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
别吓爸爸
江霄对于住院都能碰见熟人这种事情表示不理解。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慕正平,“慕哥,你怎么进来的?”
“胃溃疡。”慕正平虚弱道:“又被人给掏了一拳。”
“嘶。”江霄疑惑,“谁敢对你动手啊?”
慕正平盯着走进来的卲遄,“这可说不准,有些人就是仗着我不会拿他怎么样。”
卲遄道:“慕总,医生说打完吊瓶就可以回家了。”
“不行,我难受,我需要住院治疗。”慕正平慢条斯理道。
“邵老师?”江霄看见卲遄有点惊讶。
“不用叫老师,我已经辞职了。”卲遄没搭理慕正平,“对了,付清舟呢?”
“他去楼下打饭了。”江霄道:“你来看慕哥?”
“他当然得看着。”慕正平意有所指,“你说对不对,小邵老师?”
卲遄想给他脸上再来一拳。
江霄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回去和付清舟说起来,付清舟的反应也很古怪。
“咋了?他们有事儿?”江霄问。
“慕正平好像在追卲遄。”付清舟有点不解,“但我记得他不喜欢男人。”
“人是会变的。”江霄有理有据道:“比如上辈子他俩三十多岁才碰上,当时压根没感觉,但二十多岁遇见,就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来感觉了。”
付清舟:“唔。”
江霄反应过来,“莫非你跟卲遄打包票说慕哥不喜欢男人?”
付清舟抬头看天花板。
江霄幸灾乐祸,“卲遄那个急脾气,你等着瞧吧。”
不过很快他就乐不起来了。
闻讯赶来的李博文看着他腿上的石膏泪眼汪汪,“我江儿啊——咱好好的腿咋成这样了!?”
“意外,纯属意外。”江霄安慰他,“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李博文眼眶发红的看着他,“胡扯,我可是听江叔说了,你差点儿就没命了。”
“没那么夸张。”江霄讪讪笑了一声。
李博文吸了吸鼻子,“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打高二开学我就老觉得心里不踏实,你出了这么个事儿之后,我他妈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
“你这直觉还挺准,舟哥他也是现在才——”江霄话音忽然一顿。
“舟哥现在才啥?”李博文见他脸色有点奇怪,“哎!说话啊江儿,别吓爸爸!”
江霄罕见没有反驳他这声爸爸,而是皱起了眉,“等等,你先让我想想。”
虽然李博文不知道他要想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甚至因为江霄愈发凝重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江霄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和之前偶尔闪过的灵光在这一刻仿佛都被一根明晰的线条理顺,一路向前指引着他找到了事情最开始和最根本的原因所在——
付清舟一直都是在害怕他出事。
他一开始以为是应激创伤的后遗症,但是……但是如果按慕南松这条线捋下来,他一开始要对付的就是老爸,当时公司出了事情,他爸肯定留了后手。
倘若这个后手跟自己有关系,那么章娟和江昊安授意给章候动手,章候又让自己的手下计峰找到谈远……谈远对他下手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有个问题,为什么上辈子谈远下手的目标变成了付清舟呢?明明那个时候他和付清舟都不认识。
这个问题一直等到他出院楠枫都没能想明白。
“江霄哥哥!”付致上次去医院看他还是一个多星期之前,这会儿看见他激动得不行,一路小跑着就想往他身上扑,结果被付清舟一把薅住了领子提溜了起来,“我之前怎么告诉你的?”
“江霄哥哥腿受伤了,不可以抱抱。”付致眼巴巴地望着江霄,“江霄哥哥,你好点儿了吗?”
“已经好多了。”江霄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看,都不用待在医院了。”
付致大着胆子抱住付清舟的胳膊往他身上爬,“哥哥抱。”
付清舟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扶着江霄让他坐在了沙发上,“你先休息一下,我下楼去买吃的。”
“好。”江霄点头。
“我陪江霄哥哥一起!”付致爬到沙发上,窝在江霄身边黏着他不撒手。
“江霄哥哥,你终于回来啦。”付致窝了一会儿就想往他胳膊底下钻,“我好想你呀。”
“哎,别挠我痒,你趴我肚子上。”江霄哭笑不得把他拎出来,让他趴在了自己肚子上,“你跟你哥在家是不是天天吃外卖?”
“也没有天天。”付致小声道:“就是哥哥做的饭味道尝着有点奇怪,不如你的好吃。”
江霄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他也就这水平了,咱们得对他宽容一点儿。”
付致也跟着他嘿嘿笑,“哥哥闷闷的,都不陪我玩儿,也不给我讲故事,只闷在屋子里画画。”
“你没跟着他学学啊?”江霄故意逗他玩。
付致使劲摇摇头,“学不会,而且哥哥都是画的你,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偷偷看两眼。”
“还背着你哥藏画了”江霄哭笑不得,“不至于,家里不是有我照片么。”
“不是不是。”付致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道:“是哥哥画了之后又揉皱了扔进垃圾桶里的,我悄悄捡回来藏在了床底下,我拿给你看!”
说完他就从沙发上蹦了下去。
“哎等等——”江霄起身想跟他一块儿,结果腿一阵发胀,最后慢腾腾地挪到了付致的卧室门口。
付致果然从床底下拽出来了张皱巴巴的画。
应该是画的下雨那天,江霄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撑着把伞,帽子戴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点卷发和鼻子。
但奇怪的是他蹲在路灯底下,正在伸手摸一只湿漉漉的小橘猫,昏黄的灯光打下来,看着有点寂寞。
旁边是个深邃昏暗的巷子,还有个勾勒出来的垃圾桶的形状,但很显然画的主人画到这里就停了笔,没有在继续画下去。
应该是画的他出车祸那天,衣服看起来也挺像的,但他不记得那天有碰见过猫,而且明明他跟付清舟走一块儿的……江霄疑惑地盯着这副没画完的画,忽然咦了一声。
画里的这把雨伞不是他们家里的任何一把,而且这个外套细看跟李子借他的那件也不太像。
但却又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下着雨……打着伞……小奶猫……黑色的外套……巷子和垃圾桶……江霄皱起了眉,应该还有——还有什么?
“江霄哥哥?”付致伸手拽了拽他的裤子,“怎么啦?”
“这幅画是不是没画完啊?”江霄站得有点累,干脆就坐在了他的小床上,“总觉得还缺点儿什么。”
“当然是缺人啦!里面只有你跟小猫咪!”付致爬到床上靠着他,“再画个人!”
江霄盯着那把伞愣在了原地。
这把伞……他记起来了。
这把伞他用了四五年,后来家里破产,他去打工的时候,在某个下雨的晚上连带着自己的外套,给了一个倒在垃圾桶旁边的倒霉蛋。
那个倒霉蛋当时满脸是血,他想送对方去医院,结果人家死活不肯,他最后只能把伞跟衣服给了他,淋着雨回了家。
还因此感冒了,昏昏沉沉了好几天,中途警察好像还来问过话,说当天晚上有人在那条巷子的隔壁街上出了车祸,他当然没印象,再加上头疼,糊弄了两句就又闷头去睡觉了。
如果,那时候谈远的目标是他,偏偏那天雨下得很大,他又正好把伞跟外套留给了……付清舟。
江霄的心脏忽然重重一跳,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去。
“江霄哥哥?”付致担心地喊了他一声。
江霄死死盯着手里的那副皱巴巴的画,脑海中的回忆轰然炸开,翻江倒海般将他整个人都湮没进去,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咔嚓。
卧室外面传来了动静,紧接着传了付清舟的声音,“江霄?付致?”
卧室门把手忽然被人从外面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