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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事不好了 正文 你压我来我压你

所属书籍: 陛下,大事不好了

    尽管这一系列转折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江凭阑却对自己将会看见一张怎样的面孔做足了思想准备,所以当易容被揭开,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映入眼帘时,她是极其错愕的。

    她不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不是她预想中的那个人。

    一刹错愕过后,她蹙起眉,真觉得自己是中了邪。不就是被撩拨了?难道她以为,这世上当真只有皇甫弋南一个人能引起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反应?

    是陌生人才合理。以皇甫弋南的身子状况,哪里经得起这般长途跋涉随军出征,更何况,神武帝也绝对不可能指派他来,那么,他是失心疯了才会冒着被抓到把柄甚至被扳倒的风险上这个对自己毫无利益可言的前线!

    她不知道的是,皇甫弋南可能真的疯了。

    她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人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竟戴了两张面具,她只消再动一动手指,便能瞧见他真正的脸。

    皇甫弋南将她眉眼间的错愕、讶异、愤怒一一收入眼底,忽然弯了弯唇角,隐隐浮出笑意来。

    江凭阑却是愈加生气了,自己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呵呵,皇甫弋南?倘若他真是皇甫弋南,如何会跟她这般卿卿我我,不该直接一刀结果了她这弑母仇人吗?或者,是她先一步结果了他。

    她醒过神来,感觉身上人似乎也没用多大的力钳制住自己,心下一狠便咬紧牙关提膝暴起,毫不留情朝他重点部位招呼过去。

    我去你丫的流氓!

    皇甫弋南却似早有预料,在她暴起一瞬翻身而起,朝床下滚去。

    江凭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确认皇甫逸究竟在不在北岸,眼下已经有了答案,照理说,她该趁着尚未惊动守卫及时抽身才是。如今这人又为了躲避自己的攻击翻身下了床,她只消一个闪身便可顺利出营帐。

    可她一步迈出却又停了下来,也不知为何就是怒从中来,从前没有的男女之防,从前不在意的亲密触碰,忽然间变得极其珍视极其重要。

    这个人侵犯了她,不毁了他后半生幸福她誓不姓江!

    江凭阑一个翻身跟着下了床,利落无声压倒了他,手起刀落就要朝他下腹捅去。

    皇甫弋南本就是给了她机会让她离开的,不意她不肯走,反倒一副要找自己寻仇的样子。他一愣之下意识到这阴毒的女人要做什么,抬腿将坐在他身上的人用力一绞,换做了他上她下的姿势。

    江凭阑一刀落了空还不死心,双手死死揪住他衣领,借力一翻,又重新坐回了他身上。

    皇甫弋南皱了皱眉,再翻。

    两人分明做着大力的动作,却是谁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你翻过来,我翻过去,你压我来我压你,一直僵持着从营帐的这一头滚到了那一头。

    江凭阑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丝毫不觉得这些个动作有什么问题,皇甫弋南却是有点哭笑不得。方才在床角时他便已情动,好不容易被她那一刀子刺得醒了神,眼下她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却以一副要生吞活剥了他的架势压着他的某处……她再这么无心点火,他就真要着起来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神色又黯了黯。他眼下可不是皇甫弋南,这女人对谁都可以这样吗?她在南回皇宫里头住了这么久,有没有对微生玦做过同样的事?

