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坐在石板上吹风,忽然被一大团黑影笼罩,他倏然抬头,就对上了梁烨那双幽冷的眸子。
“吓死了。”王滇松了口气,还以为坟主人蹦出来找他了。
“害怕还坐?”梁烨伸手将他拽了起来。
王滇头有点晕,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梁烨愣了一下,然后喜滋滋地将人抱住,“撒娇也没用,朕是不是说过你不许喝酒?”
王滇早不知道喝过多少回了,压根没将他的禁令放在心上,只用力地抱着他严肃道:“你是真龙天子,身上阳气重。”
“……”梁烨抽了抽嘴角,“找的什么破地方。”
“他说的。”王滇转头对着那坟包道:“不是我。”
梁烨看出来喝醉了,“走了。”
王滇使劲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人给这位兄弟好好修一下碑……晚上别来找我。”
“……好。”梁烨稀奇道:“你胆子不是挺大的么?”
“在封建社会就要遵从封建社会的规则……以示尊重。”王滇叹了口气,哥俩好地勾住了梁烨的脖子,懒得自己走路,索性将大半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醉醺醺道:“梁烨……我跟你说句交心的话。”
梁烨扶住他的腰拖着人往回走,“嗯。”
“我王滇……是真心把你当兄弟的!”王滇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咱哥俩——”
“等等。”梁烨打断了他的话,扶住他的后颈让他看着自己,阴恻恻道:“你把朕当什么?”
“兄弟!”王滇豪气地捶了捶他的胸口,斜着眼睛看他,“咱哥俩是不是过命的交情?”
梁烨笑得阴森,“咱俩是上床的交情。”
王滇勾着他的脖子嘿嘿地笑了起来,扣住他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一下,“宝贝儿,告诉你个秘密。”
梁烨被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给熏了一下,嫌弃地想转头,又被他勾着脖子转了回来,“你他妈好好听着!”
梁烨木着脸道:“好。”
“我其实跟你……一般大。”王滇叹了口气,“我们那儿按虚岁,过了这个年,我跟你都二十七。”
梁烨挑了挑眉,“哦?”
“再他妈敢让我在床上喊哥哥,老子干废你。”王滇拧眉拍了一下他的后腰,嗤笑道:“爽不到了吧傻逼。”
颠三倒四的话,梁烨竟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凑在他耳朵边低声道:“那朕喊你哥哥,照样能爽。”
王滇抬起手来使劲揉了揉发痒的耳朵,转过头来瞪他,语重心长道:“兄弟,不是我说——”
梁烨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笑得十分愉悦,低声道:“再多说一句朕就艹死你,哥哥。”
“…………”王滇慢吞吞的抹了把脸,脑袋一歪瞬间不省人事。
梁烨嚣张地笑出了声。
权宁这酒烈性太大,王滇回了营帐还是没能完全清醒过来,为了自己的清白憋了一路,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脚踢了踢梁烨的靴子,“梁子煜,我问你个事儿。”
梁烨嗯了一声,写着字的笔未停。
“那个卞凤。”王滇半醉半醒靠在榻上拧眉,“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问一下,当然也可能掺杂了一些私人的感情,也可能是你没注意,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问一下。”
“……”梁烨放下了笔,想起上次王滇喝醉的情形,犹豫着要不要把人捏晕。
王滇不爽地踹了他的小腿两下,直起身子带着怒意道:“那小兔崽子悄摸地吃你豆腐你他妈是木头人都觉不出来!?”
梁烨略带茫然地看着他,“什么豆腐?”
“他摸你!胳膊!这儿!”王滇啪啪两巴掌甩在他的小臂上,“合着就针对我是吧!我摸一下就让蛊虫给我疼个半死!”
梁烨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眼中的茫然瞬间变成了兴奋,“你吃醋了?”
“我吃你大爷的醋!”王滇熟门熟路地从他袖子里摸出了把柳叶刀,撸起他的袖子恶狠狠道:“老子先给你剐了!”
梁烨伸着胳膊也不躲,心满意足道:“少剐点儿,明日还要谈和。”
王滇手里的柳叶刀“唰”得一声贴着他的小臂深深插进了桌面,梁烨愣了一下,王滇也后知后觉地愣了愣。
“准头不错。”梁烨用了点力气才拔出来,吹了吹上面的木屑,塞回他手里,兴致勃勃道:“来,再插一下。”
“操。”王滇酒都吓醒了大半,将那刀片放回他身上,“你他妈傻逼么都不躲?”
梁烨将信叠好放进信封里,津津有味道:“躲有什么意思,反正心疼的是你。”
王滇一巴掌糊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有病吧你!”
梁烨捂着脑袋阴恻恻地抬起头来,“王滇,别以为你喝醉了朕就拿你没办法!”
“你不就比我多会点武功么,不用武功我揍你俩!”王滇不爽道:“床都让你下不来。”
“你到底从哪儿的自信?”梁烨比他还不爽,“要不是朕让着你,你以为你能睡朕?”
