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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事不好了 正文 对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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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以喻公子定力,必不会轻易为人所动。”微生玦看也不看手中碎落的杯盏,笑意盈盈望着对面床榻上的人,“却原来不是这样,或许您也有软肋,还恰好与我是同一根。”

    床上假寐之人睁开眼来。他这样的人,常年练就了近乎可怕的直觉与警惕性,即便是睡着也绝不会容许旁人靠近,所以当微生玦走到床榻边时他就醒了,醒了却装作没醒,不过是想看看对方想做什么而已。

    他假寐,从微生玦替他运功驱寒、弄干里衣、盖好绒毯,一直到杯盏碎裂。杯盏碎裂一刹,他的手同样不能自抑地颤了一下,因为听到一墙之隔外的那些话。

    “还须多谢殿下悉心照料,及未在我最虚弱之时对我下手。”他怡然躺着,并没有正面回答微生玦的问题。

    “也要多谢喻公子两次搭救舍妹,及这一路放过与相助。”

    “搭救令妹之事不必挂怀,我本就有寒毒要解,一举两得罢了。”

    微生玦不以为然地笑笑,却也没有戳穿他,“你我恩来怨去,一时半会怕是算不清了,便先记上这几笔,来日再行了结。”

    “一切遵从殿下心意。”

    “不必再称我为‘殿下’,我已不是皇子,真要说这‘殿下’二字,或许由我来更合适。”

    喻南笑了笑,似问非问道:“此话怎讲。”

    “皇甫王朝有一桩秘闻,知者甚少,我却略有耳闻。”

    “不妨说来一听。”

    “皇甫有一位皇子,乃神武帝与喻姓将门之后,自幼天资过人。神武帝赐其‘弋南’为名,寓意‘弋获南国’,一时满朝轰动,人人眼红,时年十岁又一的太子更是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不过很可惜,这位皇子四岁时,将门喻家一朝没落,其母日渐失宠,而他则被秘密送出甫京,不知去向。神武帝对外宣称,这位皇子罹患重病,须得送往山中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搅。值此喻家没落之际,这说辞自然无人会信,更多人觉得,这位皇子已被秘密处死了。一眨眼十七年过去,几乎人人都已忘了当年那个风光无限却又生来不幸的孩子,恐怕除了神武帝之外没有人晓得,其实这位皇子还活着,并且他很快就要回到甫京,拿回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子。您说对吗,喻公子?”微生玦含笑看他,“哦不,或许我该改口了,九殿下。”

    喻南一直很平静地听着,似乎他所言是与自己毫无瓜葛之事,默然半晌后笑了笑,“倒的确有十七年未曾被人这样叫过了,听着怪不习惯的。”

    “那么这十七年来,别人都叫您什么?或许是……太子殿下?”微生玦仍是笑,“谁都不曾料想,皇甫的皇子到了微生当太子,这个太子一当就是十七年,他用十七年的时间扳倒一个王朝,直到最后一刻之前,无人察觉。”

    “也并非没有,最早发现的人是凭阑,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

    “是,若不是她提醒我小心太子,或许我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你不必激我,她如何帮你我都知道,从前我没有阻拦,今后也不会。”

    “您的钟情,可真是宽容。”

    喻南含笑听着,并没有否认,“那么你呢,可愿放手让她离开?”

    “这个问题我自会给她答案,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微生玦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咚咚咚”三声过后门被打开,正是江凭阑。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假寐的继续假寐,喝茶的继续喝茶,竟是出了奇的默契。江凭阑蹑手蹑脚进来,朝床榻那边望一眼,将从隔壁房里拿来的喻南的衣袍搁下,跟微生玦作了个口型:“跟我出来。”

    微生玦点头,落足无声离开,跟着她到了楼下厢房。

    江凭阑阖上房门,给自己倒了杯水,刚要喝就被微生玦抬手止住,“这水凉了,让人煮壶热的来。”

    “不用不用,我这体格已被阿瓷练得不怕寒了。”她摆摆手将水一饮而尽,“他怎么样了?”

