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到现代,王滇难得睡了个好觉,外加醒来时就看见了梁烨,心情简直好到了极点。
梁烨被他捏住鼻子憋醒,睡眼惺忪地瞪了他半天,“王滇,你是不是在报复朕?”
王滇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活该。”
梁烨伸手去捏他的鼻子,王滇抬手去挡,你来我往竟然还勉强过了几招,最后王滇累了便先卸了力气,被梁烨一把扣住了手腕按在了头顶上。
“你还记得这些?”梁烨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唔。”王滇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师父教这些招式的时候朕才十岁。”梁烨腾出一只手来戳他的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陡然不善起来,“你还是梁烨的时候可曾纳过妃?”
王滇勾起唇懒洋洋地冲他笑,“你现在穿过去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梁烨勉强满意,“朕做也是做皇后。”
王滇抱着人笑了起来,“你替我当皇帝都行。”
梁烨闻言顿时得意起来。
王滇其实并不怎么愿意提及前世的事情,大概因为他跟各种心理医生讲述过太多遍,最后却只能用来佐证他的病情,又或者因为梁烨在这里,那些无法纾解的痛苦和执念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王滇极其享受地教着梁烨关于现代社会的一切,看着他从好奇懵懂到熟练掌握甚至问些天马行空的问题,偶尔的惊叹都显得尤其可爱。
偶尔也有不太可爱的时候。
“你先启动车子。”王滇解开了安全带下车,“我刚才给你演示的都记住了?”
梁烨轻蔑地笑了一声,“上来。”
“不。”王滇理智地拒绝了他的邀请,“我在旁边看着,你先松离合——”
嘭!
王滇使劲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忽略了撞在柱子上扭曲变形正冒烟的车头,撑在车窗上对着安全气囊挤压中的梁烨阴森道:“换别的车练好吗?”
梁烨三天废了他五辆超跑,他俩的审美非常一致,以致于这厮每次挑中的都是他的心头好。
“别的太丑。”梁烨义正严辞地拒绝了他。
王滇看他嘴角噙着的笑,合理怀疑这厮是故意的,作案动机大概是他顺嘴提了句爱车跟爱老婆一样,为了防止自己的收藏全部遭殃,王滇当机立断决定带人回国。
“家里的车更漂亮。”王滇面无表情的瞥了眼梁烨小拇指上的丁点儿擦伤,看着他抱着手仿佛断了只胳膊疼得面容扭曲,木然道:“这点伤用不到创可贴。”
“疼死了。”梁烨将手往他眼前凑,虚弱道:“朕要贴那个有猫耳朵的。”
“……”王滇盯着茶几上烟灰缸,在砸烂这厮的爪子和咬断他的手指之间纠结了三秒,扯出来了枚印着卡通猫的创可贴粗暴地贴了上去。
梁烨熟练地拿起手机拍照留念,而且执着地要将这种照片放在署名为2的文件夹里。
王滇嗤笑,片刻过后还是没能忍住,给他连拍了好几张一块儿放了进去。
操,神经病。
回国那天已经临近除夕,梁烨在被拒绝了试开飞机的要求之后情绪略微低落,抱着手机鼓捣了一路,临下飞机时王滇检查手机,发现清一色全是他在飞机上睡觉时梁烨拍的照片,大多都故意带着吻痕和牙印,看起来莫名的涩情。
“脑子里没点干净东西。”王滇如实评价。
梁烨虚心地接受了这个评价,将他的手机和自己的一块放进了兜里,潇洒利落地下了飞机。
白高阳看见王滇出来的时候赶忙冲他招手。
他家老总看起来时尚招摇了不少,穿了件很有气势的黑色大衣,一身西装挺括精致,踩着价值不菲的皮鞋,两条大长腿尤为吸睛,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大明星在走秀。
“王总,这边!”白高阳见他不搭理自己,赶忙出声。
对方闻声抬手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一勾,眯起眼睛看了过来。
“王总!”白高阳兴高采烈地冲他挥手,为了自己的年终奖金奋力拍马屁,“您接的长头发真帅!真男人就是要扎高马尾!”