    远在千里之外的破军帝着实无辜地打了个喷嚏。

    思及江凭阑跟微生玦可能有过的那些个糟心事,皇甫弋南隐隐动了怒,再翻过身上那人时便没留余力。

    江凭阑微微一愣,感觉这人似乎要将自己掼死在地上了,立即作出防御动作,想顺着他的力道脱离包围圈。

    这一借力,她整个人咕噜噜飞似的朝墙角滚去,皇甫弋南霍然抬首,一眼看清情势,忽然掠上前去。

    “砰”一声大响,他的手代替江凭阑的膝盖撞上了桌腿。

    江凭阑被这像是磕碎了骨头的声响惊得愣住,垂眼看向那只护在自己膝盖骨前的手,感觉到后背抵住的地方有什么在剧烈地跳动。

    这情急一掠,竟叫他整个人心如擂鼓。

    江凭阑大睁着眼,微微喘着气,她知道自己会撞上桌腿,早便准备好了刀子意图砍上去缓一缓去势,却不想身后那人来得如此快,近乎慌张的快,以至她此刻震惊到作不出任何反应。

    皇甫弋南也木然维持着覆住她膝盖的手势,整个人侧躺着,前襟贴着她的后背,像极了从前他揽她睡觉的模样。

    素来反应利落迅猛的两人,竟是谁都没从那一撞里缓过神来。

    然毕竟时机不对,立场不对,身份也不对,短暂的温情立即被无情打断。

    “有敌!”门外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喊,整座军营都骚动了起来。还不到换班的时间,是刚才那一声大响惊动了巡逻的士兵,朝大帐赶来的人发现了门口被江凭阑放倒的那两名守卫。

    站在门外的人想闯进来,却又记起十一皇子交代过的“不得擅自入内”,只好踌躇着问:“殿下,您在里面吗?”

    江凭阑听见“殿下”二字愣了愣,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身后那人以皇甫逸的声音平静答:“外头出了什么事?”

    那士兵似乎松了口气,“您帐子外的两名守卫被放倒了,卑职以为您遇了敌。”

    “我帐中无事,命二营去各处搜查,所有人一炷香内穿戴集合完毕,等我来点兵。”

    “卑职领命。”

    门外的人匆匆退下,江凭阑脑子里一团浆糊,觉得想不通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又不知这敌不像敌友不像友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刚要爬起来问个清楚,忽觉后颈一疼,失去意识前,她活生生又憋了一通气。这个人,怎么总能找准她千年难得一回有的失神?

    这一晕,江凭阑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好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她的筋脉,将她湿漉漉的衣裳一点点烘干,又有一双手轻轻揉搓着她的膝盖和脚踝,似要将她受过的苦以这样的方式熨帖、抚平。

    她睁开眼才发觉眼角有点湿,顾不得自己怎么做个梦也能流出泪来,想起昨夜最后那一记手刀,她霍然翻身坐起,待看清帐子情状时才愣了愣。

    这是大乾的营帐,她自己的营帐。

    江凭阑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裳,还是昨夜那一身夜行衣,束胸也完好,只不过都干了,双腿并没有预想中泡了凉水的不适,整个人反倒比前些天还精神了些。她迅速穿戴好出了门,若非看见北岸的守卫明显严密了不少,都要疑心昨夜那一遭是青天大梦了。

    她一面盯着对岸大帐里疑似在吃早食的那人,一面问一旁的士兵,“昨夜可有异动?”

    “回禀将军,没有。”

    她皱了皱眉,对方竟比自己还牛掰,不仅能带着昏迷的她悄无声息潜入敌营,甚至连这大帐门口的守卫都不曾伤及一分一毫。

    她的手指缓缓朝掌心蜷去,目光灼灼地盯着对头,似要将那男子的脸看出个洞来。可那头的人却神态自若地喝着碗里的东西,连头也未曾抬起。

    半晌,她松开了手,迅速道:“传我军令,所有人集合,准备撤兵。”

    “是!”

    江凭阑的想法很简单,昨夜的男子虽不是简单的角色,却依靠冒充皇甫逸才得以领兵,这么个隐晦的人物,显然是皇甫逸私下里的暗桩,不可能作出什么大动作来,那么,饮马河的对峙就失去了意义,再耽搁下去,被人家“狸猫换太子”的戏法牵制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况且,既然确认了皇甫逸不在北岸,她就该第一时间撤离,摸索出皇甫主力军的踪迹。

    这一次,的确是她失算。

    江凭阑赶回大营,与军中几名包括柳瓷在内的副将开了个紧急会议。粮草被截,计划生变,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制定出新的方案,作出反击,配合微生作战。

    良久后,大帐里的议论声渐渐轻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位列正中的江凭阑。

    她的手撑在案几边缘,一个稍稍倾身的动作,随即眯眼扫过沙盘上林林总总的各色旗帜,冷笑道:“就如诸将所言,让皇甫逸捡个大便宜回去交差,这笔账,咱们来日再算。”

    ……

    皇甫延熹二十三年十一月,皇十一子运筹帷幄,不出饮马河半步,遥遥指挥了一场奇袭战成功阻截大乾粮草,令大乾摄政王不得不提前撤出亓水关。神武帝大喜,收归了兵符的同时也将京军神机营的掌管权交给了皇十一子。

