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郁乐承去教室的时候,宿礼的座位上还是空的。
“郁乐承,叫你呢,发什么呆?”步风嘉推了推他的肩膀。
调了座位之后步风嘉就坐在了他和宿礼的后面,步风嘉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宿礼当初还在心里嘀咕自己心地善良。
郁乐承转过头去看向他,小声道:“怎么了?”
“谢姚他们说昨晚宿礼没回宿舍,是真的吗?”步风嘉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围顿时凑上来了好几个八卦的同学,郁乐承没有宿礼那么强的随机应变的能力,只能干巴巴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你怎么可能不清楚呢,你跟宿礼最近天天都同进同出的。”于浩笑道:“八成是他不让你说给他作掩护,难道他真找了女朋友了?”
“老宿看着像个好人,其实就是个畜生!”林睿揶揄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紧接着他就被人锁了喉。
“我靠宿哥我错了!松手要死了!!”林睿扒拉住旁边的于浩企图拖个下水的。
宿礼松了力道,搂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就顺道出去拿个药,结果被锁学校外边了,就回家了。”
“我靠你行啊,下次我也这么试试。”林睿一拍大腿,紧接着就摇头,“不行,我妈能把我打死。”
宿礼笑着对上了郁乐承平静的目光,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早啊同桌,让个路进去呗。”
郁乐承抿了抿唇,坐在座位上没动。
听不清。
宿礼的心声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杂乱无章,既不尖锐也不浓稠,却让人听得喘不上气来,像是悄无声息的哭泣。
他很难过。
总之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快乐。
郁乐承坐着没动让宿礼有点尴尬,他抬手想拍郁乐承的肩膀,半道又改了方向,手掌擦着他的校服落在了桌子上,轻轻地敲了敲,笑着低声道:“给个面子啊前男友。”
郁乐承垂下了眼睛,起身给他让了路。
“你跟郁乐承悄悄嘀咕什么呢!”林睿嚷嚷道:“姓宿的,你到底跟谁天下第一好啊?你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另寻新欢!”
于浩顿时钻到了林睿胳膊底下,捏着嗓子道:“娘~爹爹不要我们了~”
“呕——”林睿一把推开他,“滚远点,被你恶心到了。”
“呜呜呜!”于浩假惺惺地抹眼泪,“你们都不要我了!那我就成孤儿了呜呜呜哈哈哈哈哈!”
最后周围一圈人都绷不住笑出了声。
宿礼也在跟着笑,“神经病啊。”
笑意却到不了眼底,他有点慌乱地将目光移到了课桌上,垂下眼睛从书包里往外拿课本。
根本一点都不开心。
郁乐承听着脑海里的心声攥了攥拳头,努力地试图辨明其中的词语,但努力了一个晨读还是没能成功。
整个晨读和跑操,宿礼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清静了起来。
但是郁乐承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清静,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东西,心里变得空落落的。
连做题的时候两个人不小心碰到手肘,宿礼都会下意识地躲开。
好像生怕他会误会。
郁乐承攥紧了手里的笔,字迹在纸面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好了,现在同桌互相检查背诵,不许交头接耳。”语文老师在上面敲了敲桌子,“你们聊天和背课文我还是能听出来的,抓紧时间。”
郁乐承等了一会儿,宿礼没有动静,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对方。
宿礼盯着课本在走神。
“宿礼。”郁乐承小声地喊他,见他没听见,抬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宿礼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什么忽然吓到,“怎么了?”
“老师让互相检查背诵。”郁乐承说。
“哦,那你背吧。”宿礼低头去翻课本。
郁乐承看了他一眼,开始背课文,宿礼好像在看着书,但很明显心不在焉,连郁乐承背完了都没有发现,最后郁乐承又背了一遍。
一整个上午宿礼都没怎么吭声。
话痨乍然安静,整个世界都变得宽敞了起来,可惜郁乐承不是什么心大的人,他对人的情绪甚至过于敏感。
宿礼没有追上来,过了很久才回他求和的短信,结果最后却不要他当兔子甚至提了分手……昨晚他的拒绝真的让宿礼这么生气吗?
但最让他不安的是听不清楚宿礼的心声,他现在就好像被没收了小抄脑袋空空的考生,心里根本没有任何底去和宿礼相处。
和没有心声的宿礼相处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艰难,何况是他们刚刚分手。
尽管这个分手只是宿礼单方面提的。
宿礼心不在焉,郁乐承也浑浑噩噩了一上午,中午放学之后他习惯性地收拾书包想和宿礼一起吃饭,结果宿礼呼朋引伴,和林睿谢姚几个勾肩搭背闹成一团。
“走啊郁乐承!一块吃饭去!”林睿倒是知道他们关系好,很热情的喊他。
郁乐承听着宿礼没有半点好转的心声,还是有些担心,刚准备点头就听宿礼笑道:“他有事,不跟我们一块。”
郁乐承抓着书包的手一僵,宿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搂着林睿的脖子就走了,“赶紧的,不是你说要抢鸡腿吗?再磨叽你肚子里的孩子就饿死了。”
“滚蛋啊!”林睿没好气地捣了一下他的肚子,“饿死了也是你的种!”
