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暨透过窗户朝里面看了一眼,看见叶深深还坐在桌前画设计图,便对熊萌说:“多谢你了,我想深深应该是遇到了些难题,我会帮助她的。”
“嗯,一定要啊,看见她这样,我心里都难受。”
熊萌走后,沈暨看了看叶深深,想了想,转身又快步走出了小区,进了门口的小花店。
叶深深觉得眼睛酸涩,她揉揉眼,看到周围一片昏暗,才发觉工作室内已经只有自己一个人。
北京即将入夜,暮色中一片安静。她呆呆坐了一会儿,艰难地站起来正要去开灯,结果窗外忽然传来一个怪怪的声音:“深深,深深~”
叶深深撑起身子一看,一只玩偶青蛙正从窗边探出头来,朝着她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点头。
她不由无力地又坐下,说:“别闹了,沈暨。”
“深深,你太聪明了……你怎么知道沈暨变成了青蛙王子?”青蛙在那边张着嘴问。
叶深深无可奈何地说:“因为我认识的人中你最无聊。”
“对啊,我就是这么无聊,所以过来陪我聊聊嘛!”他在外边用萌萌哒的声音说。
叶深深情绪低落,真的不想动,可他一直挥着那个玩偶深深深深地叫,她只好走到窗边,靠在窗台上看着蹲在下面的沈暨:“聊什么?”
“哇,朱丽叶终于出现在阳台上了!”他开心地蹲在下面仰望她,一边捧出一个小蛋糕给她,“来,讲童话的时候要配合一点甜食。”
叶深深想回绝说自己不想吃,可一整天没有吃饭,肚子真的饿极了。她的大脑明明是抗拒的,可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蛋糕接了过来,拿起上面的叉子一口一口地开始吃起来。
“就要这么乖嘛,等你吃完了,我还有奖励给你。”他站起来,微笑靠在窗台的外面看着她。
“什么奖励?”她含着叉子问。
他带着神秘的微笑,俯身从草地上捧起一个东西,越过窗台递给她。
是一小丛开得非常灿烂的花朵,小小的三角形叶子,十几根细细的茎上开出指甲大的蓝色花朵。它被种在一个小小的白色花盆中,而花盆在沈暨的掌心,金紫色的夕阳斜照在上面,替小花、也替沈暨蒙上一层温柔的光。
叶深深呆了片刻,然后慢慢伸手捧过这株小花,眼中终于有了点神采:“真漂亮。”
“嗯,我也很喜欢,觉得长得很像你,所以买下来送给你。要不我们就给它取名叫深深花怎么样?”
叶深深无语地笑了出来:“沈暨你正经点好不好?这明明就是一棵角堇。”
见她笑了,沈暨的脸上也露出轻快的笑容来。他单手撑在窗台上,翻身坐了上来,逗弄着那盆小花:“不应该啊,你看,你笑起来更像它了,不叫深深花简直说不过去。”
叶深深简直被他正经的胡说八道给打败了,她将花朵放在自己的案头,说:“谢谢你,我会好好养它的。”
“也要经常对它笑哦,这样你们才会越来越像。”他坐在窗台上凝视着她,用手指在含笑的唇角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
他温柔的笑意,让叶深深不由得胸口热热地暖起来。不由自主地,她朝他绽放出笑容,轻轻说:“好。”
沈暨的理论是,吃了开胃甜点的人,不去好好吃一顿饭简直是说不过去。
于是叶深深跟着他又去大吃了一顿。
最终的结果是,叶深深直接呕吐晕倒进了医院,挂起了吊瓶。
“不可能的,我和她吃一样的东西,我都没事。”沈暨担心又委屈地守着输液的叶深深,对医生说。
“本来应该是没事,可问题是,她一看就累得虚脱的样子,再加上一天没吃饭了,你先给她吃了油腻的蛋糕,又带她去吃大餐——这虚弱的体格和空虚的肠胃受得了吗?有没有常识?”医生丢给他一个白眼,“肠胃炎,重度的,记得明后天再来挂两次水。”
“对不起……”医生走后,沈暨对着叶深深忏悔。
叶深深吐了之后倒是感觉舒服多了,不过急性肠胃炎使得体温升高,她整个人烧得晕乎乎的,脸颊也红红的,头脑混沌不清。
她半躺在椅子上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沈暨内疚地给她喂刚买的粥,说:“这个应该没问题的,我喂你喝点吧。”
叶深深气息急促,右手打着针,左手也抬不起来,只能靠在椅背上,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粥。
“真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最后击倒你的人是我。”沈暨说着,又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觉得粥有点冷了,便站起身说,“我帮你去外面热一热。”
“不用啦,我不想吃了。”叶深深虚弱地说。她听到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觉得自己说话的音调也怪怪的。
沈暨也有点担心,便将粥先放下,坐在前面俯身看着她,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我回家睡一会儿就好了。”叶深深看着即将挂完的点滴,虚软地说。
沈暨坐在那里注意着点滴,一脸担忧。输液室内各种嘈杂,小孩子的哭声与大人的说话声响成一片,交织得铺天盖地。
叶深深想了想,说:“幸好今天周五,明后天不上班,不然我又要请假了……”
沈暨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都生病了,居然还担心这个。”
她缩在椅子上,问:“对了,沈暨……你平时都在干嘛呀?我怎么感觉你不上班似的。”
沈暨点点头,说:“是啊,游游荡荡的,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你这么厉害,需要你的人很多的。”
“有啊,我不是还在你的店里挂着名吗?这么快就不想要我啦,老板?”他笑问。
叶深深也笑了,软绵绵使不上力的笑。
药水已经挂完,沈暨请护士来拔掉了针头,半扶半抱地带她出了医院,问她:“今晚继续住酒店呢,还是回家?”