    大乾摄政王撤出亓水关,皇甫南境的地方军立即往西回防,潮水般朝破军帝涌去。大乾朝中霎时一片哗然,眼见皇甫与大昭两面开火,将陛下堵在了皇甫南境附近的月陇关,人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更有甚者将骂名冠给了临阵脱逃的摄政王,弹劾罪状一本本奏来,险些都要淹没了辅政宰相的桌案。

    十一月十九,大乾破军帝与两国兵马僵持在月陇关的第八日,杳无音讯近二十日的大乾摄政王忽然现身大昭西境,以雷霆攻势撬开大昭国门,在整个西境来回肆虐了一整圈,惹得大昭怀盛帝睡觉都心惊胆战。

    西境大破,深入作战围堵破军帝的昭军被切断了退路,摄政王分兵两路,一路留守大昭,一路直杀月陇关。

    突如其来的逆转看得人眼花缭乱,十一月二十七,大乾摄政王亲率十万援军以环形攻势逼近月陇关,将堵在外围的昭军踹了个人仰马翻。

    昭军退路被截断,只好卯着劲跟大乾火拼,一路被拖出了月陇关,到得本国边境外围,摄政王的兵马忽然消失不见,众人刚要松口气,却被驻扎在自家西境的大乾守军揪了尾巴。

    数万昭军全数覆灭在边境线,至死都没能踏进近在咫尺的国门。

    昭军撤离后,得以喘息的破军帝立即在月陇关组织了一场反击战。本就因连日合围大显疲态的皇甫地方军哪里想得到大乾还有如此后发之力,仓促应战之下损失惨重。

    破军帝一朝杀出月陇关,未曾休养生息几日便将兵锋指向了不远的皇甫南境。皇甫朝廷早在月陇关反击战初起时派遣了三员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前来坐镇,这才勉强支撑着全军不往内陆溃退去。

    大乾摄政王的兵马从大昭西境杀到月陇关,又从月陇关打回大昭西境,一个来回过后也已是强弩之末。然而领军之人是近半年来屡屡奇招不断,战略战术可谓天马行空的江凭阑,皇甫因此也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密切关注着这支军队的动向。

    甫京城里一家风月楼,厢房内也恰有几人在议论此事,只是还没能说上几句,那上首的男子就低低咳了起来。那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虽被赶走了,这厢房里头却还有股怪刺鼻的香气在,他皱了皱眉,看向左手边,“十一,瞧瞧你挑的好地方。”

    皇甫逸上个月出征归来得了赏赐心情不错,闻言忍不住笑出声,“九哥,你还真是一点受不得脂粉气。”

    皇甫弋南听出这位弟弟对自己的嘲讽,淡淡瞥他一眼,又看了看右手边同样浑身不自在的喻衍,“阿衍就受得?”

    喻衍赶忙摆手,“表哥成家了的人都受不得,阿衍怎会受得。”

    这老实人说的老实话听得皇甫弋南更不舒服了,明明他是三人中年纪最长成家最早的,却反倒显得最无用了。他敛了神色,凉凉道:“你们嫂嫂不爱涂脂抹粉。”

    这“嫂嫂”指的谁自然不言而喻,其余两人闻言对视一眼,有心想笑却又怕皇甫弋南动怒,只得憋着,作出“理解理解”的样子来。

    三人一般都是密信往来,很少这么当面聚在一起,此番是为了筹划扳倒老六的事才冒了风险,到了这鱼龙混杂的风月场所。既是乔装出门,为掩人耳目便也不遵礼数,言谈间都以兄弟关系称呼。谈完了老六的事,自然又免不得提一提这位“嫂嫂”。

    皇甫逸与喻衍打了个赌,前者因偏擅突袭战,认为嫂嫂此番的目标是与破军帝合力大破皇甫南境,后者却因偏擅防御战,觉得嫂嫂不会在己方兵力衰弱之时冒如此风险再杀个来回,还是取道后方保证破军帝的退路更妙。

    皇甫弋南听着左一个“九嫂”,右一个“表嫂”,在两人发表完各自意见后淡淡表了态:“从战术上讲,你二人的说法都不无道理,可你们嫂嫂又不真是五大三粗的武将,这场仗打了近半年,如今也是时候收尾了。”

    皇甫逸和喻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齐齐似笑非笑道:“还是您懂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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