    “凭阑,”微生玦似乎很有些委屈,“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我手里的杯盏怎么碎了的。”

    江凭阑愣了愣,他刚才手里拿着的杯盏碎了吗?她方才只远远瞄了瞄喻南脸色,当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那一愣看在微生玦眼里就已经是答案,于是不等她开口问他便自顾自答上:“没什么事,心绪不宁,一时不小心罢了。”

    她点点头,心里头却思忖着,这俩人是不是打架了?要不是当时情况尴尬,实在不该将他们放到一起去的,她一想到微生玦居然给喻南擦了身就别扭得手脚都不知该搁哪去。

    微生玦似乎一眼就猜中她心里所想,一点她脑袋道:“想什么呢,我一个大男人,给另一个大男人擦身?隔着衣服运了运功罢了。”

    她恍然,随即尴尬地笑笑,“难为你了。”

    她言语间不知不觉将自己与喻南放到同一边,微生玦虽是听出了疏远之感,却也没有戳穿,若无其事道:“凭阑,恕我直言,他身上伤病繁复,痊愈不能,眼下状况不大好,怕要休养很长一阵子才会有起色,你得多注意些。”

    她脸上笑意一滞,隐约觉得他话里有什么不对劲,默然半晌后道:“你知道我要跟他回皇甫的事了。”

    “我早便料到会有今日,不过迟与早罢了。”他笑得有些苦涩,“你要去皇甫,而我注定不能与你同行,前路凶险,我知你不喜仰仗别人,但皇甫那位神武帝却是出了名的阴险狠辣,凭你一人恐怕对付不来,喻南他……”他顿了顿,“他虽非善者,却与你有着共同的敌人,你暂且仰仗于他倒也未尝不可。”

    “共同的敌人?”江凭阑重复他的话,“神武帝?”

    微生玦笑得狡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我明白了,那你呢,今后作何打算,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他摇摇头,“不必操心我。我此去西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你,到时寄书与你,你可不许不回信。”

    “西厥?你不会是要……”

    “嘘,”他笑着打断她,“小心隔墙有耳。”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低低“啊”了一声,转而笑道:“回你个‘已阅’行不行?”

    “能得未婚妻两字箴言,已然深感荣幸。”

    江凭阑听见这三个字脸色变了变,想起自己与喻南的约定,犹豫道:“微生,其实我……”

    “不用说,”他抬手止住她,“杏城擂台一战胜负仍未分,你怎知我不会赢?”

    “对不起,微生。”她垂下眼,“我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必须跟你讲明白,无论你们谁赢,我的心都不在你们任何一人身上。”

    “我倒也希望,你的心不在我们任何一人身上。”

    江凭阑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微生玦,他却不再往下讲,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摊在手心里给她看。

    她果然转移了注意力,“这玉坠……有两个一模一样的。”

    “是,琼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玉坠的确是兵符没错,但要两个相合才行。”

    她蹙了蹙眉,“藏龙军究竟何方神圣?”

    “那是一支只忠于皇室的秘密军队,人数不过三千,却可挡十万精兵,传闻里毁天灭地。这玉坠原本一枚在父皇那里,一枚在我这里,后来我将自己那枚给了你,再后来,父皇又将他那枚给了我。”

    “惠文帝生前似乎很器重你。”

    他失笑摇头,“还不是都是知微阁给闹的。”

    “怎么说?”

    “父皇曾道,我出生那日天降异象,祈愿山深处的赤龙渊中现出潜蛟,彼时巨浪滔天,足有三丈之高,气势惊人,因而便请知微阁替我算了一卦。知微阁先阁主道,我是微生王朝的贵人,但因命里缺了一行,或将如潜蛟一般隐栖于深渊,不轻易显山露水,待时机得当方可有所成就。至于缺的是哪一行,那老头说天机不可泄,若及早道出,便是毁了我也毁了微生王朝。父皇对此颇有些忌惮,给我取名为‘玦’,寓意玉之有缺,之后一直对我寄予厚望。”他笑得颇有些无奈,“我素来无心朝政,那老头可算是害苦了我。”

    “难怪你看起来很不喜欢知微阁的人。”她恍然,“不过,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虽不可全信却也有它的道理,眼下这局面,不正是那老头预言么?”她一笑之后便正色起来,“既然你要去西厥,藏龙军想必会对你有益处,这玉坠你还是拿回去。”

    “不,”他也跟着正色起来,“藏龙军要用在何处我自有打算,眼下还远远不到时候,玉坠你且拿着,来日我自会问你要回。”

    “你就不担心,或许有一日,我可能会成为你的敌人?”

