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烨恍然大悟,挠了挠后脑勺:“怪我来得不巧来得不巧,对不起啊二哥……”他说着,指指天花板方向,“那二嫂这会儿还在楼上呢?要不你先跟她把正事办完,我在这儿等你?”
徐翘在楼上为这对口吐虎狼之词的兄弟俩无声跳脚。
叫他骚叫他骚,真敢上来她就一剪刀结果了他的小……大“兄弟”!让他这辈子没法办正事!
程浪叹了口气,请程烨在沙发上坐,语重心长道:“家里给了你优越的经济条件,丰厚的物质基础,给了你响亮的身份,领先于人的起跑线,但你在这社会上能吃得多开,能走到什么地位,得靠这里。”程浪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大哥没有这样教过你吗?”
程烨一愣,不太明白话题为何会从“造人问题”毫无预兆地跳转到“教育问题”上。
“啊?”他懵住。
“自家哥哥这儿就算了,往后要是上别人家去,遇到这种情况,你就该立刻找个借口离开,而不是跟主人说‘我在这儿等你’,不然人家会觉得你不会做人,明白吗?”
“……”
程烨是第一次听人把“你这个情商是脑子不好使吗”以及“你可以走了”的逐客令说得既迂回婉转又一箭穿心。
这么一想,当初徐翘直截了当骂他情商低到吐鲁番盆地,真是好清新好不做作呢。
毕竟是唯二敢骂自己没情商的人,程烨难免把程浪和徐翘搁在一起比较,只是这一放,又忽地心生感慨。
唉,想不到,当初他们兄弟俩为一个女人阋墙,如今徐翘下落不明,估摸着凶多吉少,而他二哥枕边又添了新人。
程烨突然替徐翘感到非常不值。
瞧瞧,他倒还在徐家出事后,托人四处打听过徐翘的下落,虽然最终没打听到,但也算仁至义尽了吧。可他二哥呢,居然在这儿“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徐翘跟他二哥不跟他,落得这么个下场,现在肠子都该悔青了吧。
程烨脑袋放空了一会儿,在程浪“你小子听懂了就走吧”的目光里回过神来,委屈地看着他:“我要真是来探望你的,就不打扰你了,可我这不是有桩事请你帮忙嘛!”
程浪拿起茶几上的下火茶,喝了一口:“说。”
“是这么着,二哥,你也知道,自打上回我那败家事儿惹上微博热搜之后,我爸看我看得特别紧,我现在做什么都寸步难行,有点事想动用家里关系也不行……”
“能帮的,不用你卖惨我也会帮,”程浪打断他,“不能帮的,你卖惨也没用。”
“好吧,那我直说了啊,我想请你帮我查个人。”程烨把自己解锁了的手机推过来。
手机屏幕中央赫然显示一幅珠宝设计手稿图,正是徐翘的那件处女作。
程浪不露声色地滑着屏幕看完了羽立在网络上少得可怜的资料信息——性别女,中国北城伯格珠宝工作室珠宝设计师,比利时珠宝设计大赛新人组金奖得主。
“查这人做什么?”他淡淡道。
楼上徐翘正好奇程烨在查什么人,衣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
她蹑手蹑脚走进客房,关上门接通,避到里间浴室,压低声道:“喂?”
电话那头,郁金问:“翘,你那边情况还好吗?”
“你知道有人堵我的事啦?”
“程浪的特助跟我讲了这件事,说对方堵不到你,可能会找到我这里,毕竟程浪入股工作室的事并没有公开,而我还是工作室名义上的老板。他嘱咐我小心应对,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络他。”
“所以有人联系了你?”
“对,刚刚接到一通奇怪的电话,对方说他们对‘羽立’这位设计师很感兴趣,希望跟我谈笔生意,话里话外一直在试探我的意思,大概想看看,我是不是愿意为了钱和利益出卖我的员工。这简直是强盗行径。”
徐翘好气又好笑:“他们为难你了吗?你怎么应对的?”
“那倒没有。高特助让我不要跟对方撕破脸,免得惹祸上身,所以我暂时没把话说死,留了些商量的余地,下一步该怎么做,还得看程浪的意思。不过高特助说他暂时联络不到程浪,让我稍等。”
“哦,”徐翘朝外看了眼,“程浪这会儿有点事,手机不在手边,等一下我跟他商量。”
那头郁金惊喜道:“你们在一起了吗?”
“还没有啦!”
“那就是快了?”郁金从她这个下意识的“还”字里,敏锐地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提前恭喜你们,希望你们记得抽空来米兰请我这红娘吃顿饭。”
“我自己来请你吃饭,干吗带上他!”