梁烨冲他露出了个温和的笑,“车钥匙给我。”
白高阳赶忙要递给他,下一秒就听到了声同样熟悉的声音,“不许给他。”
白高阳震惊地看着推着行李走出来的王滇,又看向梁烨这张脸,“王、王总!?那你是——”
“他是我爱人,梁烨。”王滇示意他来拿行李,伸手从梁烨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黑着脸道:“你是生怕自己丢不了吗?”
“你又不是找不到我。”梁烨笃定道。
“这里这么多人——”王滇话说到一半陡然停住,眸色深沉地盯着他,“怎么?”
梁烨晃了晃手腕上的表,又指了指耳垂上的耳钉,“这些里面都有你们那个叫定位器的东西,你手机上都能实时监控。”
王滇神色微冷,“不乐意?”
“朕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根本无力反抗。”梁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压下了眼底的精光。
王滇扯了扯嘴角,扣住了他的手,“那就老实受着吧。”
“朕可以在你身上装摄像头吗?”梁烨礼貌地询问他,“这样朕可能就会稍微开心一点。”
“……不可以。”王滇冷酷道:“摄像头很不方便。”
梁烨失望地叹了口气,“那还是定位器吧。”
王滇牵着他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扭头盯着他,“你是不是给我放了?”
梁烨冲他露出了个无辜的笑容。
王滇在国内的宅子倒是比国外的大一些,梁烨看着面前的别墅群,“这些房和地都是你的?”
“……不。”王滇拽着他往其中一栋别墅走去,“曾经全是我的,但现在大部分都卖出去了,我就只剩了几栋。”
梁烨不满地问道:“钱呢?”
“拿去买别的地了。”王滇简要地跟他解释了一下,“结了婚之后,我所有的财产都分你一半。”
“啧。”梁烨挑了挑眉。
“工资卡可以上交。”王滇思考了片刻,推开了门,“婚前财产协议也可以不签,全都是你的。”
“你城东的那块地呢?”梁烨回忆了一下,“也给我吗?”
“……那块地被别人抢走了。”王滇木着脸道。
“谁抢的?朕去帮你杀了他。”梁烨霸气十足道。
王滇警告地看着他,“我们这里是法治社会,杀人犯法。”
“杀人当然犯法。”梁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大梁律法里有关杀人的律例有几百条。”
“我之后慢慢给你解释,但是绝对不可以杀人。”王滇不放心地将人拽了进来,肃然道:“遵纪守法是在这个社会生存最基本的要求,也是最方便的。”
梁烨颇有些玩味地体会着他的最后一句话,“最方便的?”
王滇微微一笑,“对。”
——
“王滇的控制欲太强,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钟千雁坐在沙发上看着梁烨的相关身份资料,显然都是王滇给他安排好的,是跟他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身份,“这个梁烨来历成迷,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现在一切都掌握在王滇手里……”
王淮南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应该对儿子多点信心,他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为,也会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钟千雁叹了口气,“不是我对他没信心,他什么样你难道不比我清楚?”
一贯会伪装在温和良善的表皮之下,要不是这些年他们拘着,又是干预治疗又是心理抚慰,即便如此还是能干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好在近些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岔子。
“你就是被他吓怕了,国外那些绑匪穷凶极恶,他也是为了保护你,再说当时法庭宣判他是无罪的。”王淮南捏了捏她的肩膀,“他就是最近工作太忙,心理压力过大,你看现在谈恋爱了,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钟千雁点了点头。
但是她脑海中还是会闪过发生在国外的那次绑架案,王滇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砍断了绑匪的胳膊,慢条斯理的剔出骨头的样子,满脸是血的少年拿着骨头递给她,茫然又无辜地冲她笑。
‘妈妈,给你。’
她谁都没有告诉过,当时王滇想砍的不是胳膊,当时要不是她喊了一声……
诸如此类的事情从王滇很小的时候便有了苗头,天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她儿子能做个遵纪守法的人,好在随着年纪渐长,王滇也越来越“正常”起来——或者说他已经很努力朝着他们所希望的样子表现。
她实在很难想象究竟会是怎么一个人,才能够容忍王滇那些可怖的控制欲和扭曲的情感表达。
“希望如此。”
——
装潢精致的餐厅包厢里,余则天看着进来的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去跟他握手,“王总!好久不见!”
