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了两年多的虚假平静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然而局中人在接近真相的同时,似乎也在接近危险。
并且,越接近越危险。
回家的路上,林深青一直不安地攥着手机。
贺星原替她打开车门,顺手牵过她的时候,发现她的手心一片潮湿。
他在她掌心轻轻抓了抓以示安慰,进家门后,叫她先去洗个澡,他找人查查她爸爸当下的行踪。
林深青魂不守舍,一个澡洗了近一个钟头,出来就见贺星原刚好挂掉一通电话。
他把她拉到沙发坐下:“你爸爸暂时是安全的。”
“知道他在哪了吗?”
“在美国境内。八天前,他从奥克维尔飞到了拉斯维加斯,三天前,又从拉斯维加斯回了奥克维尔。”
林深青皱了皱眉:“也就是说,有那么一天时间,我爸和你哥都在拉斯维加斯。”
“对,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在那一天应该有过交集。但你爸爸既然能安全离开拉斯维加斯,继续跟奥克维尔的酒庄正常往来,并且也没有主动联系你,就说明这段交集没有把他卷入太深,他或许并不知道什么关键线索。”
也许林禹民只是误打误撞地接触到了什么,自己却没有发现,所以对方才会放他安然离开。
而贺斯远之所以向林深青打探,只是出于“做贼者”的“心虚”。
要不是这点心虚叫他露了端倪,其实贺星原根本不会发现到这一步。
“那现在能不能跟我爸取得联系?”林深青问。
贺星原摇摇头:“保险起见还是不行。虽然他暂时安全,但通讯和行踪大概率都被人监控了。”
现在就相当于有一颗不定时炸|弹绑在林禹民身上,他们不去拆,心里必然一直忐忑,可是如果盲目去拆,却可能促使它更快被引爆。
这个时候,得沉住气。
贺星原说:“但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有一个突破口,就是查清楚,我哥和你爸都在拉斯维加斯的那天,有没有去过什么同一个地方,见过同一个人。”
一夜难眠。
清早,贺星原接到消息的时候,林深青翻身凑了过去:“查到了吗?”
贺星原看着罗四传来的资料皱了皱眉。
他点点头:“但有点棘手,他们去了一家赌场。”
按照赌场一天之内的人流量,以及鱼龙混杂的程度,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排查。何况这已经是过去一个多礼拜的事情。
林深青说:“但你哥是去拉斯维加斯查资金流向的,既然去了这家赌场,会不会说明资金到了这里?”
“如果是这样,能够操纵这些资金的,只有这间赌场的主人。”
“能查到赌场老板的身份信息吗?”
“只知道是美籍,男性,深入的目前没法挖了。”
跨国,又是赌城,这里面门道实在太多,短时间内查到这里已经到底。再往里,要么竹篮打水,要么打草惊蛇。
林深青暗暗陷入了沉思。
一个男性,一个让贺斯远一边对贺星原愧疚难当,一边却又选择袒护的男性?
贺星原想了想,说:“盯着这家赌场和我哥,静观其变吧。原本事情到赵康这一步就结束了,所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对方现在一定也不想再冒大险,你爸爸暂时不会有事。”
林深青点点头,忽然听见贺星原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凑过去一看,溢出一声冷笑。
是那天来贺星原办公室,老牛吃嫩草不成的女人。
姓个林就能吃到贺星原?以为全世界都是林深青?
“合同都签了,这一大早又没到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干嘛呀?”她冲他翻个白眼。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那要么你帮我接。”
林深青懒,拿起手机摁了免提,示意他说话。
那头女声传出来:“小贺总,你可给我找麻烦了。”
“怎么了,林总?”
“你到清沙湾南区一栋,来我这边看看就知道了。”
林深青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腰,目光警告:还住一个小区?
贺星原低咳了一声:“林总,我现在不太方便,可以请我的助理过来。”
“那也行,总之你想办法,替我把赵总请回去就是了。”
林深青这下倒是愣了愣。
贺星原确认道:“赵总?您说金越的赵总?”
“是啊,上回的项目最后给了香庭,金越也是执着,非要再跟我争取机会,赵总都从西城跑来我住处了,眼看不见到我就不肯走。我一会儿还得去集团呢,你看,是不是你帮帮忙,出面替我解决解决?”
“好,我尽快过来。”
他掐断电话,刚要跟林深青解释,她就已经比他更快地穿起了衣服:“带我一个,有赵曲风吃瘪的地方,就有我林深青。”
“……”
贺星原无奈地笑了笑:“好,带你去。”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清沙湾南区一栋,到别墅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赵曲风和蒋莺。
前者坐在车里,后者抱着一堆项目书站在车外。
林深青踩着高跟鞋下去,远远就“呀”了一声,跟贺星原说:“那谁啊?有点眼熟。”
贺星原淡淡道:“可能也是林总的客人。”
赵曲风透过车窗看见两人,立刻皱起了眉头。
蒋莺打开后座车门,迎他下车。
赵曲风也不傻,当然知道他们不是单纯来做客的,舔舔后槽牙,上来就使劲挥了一拳。
贺星原手一擡,轻轻松松捏住,垂着眼说:“赵总这打招呼的方式倒是挺新鲜。”
他搁下拳头,切齿道:“贺星原,华欣那桩生意给了香庭,我忍了,林总这个项目原本计划了就是给金越的,你拿股份当诱饵横插一脚,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贺星原笑笑:“我以为林总不是选择了香庭,而是选择了利益。如果赵总拿得出更好的条件,自然能令她回心转意。”
“金越要什么,香庭就抢什么,你现在是这个意思吗?”
“赵总不觉得这做法有点耳熟吗?”贺星原淡淡眨了眨眼,“我不过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赵曲风狠狠咬着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债,早就两清了!你是真不知道,我爸是被你们贺家害死的?”
“如果赵总是指我坚持查案,逼得你父亲走投无路自杀的事,把这笔账算在我贺家头上,未免可笑了吧。”
赵曲风面色铁青:“我告诉过你,我爸不可能自杀。”
“这话你应该告诉警方,请他们明察秋毫。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结案时,警方排除了他杀可能。”
“那是因为,我爸确实是自己吞药的,”赵曲风紧紧捏着拳头,压低了声,“但在他留下认罪书的前一天,香庭有人跟他通了一个电话。”
贺星原皱了皱眉。
赵曲风眯着眼观察他的表情:“这事你真不知情?”
他不答反问:“警方没有查证这条线索?”
赵曲风笑了:“一条查不到内容的通话记录能说明什么?”
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但在始终对案件真相抱有疑虑的赵曲风看来,自由心证的结果,贺家无疑就跟父亲的死脱不开干系。
而贺星原也是贺家一员,并且确实是推动赵康认罪的关键人物,赵曲风当然不会把这条线索告诉他,而选择了暗暗把证据捏在手中,期待日后能有进一步的发现。
可两年多过去了,事情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反而现在金越被香庭逼得寸步难行。
在今天这个契机下,他才终于吐露了这个讯息。
也是此刻,林深青终于明白了赵曲风当年为什么丧心病狂地害死她爷爷,拿这事来报复她和贺星原。
她闭上眼,掐紧了手心。
所有人都成了幕后黑手的替死鬼和牺牲品。
这场冤冤相报,究竟何时能到头。
贺星原紧紧盯住了赵曲风:“你告诉我,那通电话,是谁给你父亲打的?”
赵曲风发笑:“我?告诉你?”
“我对你父亲死因的执着,从来不比你少。”贺星原笑了笑,“赵曲风,你斗不过我,不如跟我坐上同一条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