“好了,不管你是一个人来,还是两个人来,都不着急,你先解决眼前的困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开口。”
“不会有什么困难啦,你不用替我操心,程浪超牛逼的。”徐翘小小声说。
楼下程浪半靠着沙发,看着程烨:“如果你坚持不肯说查这位设计师的目的,那我帮不了你。二叔不让你滥动关系,我要是助纣为虐了,怎么跟他交代?”
“哎哟,二哥,你就放心吧,隔着网线又没见过人家脸,指不定丑得如花似的,我能对人家动什么歪脑筋啊?”
程浪眉梢一挑。
程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感觉他二哥眼中刚刚闪过了一丝杀气。
记起程浪对待女性向来有礼,他忙改口:“哦,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不是故意诋毁人家,也可能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嘛。”
程浪点点头,但对于帮忙这件事,依旧不为所动。
“好吧,我只说一点点,”程烨退让了,“其实是有人托我办这事,但又交代我不能透露出去……二哥,你就帮帮忙嘛,如果联系不到她本人,联系到那间工作室的幕后老板也可以。我听说那间工作室名义上的老板在米兰,好像已经不太管事了,我想找他们那儿管事的人。”
程浪轻轻叹息一声:“行,就帮这一次,你先回去,过后有消息通知你。”
“好嘞!那我就不耽搁你了,祝你和二嫂百年好合,夜夜性福美满!”程烨高高兴兴起身,屁颠屁颠往外走,一边朝楼梯口喊,“二嫂,我走了啊,我二哥这就上来陪你!”
徐翘从客房挂断电话出来,刚巧听见这最后一句,抄起走廊里一只装饰用的花瓶就想砸下去,冷静了三秒钟,朝额前碎发吹了口气,搁下花瓶往楼下走。
程浪在同一时刻起身上楼。
不料两人即将在楼梯中段会和时,玄关那边关到一半的门卡了壳,程烨猛一嗓子:“哎我手机落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急往回走的脚步声。
这怎么还带杀个回马枪?
徐翘扭头就要往上跑。
程浪迈上两级台阶,眼疾手快一个楼梯咚把她压在栏杆边,低下头去:“这么急,宝贝儿?”
徐翘一懵之下明白过来,僵着没有动。
原路返回的程烨一眼看到程浪摁着人在楼梯上吻,一声“艾玛”。
程浪挡着徐翘,半回过头,带着些微克制与忍耐的意思,看他一眼。
程烨比个“告饶”的手势,在沙发边匆匆找了一圈:“咦我手机呢,哦,我给收进自己兜里了!我这脑子!”说着一拍脑门,迅速往外走,“对不住啊二哥二嫂,你们继续!”
门“砰”一声关上。
徐翘一把推开跟她借位接吻的程浪:“干吗拦着我往上跑啦!”
“因为我弟弟好像跟你很熟。”不知是因为大冬天穿得严实,没有真正贴肤触碰,还是程浪的病情正在一点点好转,他暂时没感到不适,指了指往上延伸的楼梯台阶,“如果不拦着你,你在跑过平层之前,就会被他捕捉到背影或侧影。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在玉锦坊,他就是凭这个认出你的。”
徐翘一噎,提起这事,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这么久了,他跟程浪倒还没开诚布公地聊过程烨的事。
“我跟他不熟,那是我自己美得有辨识度!”
“哦,是这样。”程浪点着头,神情却透着股淡漠。
“干吗这个表情,我就跟他就在一起一个礼拜,手都没给他碰过好吧!”
“哦,是这样。”程浪再次点了点头,同样的话却有了点不一样的满意滋味。
臭男人。
徐翘瞪他一眼,记起正事:“他刚才叫你查什么人啊?我接了通郁金的电话,没听到。”
程浪笑了笑:“羽立。”
徐翘露出吃瓜吃到自己的惊讶表情。
“赵小姐跟我这弟弟或许还有些藕断丝连的瓜葛,我猜测是赵家那边蹲不到你又查不到你,赵小姐按捺不住,私下请了他帮忙。”
徐翘被这一出戏剧化发展逗笑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我们怎么办?”
“就帮赵小姐这个忙,让她求仁得仁吧。”程浪微微一笑。
徐翘可太喜欢他这副气定神闲,鸡贼搞事的样子了。
她脑袋那么一转,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想到接下来要干票大的,两眼放光一兴奋,得意忘形地伸出手来,比了个击掌的手势。
程浪缓缓眨了眨眼:“做什么?”
“感谢你们家小公子深夜送人头,提前庆祝革命胜利,givefive啊!。”
程浪低头看着她笑弯的眼,没有动作。
“不five就不five!”徐翘收敛笑意,一脸被扫了兴的模样,转身就要往回走。
程浪将人一把拉回来,揽进怀里。
徐翘一愣,下巴僵硬地悬在他肩膀上方:“干干……干吗!”
程浪把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轻轻一摁,仿佛是个击掌的印证:“givef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