梁烨笑着跟他握手,目光略带嫌弃地扫过对方的啤酒肚,“余总,好久不见。”
酒过三巡,余则天终于聊到了正题,“……您瞧我这事儿办的,那场拍卖会的主办方是您自己,我还借花献佛借到了正主头上,不过要我说,主要还是您收藏的那块骨头漂亮,哎哟,我当时一眼就相中了……不过您怎么舍得拿出来拍卖呢?”
虽然当时他拍了那块骨头,起先并不是打算用来送礼的,而是想先培养培养爱好以后好跟王滇这种变态有点共同语言,但是拍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人跟踪调查他,干什么事情都不顺利,这才起了心思想甩手,骨头在他这里放了近一年才找到机会送给了王滇。
梁烨看着面前的余则天,“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一年前就将这块骨头放在了拍卖会上等人来拍?”
“哎?”余则天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啊?对……吧。”
梁烨的食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
一年前王滇昏迷做了关于自己是梁烨的“梦”,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找到了他的那块颈椎骨,又将它放到了拍卖会上拍卖,还派人追踪买家……不过后来因为吃药吃多了给忘了,一年后余则天将骨头当成礼物送给了王滇,然后王滇就借助这块骨头回了北梁。
是真的忘了?还是因为发现自己的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他想要报仇的对象?
但毫无疑问,王滇之前肯定对这块骨头的来历一清二楚。
车子停在了别墅前。
梁烨推开门,喊了一声:“王滇,朕回来了。”
没人应声。
梁烨摸出手机,上面的定位显示王滇就在这栋别墅里,并且小红点在上面一动不动。
但是他找遍了别墅里所有的房间,甚至和那个小红点重合在一起,都没有发现王滇的身影。
“王滇!”梁烨有点慌,皱了皱眉大声喊他的名字,“王滇!!”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他盯着上面王滇的名字,接通。
“地下室。”王滇略有些失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梁烨还没来得及问地下室在哪里,王滇就扣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上的小红点半晌,走向了一楼的杂物间。
几分钟后,梁烨看着面前阴森诡异的走廊和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各样栩栩如生的动物,颇有些诧异地啧了一声。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王滇虽然狡猾聪明,但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端正良善,哪怕他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也不过是变得更像梁烨了一点而已,梁烨不仅不讨厌,反而乐见其成,这种让他们之间联系更加紧密的变化带来了新的刺激,他很享受一点一点从王滇身上挖掘出自己的影子,哪怕王滇一直在有意回避。
他会体贴王滇没有挑明,但体贴得不多,每次试探都能准确地踩在王滇的神经上——他就是要不讲道理地驱散王滇周身的前世阴翳,王滇的那些痛苦和不甘注定要被他踩在脚底下,然后让王滇只记得喜欢现在的梁烨。
嗒,嗒,嗒。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吱呀。
厚重的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拽开,露出了地下室主人多年的珍藏。
灯光下数不清的白骨在透明的展示柜中泛着寒光,梁烨脚步微顿,目光扫过这些零零碎碎的骨头,准确地捕捉到了王滇的位置。
一整面墙的巨大镜子前,西装革履的人背靠着镜子懒散地坐在地上,西装外套被扔在了旁边,上面倒着几个空酒瓶,衬衣的领子被人暴躁地撕掉了两颗扣子,挺括的西裤因为屈膝的动作堆叠出许多褶皱,在惨白的灯光下落下许多阴影。
王滇的两只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仰着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从下往上漫不经心地梁烨对上了目光,犬齿慢条斯理地碾过烟蒂,吐出了口白色的烟雾,冲他露出了个森冷的笑。
“余则天知道个屁,怎么不直接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