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易尘良伸手按住齐获示意他不要说话,“刚到家,手机好像被按坏了,出不了字……嗯,没事,路上有个小孩找不到家,我就帮忙送警察局里去了。嗯,你也早点睡,明天考试好好发挥……嗯,晚安。”
“真没事,你早点睡。”易尘良挂断了电话。
齐获目瞪口呆地看着浑身是伤一脸戾气的易尘良,脱口而出:“大哥,你他妈管这这叫没事?”
易尘良把手机还给他,捂着肚子骂了一声,递给他钥匙,“帮个忙。”
齐获一把架住他,险些被他压得一个踉跄坐地上,他一手扶着人一边开门,好不容易把人给弄到沙发上,打开了客厅的灯。
客厅里的灯要比走廊里的亮上许多,齐获这下终于看清了易尘良脸上的伤和衣服上的血,惊骇道:“卧槽,你这是怎么弄的?”
易尘良拿出手机来,发现屏被打碎了,果然开不了机,皱着眉将手机扔到了茶几上,“回来的路上被人堵了。”
“操他妈的,哪帮孙子干的!?哥去找人帮你揍回来!”齐获炸了,“这是往死里下的手啊!”
“没事。”易尘良碰了一下肿着的嘴角,疼得嘶了一声。
他被堵的时候边上正好是个拆迁的城中村,一个人对着七八个指定只有挨打的份,他发狠打了一通,然后见势不对找了个机会往城中村里跑,里面的巷子错综复杂,黑灯瞎火地很容易就追丢,他在里面绕了好久的路才跑出来。
打不过就跑,在易尘良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齐获看着他脸上肿起来的一道紫黑带血的长痕,“他妈的这是用的啥揍的?”
“防身棍。”易尘良只觉得浑身的骨头架子要散开,突然想起来看向齐获,“这事儿别跟云方说。”
齐获指着他脸上的伤,“夏令营还有两天就放假,你这伤看着两天也好不了啊。”
易尘良有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结果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破了,摸了一手的血。
“我靠,咱们去医院看看吧。”齐获眼睁睁地看着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淌到鼻梁上,整个人都麻了,“你别动!我叫救护车!”
易尘良抽过他的手机放自己兜里,自顾自进了卫生间,“没事,我有数。”
“卧槽你有数我没数啊!”齐获追进去,“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我云方弟弟绝对会生吃了我的!”
易尘良没理他,对着镜子扒拉开伤口处的头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对齐获道:“劳驾,医药箱在茶几底下。”
齐获看得头皮疼,忙不迭失地给他拿医药箱,发现里面的家伙什特别齐全,他眼睁睁地看着易尘良拿着酒精往头上的伤口处倒,“哎——别——卧槽!”
易尘良彪悍又粗糙地处理方法让齐获叹为观止,见他处理完伤口还自顾自喝了一大碗泡面,真心实意地佩服道:“你他妈真是条汉子。”
易尘良把手机给他扔回去,“今天谢了,但是不能跟云方说。”
“你真没事啊?”齐获还是不放心,“真不去医院?”
易尘良开始赶人,“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几钟后,齐获站在楼底下纠结了半晌,决定还是得给云方打个电话,结果一打开手机,发现没有信号,显示SIM卡没有安装。
“卧槽啊!”齐获都没发现易尘良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不顾形象地冲着三楼喊:“我卡呢!我还得给我男朋友打电话!”
回应他的是三楼熄灭的灯。
齐获愤愤地冲着三楼比了比拳头。“算你狠!”
等齐获去网吧联系上同在北京物理竞赛夏令营的常子期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雨夜盛开の花:卧了个大槽,咋办咋办!
雨夜盛开の花:他看着伤得很厉害就是不去医院,还把我SIM卡拔了!
雨夜盛开の花:他要是死家里我怎么跟我云方弟弟交代!
雨夜盛开の花:我云方弟弟为什么不上线!
雨夜盛开の花:我已经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了!
常返:不用担心,他已经坐高铁回去了。两个小时就到。
雨夜盛开の花:卧槽?易尘良明明跟他说没事他还回来干嘛?
雨夜盛开の花:明天考核他不参加了!?
