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紧闭的门窗隔绝了浓黑的夜色,也隔绝了后半夜的凉风。
客厅里闷得人汗涔涔的,孟疏雨在沙发上热醒,口干舌燥,起来想倒杯凉水喝。
摸了半天黑却怎么也找不到厨房在哪儿。
正迷糊,隐约看到一束亮光从某道门缝漏了出来。
她顺着光线一路走去,推开了那扇门——
卧室大床上睡着一个男人,上身睡衣开了两颗纽扣,正毫无防备地敞着衣襟。
孟疏雨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一步步走上前去,感觉喉咙越发干得冒火,身体也热得快要融化。
直到“咕嘟”一声,她整个人化成了一颗滚圆的水珠,悬浮到空中慢慢往下坠去,坠在了男人深陷的锁骨窝。
被兜住的一瞬,身体一下子到达沸点,滋起兴奋的气泡。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沿着这漂亮的弧度往下滑去……
没等滑到想去的地方,啵一下,沸腾的身体骤然爆破。
孟疏雨在满目白光里猛地睁开眼来,看到漆黑一片,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胳膊。
确认是完好的,再一转头,看到了床头柜上熟悉的夜光电子钟。
望着电子钟上的数字“4”呆了整整半分钟,孟疏雨才反应过来——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她正在自己公寓的床上睡觉。
而就在半分钟前,她做了一个以她顶头上司为男主角的,荒诞不经的——春、梦。
孟疏雨被子底下的脚趾一蜷,整个人一点点缩成了一只弓着腰的虾。
*
清早七点半。
安静的卧室里响起一阵嗡嗡震动。
孟疏雨人被吵醒,魂还留在梦里,听了半天才意识到是手机在响。
眼皮沉得睁不开,她伸长胳膊往床头柜摸索了会儿,抓到手机胡乱一摁,拿到耳边:“喂——”
听筒里静了一刹才响起一道年迈的女声:“打错了?不是小隽(jun)的电话吗?”
小jun?
孟疏雨皱了皱眉,有气没力地说:“我不是小jun,您打……”
“错”字还没出口,又听那头嘀咕了句:“没错啊,是存的小隽(jun)的号码……”
孟疏雨烦躁地睁开眼,歪头去看来电显示——
奶奶。
“???”
她奶奶不都过世好几年了吗?
孟疏雨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寒毛还没来得及竖起,忽然又注意到手机屏幕左上角陌生的图标。
“???”
孟疏雨翻过手机看了看背面。
这不是她的手机。
她的手机虽然和这个是同款同色,但背面有两道刮坏的划痕。
电光石火间,孟疏雨明白了什么,赶紧把手机拿回耳边:“……您是找周隽(juan)吧?”
“哦,是是……瞧我这记性,叫惯了总也改不过来,你是小隽朋友吗?”
“我……”孟疏雨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您等等啊,我让他一会儿回电话给您。”
那头应着好挂了电话。
孟疏雨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阳台往对面楼望去,只望见了七楼住户严严实实的遮光窗帘。
想用周隽手机给自己手机拨个电话,又发现解不了锁。
她只好进浴室匆匆刷了个牙洗了个脸,换好衣服出了门。
从前在总部,孟疏雨时常跟着上了年纪的蔡总出席严肃的场合,打扮尽量都往成熟靠,也就不适合用花里胡哨的手机壳,干脆跟那些领导一样用商务款的裸机。
谁想到有天还能出这种岔子。
她昨晚是昏了头了,周隽怎么也没发现呢?
这一追根溯源,脑海里突然跳出香艳一幕。
孟疏雨浑身过电似的一麻,一瞬间,那Q弹的触感仿佛又回到了指尖。
等会儿。
她记得她凌晨是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周隽的锁骨上滑滑梯。
但这戳胸肌的画面从哪儿来的?
是滑滑梯前的上一个梦吗?
孟疏雨摁着太阳穴仔细回想,却只记起昨晚自己等周隽等睡着了,之后她是怎么醒的,醒来又是怎么跟周隽说的拜拜,都不太清楚了。
只模糊有印象,她回家的时候好像是抄了地下车库的近道。
那都断片了,她怎么独独对自己朝周隽胸肌下手那一幕这么记忆犹新?
没这个道理。
所以应该也是回家以后才做的梦,吧。
不知不觉到了对面楼七楼,电梯门移开,孟疏雨带着不确定的狐疑踱步出去。
一边摩挲了下指尖,抬起来比了个戳的手势——意外的娴熟自然。
忽然咔哒一声,眼前的门被人从里朝外推了开来。
孟疏雨一眼看到了活的周隽。
活生生的,穿着和她梦里一模一样睡衣的,不过现在扣好了纽扣的周隽。
孟疏雨的食指还保持着戳的姿势,一僵过后指指他的门铃:“那个,我刚要摁门铃……”
周隽的视线从她心虚的脸上扫过,看向她的另一只手。
“哦昨晚不知怎么拿错了,我来换手机……你奶奶刚才来过电话。”孟疏雨赶紧把周隽的手机递过去。
周隽应该也是刚发现不对劲,递来了她的手机,言简意赅:“你爸。”
“你接了?!”孟疏雨接手机的手一抖。
“我蠢?”
“……”
是,一般人接电话前总会看一眼来电显示,她本来也是这样的一般人,都怪昨晚那个梦害她一早迷迷瞪瞪。
见孟疏雨一脸为难,周隽扯了下嘴角:“你蠢了?”
孟疏雨摸摸鼻子:“对不起啊,我觉得你奶奶可能……误会了。”
“误会什么?”