“哈哈哈哈!”宿礼笑出了声,“走吧男朋友——哦,是孩儿他妈!”
“我靠你俩真的够了宿礼,恶心死我算了!”于浩崩溃地捂住了脑袋。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出了教室。
郁乐承攥着书包,白着脸坐回了座位。
接下来就是一连好几天的忽视和冷淡,恶劣如宿礼,甚至会在每次郁乐承试图接近他的时候,故意喊别的人男朋友,然后在一片嬉笑声里躲开他质询的目光。
以前他们都会两个人单独吃午饭,但是宿礼抛下了他和一群人去吃。
以前他们都会两个人一起晚回宿舍去约会,但是现在宿礼抛下他和谢姚吕文瑞回宿舍。
以前宿礼会主动给他讲题,帮他补充笔记,但是现在却不闻不问,对欧彤彤几个故意凑上来要讲题的都出奇的耐心,笑得十分灿烂。
还会故意躲开他不经意的触碰,明明两个人是同桌,但是连目光都碰不到一起,偶尔碰到一处都会故意躲开,一个星期下来,说的话都没超过十句。
而依旧听不清宿礼心声的郁乐承,甚至都找不到和宿礼说话的借口。
他罕见地有点着急。
“怎么回事啊郁乐承?你最近是不是跟宿礼闹矛盾了?”连神经大条的步风嘉都察觉出了异常。
“没有。”郁乐承摇摇头,将干脆面全都推给了他吃。
“不可能,肯定有问题!”步风嘉说:“你连最喜欢吃的干脆面都没兴趣吃了,上次体育课你盯着宿礼盯了一整节课!他打羽毛球被你看得都摔了个跟头!”
郁乐承叹了口气,小声问道:“如果不小心惹一个人生气了,应该怎么哄他?”
步风嘉摸了摸下巴,“班长平时看着挺和气的,但是我觉得他可能会很难哄。”
“不是宿礼。”郁乐承皱了皱眉,“而且我也很生气,一点都不想去哄他,只是有点担心。”
宿礼的心声连续好几天都听不清楚,尽管和宿礼分手让他很难过,宿礼恶劣又幼稚的表现也让他很生气,但是他更担心宿礼的身体状况。
好几次他远远地看过去,宿礼餐盘的饭菜都没怎么动,从来都不肯浪费粮食的人每次都会倒掉很多剩饭。
小羊羔生病的时候也不肯老实吃草,最后就会死掉。
肉也会变得不好吃。
晚上放学回宿舍的路上,郁乐承远远地坠在宿礼的身后,盯着他脚腕上露出来的黑色绳子——是他亲手编了又给宿礼系上的,宿礼一直戴着都没有摘下来。
也可能没有找到剪刀,当时他故意系得死扣。
“宿礼,你和郁乐承怎么回事啊?”谢姚转头看了一眼和吕文瑞一起走在后面的郁乐承,捣了捣他的胳膊,“你俩之前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没事儿,你想多了。”宿礼笑着推了推眼镜。
“得了吧,郁乐承这些天老是直勾勾地盯着你,上次我半夜睡醒发现他趴在床头盯着你看,给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谢姚现在想起来胳膊上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求求了大爷,你赶紧让他消停一点吧。”
宿礼愣了一下,“他半夜盯着我看?”
“昂,我都没敢出声。”谢姚使劲搓了搓胳膊,“上次体育课也是,他跟了你一路,跟只幽灵似的,好像要把你给吃了。”
“别闹了。”宿礼有点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我就是……不想也害了他。”
“啊?什么意思?”谢姚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开个玩笑。”宿礼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勾住他的脖子加快了脚步,“赶紧回宿舍,困死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郁乐承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宿礼搭在谢姚肩膀的那只手上。
他不喜欢宿礼喊别人男朋友,不喜欢宿礼跟其他人勾肩搭背,也不喜欢宿礼故意躲开自己,更不喜欢宿礼拒绝和他有任何交流……
他现在很难过,甚至比他对宿礼的担心还要多一点。
旁边的吕文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卧槽,哥,收敛一点。”
郁乐承茫然地看向他,“怎、怎么了?”
“宿礼怎么惹着你了?”吕文瑞咽了咽唾沫,“你刚才的眼神好像要把他吃了。”
郁乐承垂下眼睛,“我想要我的小羊。”
宿礼不要兔子了,但他还想要小羊。
小羊生病了不听话,就要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