常返:你打字速度可以不用这么快。
雨夜盛开の花:你们不是宿舍楼十点就封楼吗他怎么出来?
雨夜盛开の花:他不用请假吗?
雨夜盛开の花:我打字速度快是天生的!这充分表达了我的急切和担忧之情。
常返:……
常返:我帮他溜出去的。高一考核在明天下午两点半,他努把力应该能赶回来。
雨夜盛开の花:没想到你常子期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常返:早点把卡拿回来,我要给你打电话。
雨夜盛开の花:【害羞】【害羞】【害羞】
常返:……
——
易尘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开门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他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关门声,他心脏重重一跳,反手抓住床头柜上的台灯,躲进了衣柜里。
啪嗒。
卧室的灯被打开,易尘良震惊于入侵者的胆大,握紧了手里的台灯,在脚步声走到衣柜门的时候猛地开门将台灯照着那人的脑袋抡了上去。
然后被那人轻松躲过握住了手腕。
“卧槽!”易尘良骂了一声,看着眼前云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云方把台灯放回到床头柜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浑身是伤惨不忍睹的易尘良,声音出奇地平静,“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陈述语气,连点疑问的意思都没有,让易尘良听得头皮发麻。
“路上出了点意外。”易尘良心里发虚,不敢跟他对视,僵硬地移开目光。
云方不说话,易尘良心里更发憷了,干笑了一声:“你明天不是要考试吗?我真没事,就是看着吓人——”
“过来我看看。”云方指了指床,示意他坐下。
易尘良坐到床上,有点忐忑地看着云方。
说实话云方不说话也不笑就这么冷冰冰地看人的时候,着实有点吓人。
“脱了。”云方说。
易尘良把上身穿着的老头衫脱掉,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肚子上一大片淤青已经隐隐发紫,胳膊上侧肋上好几条被抽得血青的伤痕,后背上易尘良不知道什么样,但是看云方黑下来的脸色,他就知道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云方微凉的手按在他的伤口上,易尘良疼得嘶了一声,但是没敢躲。
云方耐着性子给他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伤到骨头,易尘良打架多少有点经验,知道怎么躲,不像上一次受伤那么惨烈。
“谁干的?”云方检查完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很差。
易尘良看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心里一跳,“真没事,我中间找机会跑了,就是一群喝醉了酒的小混混。”
云方听了没说话,去客厅把医药箱拿进来给他处理伤口,“趴下。”
易尘良老老实实趴下,云方给他后背处的伤上药,“李凯?还是上回在学校里打架的孙远那伙?”
易尘良脑袋埋在枕头里不吭声。
云方手上加大了力道,易尘良疼得闷哼了一声。
易尘良别的没跟云方学到,碰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负隅顽抗倒是跟云方学了个十成十。
云方终于知道自己有多么气人了。
易尘良的伤自己处理得十分粗糙,云方把人拽起来,捏着他的下巴看他脸上的伤,也不知道是哪个阴损的玩意儿,专照着他脸上抽。
云方一边给他抹药一边道:“你怕我去找他们麻烦?”
易尘良仰着脸让他给自己抹药,“你刚出院,别掺和这些事。”
云方看他额头有点没擦干净的血,扒开头发一看果然有伤,血都糊住头发了,好在只是看着吓人,伤口并不深。
“你怕我杀人?”云方垂眸盯着他。
云方总是能一眼看透他,易尘良移开目光。
上回他跟云方说易明智带来的几个人,没几天那些人就都出事了。
虽然没死,但也都伤得不轻,尤其是易明智,要是没人正好路过发现可能就真没命了,所以宋丽丽之前听见云方点她才会吓得惊慌失措。
云方住院的时候,那个叫王连华的刑警来了好几次,说是葛三指控云方杀人,但由于证据实在不足最后才不了了之。
其他人可能觉得这个指控很荒唐,但是易尘良信。
他生日那晚云方说的话不全是真的,但他提起自己杀人时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还是给易尘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冰凉的手指动作轻柔地抚过他的下颌,温柔又强硬地迫使他的目光移了回来,云方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黑沉一片。
易尘良感觉到了一股危险又极具压迫感的冷意。
云方就这么盯着他,缓缓开口问他:“你是怕我杀人,还是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