“回家吧,我爸妈已经走了。”
沈暨扶着叶深深躺在后座,开车送她回家。
十点多的道路,依然是霓虹灯满路,街上的车子也是满满塞塞。他走走停停,开得平稳。
后座的叶深深虚弱地半闭着眼睛,看着沈暨的背影,看着他的半侧面,听着他车上的歌。CaraDillon的《CraigieHill》,和沈暨一样温柔的旋律与嗓音,她觉得自己也很喜欢它。
沈暨将车停在叶深深所住的小区,关掉了音乐后,听见了叶深深平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她真的太累了,居然在车上就这么睡着了。
沈暨微笑着向她探出身,轻轻地呼唤她的名字,准备叫她醒来:“深深……”
“沈暨……”她在梦中低低地呢喃着,在这安静而黑暗的车内,那低若不闻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沈暨,我喜欢你……”
沈暨,我喜欢你……
这轻微的梦呓,却像是一个晴空中骤然响起的惊雷,让沈暨呆在那里。他半天没有动弹,只有睫毛微微颤动,那被遮盖的眼睛里映照着车窗外流动的微光,明暗不定。
叶深深还在后座沉睡,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喉口仿佛被人扼住,无法出声。
紧闭的车内那么那么静,静得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时急促,是紧张、恐惧混合着猝不及防;有时迟缓,是悲哀、痛苦混合着手足无措。
深深,叶深深。
第一次见面时,在混乱的暗夜街头,她惊慌失措地撞在他的身上,倏忽间亮起的霓虹灯照亮她那一双眼睛,那里面的光彩令他至今难忘——可,他却没料到,有一天这双眼睛在凝望着自己时,会带上不一样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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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对顾成殊说,深深是我的一个梦想,我会努力帮她,想看看当年的自己,若是没有坠落,可以走到哪一处。
他看着她,呵护着她,竭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她,然而,他却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刻,她对他说,沈暨,我喜欢你。
沈暨的呼吸不自觉地开始急促起来。他觉得车内闷得自己无法忍受,不得不打开车门,逃也似地下车,扶着旁边的树,用力地呼吸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初冬的夜风,逼进他的肌肤,让他突突跳动的血管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许久,然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过去敲了敲后座的窗户。
等到叶深深在里面蠕动了一下,沈暨才打开车门,若无其事地说:“深深,下车吧,我们到了。”
发烧加上昏睡,叶深深有点迷迷瞪瞪的。她勉强扶着靠背坐起来,抬手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钻出了车子。
沈暨扶着她进门,蹲下帮她换了拖鞋,牵着她走到卧室坐在床上,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体温稍微凉了一点,不太烫手了。
“身体不好得早点休息,我给你倒点水。”他轻柔地吩咐她,带上门出去,到厨房去烧了热水,倒入杯中浸入冷水使温度降下来,再倒到保温杯中,把盖子盖好,才去敲卧室的门:“深深,我可以进来吗?”
“嗯……进来吧。”叶深深虚弱地说。
他进来看见她已经乖乖换好睡衣躺在床上了,便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在床头柜上,俯身帮她掖好被子,小声嘱咐她说:“要是晚上口渴了,就多喝水。我待会儿等你睡着了再走,明天下午再过来带你去医院。今天晚上你把手机放在床头,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好吗?”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眼中蒙着一层水汽,脸颊浮着一层粉色,轻轻地“嗯”了一声。
“早点睡吧。”他说着,再次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帮她关了灯,又带上门,一个人坐在客厅中,等待着她入睡。
疲惫至极又病得晕乎乎的叶深深,躺在黑暗之中却睡不着了。
因为,沈暨就在外面,就在离自己一墙之隔的地方。
明明整个人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可大脑中却有诡异的声音不停地飘荡着,让她的头隐隐作痛,似乎已经沉入了无知觉的境地,又似乎清醒无比。因为没有力气,她只能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轻微的“咔”一声。
是沈暨走了。
一直没有听到声响,他以为她已经安睡,所以离开了。
似梦似醒的叶深深,因为这极其轻微的声音,却忽然浑身大汗淋漓,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