经过外文书店的时候赶紧喊停,带着宋宋进去买书去了。
“行啊深深,去了一趟法国,你都要看法文原版书了?”宋宋看着她取下厚厚一册书,目瞪口呆。
叶深深又去旁边拿了法文词典和从零开始学法语等,回头跟她说:“我昨晚查了一下,国内有努曼先生给我提起的《关于服装的一切》,又搜索到了封面照片,应该就是这本没错。”
宋宋毛骨悚然:“我的天,你不会妄想自学法语吧?”
“对,我的目标是,能有一天看懂这本书。”她晃了晃手中那本厚重的《关于服装的一切》。
“疯了吧……”宋宋自言自语。
“就是怕自己会坚持不住,所以才先花掉这一笔钱,以后心疼的时候,会认真的。”她说着,又把自己手机中的那封邮件翻出来,看了看,说,“我不想像努曼先生那样,到了五十岁的时候,才遗憾自己没有机会去学那一门外语。”
“可是自学法语有多难,你想过吗?”
“没想过……只想着法国是个好国家,是全世界设计师的梦想。”叶深深抱着手中沉重的书,把自己口中另外的话吞了下去——有一天,我会和顾成殊实现说过的梦想,在巴黎开自己的时装发布会。
我得为那一天,做好准备。
在走出书店门口时,她们看见报刊摊,便随手拿了一份报纸。
宋宋习惯性把报纸先翻到最后一版看娱乐新闻,再去副刊看都市潮流之类的讯息。扫了几眼后她脱口而出:“哎哟……孔雀这女人,混得不错嘛!”
叶深深探头看去,内页的软文是青鸟的,刊登着一组青鸟今年春夏成衣的照片,颜色粉嫩,走糖果色欧根纱风潮,据说设计师是青鸟的孔雀。
“深深,今年还流行糖果色欧根纱吗?”宋宋研究了一下,抬头看她,“我记得我们店里选择的是浅色清新风啊。”
叶深深想着自己对孔雀说过的话,那时在北京的大雪中她们重逢,孔雀问起她明年店里的春夏色调时,她对孔雀说,春夏要粉嫩点,糖果色,半透明欧根纱。
还真是,居然真的相信了。
叶深深对宋宋笑了笑,说:“糖果色和半透设计应该年年都流行吧。”
书很重,打车很难,两人站在路边,身后花坛里开满了三色堇。
看着这熟悉的花朵,叶深深忽然想起了被自己留在工作室中的角堇,不由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说:“我得回工作室一趟。”
“怎么啦?不是说今天休息吗?还要去?”
“我在那边还有一盆花,周五我走的时候忘了浇水,昨天、今天、再加上明天我要直接带着衣服去酒店,我的花肯定要枯萎了!”叶深深说着,抱起书就赶紧往旁边走,“幸好工作室就在旁边不远,我们走吧。”
“什么花啊,这么要紧?”宋宋无奈地帮她抱着一本书,两人往工作室那边走,“不过我也没看过你们的工作室呢,我跟去看看。”
走路不过十来分钟,她们已经到了工作室。
周末的工作室没有人,叶深深打开门进去,一眼就看见自己的角堇已经失水垂挂下来了。
她赶紧接了半杯水给它浇上,又把流出来的水给擦干净。
宋宋在大厅内转悠了两圈,说:“深深,这里挺好的哦,你工作得很愉快吧?”
“是啊,很开心。”就是经常被路微盯着,然后要时刻小心她在暗地里动手脚,不然真的挺开心的。
宋宋一抬头看顶上,“啊”了一声,说:“不过这里可不太好。”
叶深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愕然发现吊灯上一片巴掌大的玻璃灯盏正在摇摇欲坠,三根铁丝已经少了两根,可大家居然都没注意到。
“我把它弄一下。”叶深深立即将自己的桌子拖到灯下,爬了上去。宋宋瞪大眼睛:“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深深!你等终审过了再跟他们提一提不久好了,过不了就不说了!”
“这怎么可以啊,玻璃随时会掉下来伤到人的。”她说着,将自己的外套一脱,爬到了桌子上。然而层高三米多的天花板,她伸长了手也够不到那片玻璃灯盏,只能叫宋宋再弄一把凳子过来。
“我嘞个去,深深你还真是修得了水管打得过流氓啊!”宋宋嘟囔着,正把凳子架在桌子上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有人开门进来了。
叶深深吓得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她捂住自己的短裙,愕然看着从外面进来的人。
方圣杰带着三个人进来了,一个是沈暨,一个是她不认识的大块头,另一个,让她瞪大了眼睛——居然是努曼先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暨,他大步走上来,仰头看着叶深深,问:“深深,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