    “你不会,纵有一日你我不得不站在政治的对立面,我还是信你不会。凭阑,这或许是我们之间仅剩的最后联系了。”

    两人同时默然。智慧的人似乎都对未来拥有不可思议的预见性,命运悲凉如许,即便那一日还很远,却早早在人们心里敲响警钟,提醒着他们,会有那么一天的,迟早。

    他近乎恳求地希望她不要割断这最后的联系,她忽然便觉得鼻子很酸,像要落下泪来。

    微生玦什么也没讲,忽然向她张开了双臂。

    江凭阑一愣之下抬头。他虽是做着暧昧的动作,神情却很坦荡,一如初见之时,他明明说着轻浮的话却并不令她生厌,她到得此刻才明白过来那是为何。

    因为他对她的心思自始至终都干净澄澈,不掺任何杂质,正如他这个人本身,朗月清风,皎皎如玉。

    她同样是坦荡之人,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绝无旖旎的临别拥抱,一愣过后便要抬手。

    柳暗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无意推门闯入之人以平生最快速度倒退回去把房门阖上,捂住眼睛喃喃:“妈呀主子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微生玦被气得不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很有拔刀砍了那小子的冲动。

    江凭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咬牙切齿的神情,“别为难他了,下回见面再补你就是了。”

    他明知这个“下回”遥遥无期,眼神却因此亮了亮,“这可是你说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好了,快问问柳暗,这急急忙忙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门外人一听这话如释重负,终于能说出来:“是出了事,主子,出大事了!您快上去看看吧,公主她……”

    微生玦神色一变,“公主怎么了?”

    “哎呀,这……这……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一阵风似的奔上楼,便见柳瓷在廊下来回踱步,急得一双手一双脚都不知该往哪搁,一见微生玦几乎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主子,我……我好像犯错了,公主她……在喻公子房里。”

    两人一听这话,抬腿就是一人一脚,直接把喻南房门给踹歪了。

    “你怎好这样,我从前听母妃说过,毁了人家清白,就要对人家负责的!”

    微生玦和江凭阑踹开房门后听见的,正是这理直气壮又惊天动地的一句,两人同时在门槛前一个踉跄,又在双双栽倒前同时去扶对方的手。

    两大高手,竟险些栽在一根门槛上。

    喻南似乎在轻声咳嗽,瞥了一眼门外道:“殿下,您来了。”

    微生玦跨过门槛时腿还是软的,对喻南略微一颔首,看神情似乎尚在过滤自己刚才听见的那句话。

    “令妹似乎误会了些什么。”

    微生琼看门外来了人,也不避讳,仍是一本正经道:“我没有误会,哥哥,你来替琼儿做主。”

    江凭阑好整以暇地在桌几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喻南,眼神里传达出的意思是:叫你不戴面具,美色误事了吧?

    喻南同样好整以暇地回望她:有你在,误不了。

    她还没明白过来喻南看自己那一眼的意思,注意力便被微生玦拽了过去。

    “阿瓷都同你说了什么?”微生玦颇有些头疼地看了看自己这个妹妹,“这位喻公子救了你不假,但并未做任何有损你清白之事,哥哥可以同你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我都听阿瓷姐姐说了,昨夜你一直昏睡着,根本不晓得我房里发生了什么。”

    “凭阑在场,她可以保证。”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江凭阑身上。她虽然很想看喻南吃瘪的模样,但也深知玩笑不能开大,于是一本正经伸出三根手指:“是的,我可以发誓。”

    是的,她可以发誓,真要说被毁清白,那也是她,不是微生琼。

    “我不信你!”微生琼瞪她一眼,又转头看喻南,“我不管,你必须对我负责。”

    喻南脸上并无怒色,反倒很好脾气地问:“公主想要在下如何负责?”

    “当然是……!”她噎住,支支吾吾半晌,“当然是……”

    江凭阑看了看微生玦脸上为难的神色,想起他与喻南势不两立的关系,无奈叹了一口气,这个恶人,还得她来做。

    “公主是想说,”她笑嘻嘻站起来,“让喻公子娶你过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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