“你让个屁,第一次分明是你自作自受!”王滇嚣张道:“算计别人有理是不是?”
“王滇。”梁烨眯起了眼睛,“你别以为朕不敢揍你。”
“来啊,我怕你?”王滇嗤笑道:“有本事别用武功。”
“不用照样一根手指头按死你。”梁烨冷笑道。
充恒昏昏欲睡地蹲在大帐外,听见里面有动静,拿掉了耳朵里塞的棉花,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骂声和殴打声,他仔细听了片刻,确定是打架刚要开口,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和喘息声又变了味道,逐渐粗重暧昧。
两个人的声音实在太像,他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听得头皮发麻,干脆重新将厚厚的棉花塞回了耳朵里,周围瞬间变成纯洁又干净。
天上明月高悬,大帐离其他营帐格外远,周围一片黑暗,他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耳朵。
这算哪门子打架嘛。
翌日清晨。
王滇刚睁开眼睛就嘶了一声,扒拉在他身上的梁烨动了动,闭着眼睛啃了口他的脖子。
他在一脚将人踹下来和捞起来亲一口之间犹豫了两秒,刚抬起脚就被抓住了脚腕。
梁烨胳膊上的牙印和巴掌印还十分清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再踹我真揍你。”
王滇冷笑,指着自己胳膊上的青淤和伤口道:“你他妈少揍了是吧?打不过还好意思耍赖。”
“朕那是让你。”梁烨嘴硬道。
虽然昨晚打架打到一半就脱离了主题,但并不妨碍两个人决一胜负的心思,毕竟梁烨不用武功,俩人的水平相当——谁也不服谁。
拌了一早晨嘴,又险些擦枪走火,但从大帐里出来时一个比一个人模狗样。
充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的泪,跟在了王滇身后,“主子,今天——”
“嗯?”王滇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充恒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瞬间清醒了过来,转头去找梁烨,麻溜地跑到他身后,“主子。”
梁烨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今日和谈,用不着你,回去睡觉。”
“哦。”充恒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转身同他擦肩过去,钻进了自己的营帐补觉。
梁烨大步追上王滇,低声斥责道:“丹阳王竟敢走在朕的前面,是何居心?”
“谋权篡位。”王滇打了个哈欠,嘴角的伤口被扯到,疼了一下,恶狠狠道:“早晚有一天把你关起来。”
梁烨乐道:“别忘了用玄铁做链子,脚上也得有,不然朕能拧断你的脖子。”
“我他妈——”王滇被他不要脸的程度噎了一下,刚要再开口,卞凤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陛下!王爷!咱们该出发了!”他很自觉地走到了梁烨身边跟着。
王滇拢起了袖子,神色冷淡地继续往前走,梁烨也收敛起了笑意。
跟在后面的卞凤紧紧盯着梁烨的背影,抬起手神色痴迷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咧嘴一笑,却在瞥见王滇时神色骤然一暗。
真是……碍眼。
——
充恒刚睡着不久,忽然听见了阵细微的动静,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枕头下的剑已经出鞘穿透了帘布,“谁!?”
“我我我!”外面的声音有些抖,“杨无咎!”
充恒有些懵,将剑收了回去,面色不虞地掀开帘帐,“你来干什么?”
杨无咎被吓了一跳,脸色很不好看,却只是拽了拽衣领,清了清嗓子道:“如今已经休战讲和,仗没法打了,我……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充恒打了个哈欠,下巴微仰,神色倨傲道:“让我帮忙?”
这模样跟梁烨像了个十成十,欠揍得很,但杨无咎到底有求于人,只能压下脾气道:“对,王滇——王爷他忙,这点小事我也不好求他,只能来拜托你。”
他说着,将背着的包袱解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这是我从军以来攒下的银钱,虽然不多,但都是我挣来的,还想劳烦你……交给我义父。”
充恒扫了一眼包袱里的东西,确实算不上多,道:“杨满虽然恶事做尽,但他最后杀了崔语娴也算有功,主子不会亏待他,这点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杨无咎被他说得涨红了脸,少爷脾气也上来了,抬头愤怒地瞪着他,“我——”
嗖!
一支短箭破开帘子直直插进了柱子上。
充恒眸色一厉,掀开营帐就追了出去,然而四周空荡荡一片,压根没有人影。
杨无咎从营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拔出来的那支箭,从上面拽了个卷成一绺的东西,对他道:“这箭上好像绑了张纸条。”
充恒一把将纸条夺了过来展开,看完上面的字后脸色忽变。
“写的什么啊?”杨无咎好奇地问道。
充恒攥紧了手中的剑,又看向梁烨和王滇早已出发谈和的川南城,咬了咬牙,解开旁边快马的缰绳,翻身上马,“驾!”
“哎!充恒!你到底帮不帮!?”杨无咎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干脆解了缰绳骑马追了上去,“充恒!”
两匹快马向着川南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