“就是我接的时候好像声音挺困的?”大周末大清早,她又摆明在睡觉,这时候接了周隽电话,是个人都得误会他们的关系,孟疏雨没好意思直说,含糊道,“你应该没有女朋友吧?所以……”
周隽晃了晃手机:“所以现在可能有了。”
“……”
“那你赶紧回个电话解释下,我也给我爸回电话去了。”孟疏雨语速飞快,一溜烟就要走,转身前又记起什么,停在原地斟酌地叫了一声,“周总。”
周隽似乎对她忽然由私转公的态度感到疑问,眉梢一扬:“说。”
孟疏雨没开口先笑:“我想请问您一下,我昨晚是怎么回的家?”
“怎么回的?坐飞机回的。”
“……我意思是,我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周隽露出回忆的表情,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我问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走,你说——怎么不能,你清醒得很。”
确实是她的作风。
孟疏雨点点头:“那我之前好像在沙发上睡着了,是您把我叫醒的吗?”
“不叫你能醒?”
“我酒后可能是睡得沉了点哈,那从您把我叫醒,到您问我能不能走,这中间……”孟疏雨兜了一圈终于问到重点,“我没做什么冒犯的事吧?”
“没有。”
“哦——”
“一个巴掌也想拍响?”
“…………”
看着周隽那熟悉的,带了点鄙夷色彩的眼神,孟疏雨明白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前提是,她试图拍出去了一巴掌。
也就是说,戳胸肌是真事没跑了。
孟疏雨脑袋里画面翻江倒海,目光闪烁着在眼前人紧扣的第二颗纽扣来回游移,感觉脸颊的温度在逐渐攀升,好像比昨晚梦里还热。
周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作势关门:“问完了吧?”
“我是没问题了……”
孟疏雨深吸一口气,想她从前也是个体面人,怎么到了周隽这儿就跟那多米诺骨牌似的,第一块倒下去,后边跟着一块块倒下去——节节败退了呢。
屏息凝神数秒,孟疏雨下了决心。
面子已经没了,里子总得保住。
既然要做渣女,不如贯彻到底。
“但您可能还有点。”
周隽像是起了点兴致:“怎么说?”
孟疏雨笑了笑:“我最近身边没男人,是难免有点躁。”
“您悠着点,下回别在我喝酒以后靠我这么近。”
“否则一个巴掌,也不是没可能拍响。”
说完微笑着朝周隽点头致了致意,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阖上,轿厢缓缓下沉,孟疏雨扶住一旁的扶手,腿微微有点发软。
这不要脸的倒打一耙,她是怎么无师自通的。
算了不重要,牛逼就完事了。
*
周一一早,孟疏雨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去了公司。
幸好事故发生在周末,经过两天的缓冲期,她也算想通了。
俗话说“食色性也”,看到胸肌想摸一摸戳一戳,就跟看到菜市场里成色上好的猪肉想挑一挑拣一拣是一样的动机。
她该吸取的教训是:以后但凡沾了酒都别再和周隽单独待一块儿,给他……给自己制造机会了。
孟疏雨到总经办的时候,三位文秘和周隽都没还来。
她打开电脑收了下邮件,见没什么紧急事要处理,去了茶水间打算泡个咖啡。
在咖啡机前忙活的时候,听到身后响起了笃笃笃三下试探性的敲门声。
孟疏雨一回头看到了任煦。
他这一出现,又唤醒了孟疏雨上周的怒气。
平心而论,周隽之前嫌弃她酒量不是没道理,毕竟当初是她撒酒疯在先。
虽然他说话的态度是让人难堪了点,但作为领导,根据下级能力的界限安排工作绝对说不上错。
不过这个任煦三番两次搞小动作,是真让孟疏雨不太爽快。
而且算起来,她和周隽那场事故也是因为任煦而起的。
“孟助理,您现在有时间吗?”任煦笑得有点紧张。
孟疏雨实在很难对他摆出好脸色,扭过头继续泡自己的咖啡,随口应了句:“怎么了?”
任煦走上前来:“孟助理,上周那些事,我想来跟您解释下道个歉……”
“什么事?”孟疏雨神色淡淡。
任煦摸了摸后脑勺:“周五的事您应该已经知道了,还有周三……那天早上其实周总有交代我,让您过去给他泡茶……”
任煦还在絮絮叨叨解释,孟疏雨却没再往下听,注意力全放在了“泡茶”两个字上。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任煦支开她的时候,采购部郑守富正好来给周隽回话。
而就在前一晚,她刚和周隽一起处理了郑守富收受贿赂的事,当时也给郑守富泡了杯茶。
总经办三个文秘谁都会泡茶,周隽特意安排她去,不可能真是为了让她端茶倒水,而是暗示她去他办公室跟进后续。
要是任煦老老实实传了话,她听了肯定秒懂。
等任煦说完,孟疏雨点点头“哦”了一声,扬起手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每次周隽拍人肩膀的时候气氛都特别恐怖,这会儿看到孟疏雨这个动作,任煦也是下意识一骇。
“任助理,”孟疏雨语重心长地叫了他一声,笑盈盈地说,“以后还是好好传话吧,这个‘泡茶’可不是你想的小事,是我和周总的暗号呢。”
“……我我我知道了!”
任煦话音刚落,余光里忽然闪过什么。
两人齐齐一偏头,看见了正好路过,停住脚步的周隽。
孟疏雨:“……”
她难得“以茶人之道还治茶人之身”一下,周隽不会这时候拆她的台,说“什么暗号我怎么不知道”吧。
任煦瞅瞅周隽,又瞅瞅孟疏雨,赶紧退出了茶水间。
等任煦走没了影,周隽人往茶水间门边一靠,直直望着孟疏雨:“孟助理。”
孟疏雨:“……欸。”
“争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