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第一次月考各科老师都非常看重,也正因为这样,宿礼被语文老师薅进办公室念叨了一个大课间。
“我们的好班长啊——”语文老师叫唐文康,是个三十出头的帅哥,茂密旺盛的头发在一众地中海男老师里格外显眼,上课幽默风趣业务水平极高,下课也爱跟宿礼这群人插科打诨闹着玩,是最受欢迎的老师,这会儿他一言难尽地拿着宿礼的语文试卷,“你真是浪费了这手好字啊。”
宿礼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冲他露出了个无辜的笑,“唐哥,我真尽力了。”
“别,千万别叫我哥,我叫你哥。”唐文康指了指老郑的办公桌,“你们老班话里话外点划了我好几天了,你就跟年级第一差了十三分,但凡你语文考高点儿,这第一就是你的了,宿哥,十三分对你来说不难吧?”
宿礼幽幽地叹了口气。
唐文康也跟着叹气,“我真是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你阅读理解是怎么能只得4分的?”
“我可能……就是不太理解?”宿礼推了推眼镜。
“这回的阅读理解简单到谢姚都能拿六分。”唐文康卷起试卷作势要抽他,宿礼不闪不避无奈道:“可我真没读明白。”
唐文康一卷子砸在了自己脑门上,认命地摊开,“算了,咱们先说说你这个跑了十万八千里的作文题……”
等宿礼回教室的时候,已经被作文摧残得双目无神,林睿幸灾乐祸道:“哟,还能在上课前赶回来。”
“别提了,下节语文课。”宿礼拿着皱巴巴的语文试卷,“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个智障了。”
林睿啧啧了两声,“让考了一百三的本人来告诉你,语文这玩意儿想考高分,那得感性加积累外加技巧,就那次咱们看电影,俩宿舍八个人七个哭得稀里哗啦剩你在那儿笑,就说明你没人性。”
“……去你的。”宿礼笑着推了他一把,转头看向郁乐承的方向。
【那破电影有什么好哭的,死了多干净……嘶,我兔子在哪儿玩呢?】
郁乐承上厕所回来正好走到他身后,小声道:“班长。”
“嗯?”宿礼有点惊喜地转过头来,从口袋里拿了块糖给他,“给,从唐哥桌子上拿的。”
【小兔子就得养得白白胖胖摸起来手感才好。】
“谢谢。”郁乐承接过来攥在了手心里,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笑,沉默了两秒道:“班长,我要过去。”
宿礼一个人就挡住了过道。
“哦。”宿礼往旁边侧了侧身子,郁乐承垂下眼睛挤了过去。
【郁乐承脖子好白……想再舔舔。】
郁乐承后背一僵,径直走向了座位,远离了身后的人。
他回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从后面接水过来的杨浦鹏,他下意识想要躲开对方,谁知道对方却先他一步躲开了,目光闪烁的看了他两眼,像是畏惧,又像是厌恶。
郁乐承坐回到了位子上,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承啊,你说我也能不能跟老郑说说,不上晚自习了啊?”步风嘉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哭丧道:“这个学给我上得真是够够的了。”
“为什么不上晚自习?”郁乐承不解地问。
“我上午去交作业的时候听见的,杨浦鹏他家长打电话说不让他上晚自习了,好像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着,卧槽给我羡慕的。”步风嘉看了一眼精神萎靡的杨浦鹏,“这小子什么福气啊,他爸妈也太好了还给他请假。”
“还、还是上吧。”郁乐承小声道。
步风嘉闻言忍不住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郁乐承轻轻笑了一下,步风嘉赶忙捂眼睛,“哎哟,你少对我使美人计,我把持不住的。”
郁乐承刚要说话,桌子忽然被人敲了敲,他抬起头,就对上了宿礼有些不虞的目光。
【妈的,冲别人傻笑什么呢?艹,步风嘉就这么招他喜欢!?】
“晚饭我出去一趟拿东西,你跟谢姚他们一起吃饭吧。”宿礼心里骂娘,面上却云淡风轻。
“不用班长,他跟我一块!”步风嘉哥俩好地搂住了郁乐承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吧承宝?”
郁乐承轻轻点了点头。
“也行。”宿礼笑了笑,转身走了。
【承你大爷的宝,老子的兔子是你能喊的吗……艹。】
郁乐承望着他的背影,低头看向桌子上多出来的块小饼干。
“呀——饼干!”步风嘉看着眼前一亮,伸手就要拿,结果郁乐承比他快上一步,将小饼干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步风嘉怔怔地盯着他,忽然拖长了哭腔,“承承你不爱我了吗!?”
郁乐承连连摇头,从书包里掏出来了个话梅糖递到了他手里,磕巴道:“吃、吃这个。”
步风嘉顿时喜笑颜开,接过来撕开扔进了嘴里,冷不防背后一凉,但是转过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晚饭的时候,宿礼果然不见了踪影,等他和步风嘉吃完了饭,步风嘉非要回宿舍拿藏起来的手机,郁乐承只好在宿舍楼下等他。
旁边楼管大爷正在收拾大垃圾桶——学生有时候会扔不少塑料瓶和书试卷之类的进去,大爷一般都会收拾攒着卖钱,宿礼有时候还会收集他们那层的塑料瓶纸壳什么的送给大爷,郁乐承见过好几次。
“哎哟。”大爷提着个不小心破了的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掉出来了好几袋子熬好的中药,上面还印着名字,像是私人医院,“哪个倒霉孩子又给扔这儿了,这不是糟蹋钱么……”
大爷一边念叨一边把药袋子扔回了垃圾桶,郁乐承看着那个黑色塑料袋的大小,有点眼熟。
像是宿礼中午扔的那个。
而且里面有药,他记得宿礼是去拿药的。
——
宿礼是踩着铃声回来的,第一节晚自习是他值日,直接就坐在了讲台上。
虽然离得远听不到心声,但郁乐承还是看得出来他有点心不在焉,转着笔百无聊赖地扫着班里的同学,偶尔会在他身上逗留几秒。
郁乐承把头埋得更低了。
下课后,宿礼就出了教室。
旁边的步风嘉在睡觉,郁乐承犹豫了片刻,起身出了走廊,正好看见宿礼拐下楼梯的背影。
不是去上厕所吗?
郁乐承慢吞吞地走到了楼梯口,在跟上去和上厕所之间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害怕。
中药袋上印着的字体总让他觉得有些在意。
三中的教学楼大多是回字形或者半回字形,旁边会有一层专门留给老师当办公室,宿礼优哉游哉地进了教师专用的卫生间。
他揪着领子低头闻了闻,然后拿出来了瓶喷雾对着自己一阵猛喷,然后抓了抓头发,把有些皱的校服整理地一丝不苟,盯着手背上的擦伤看了两秒之后,拽着袖子盖住,摘下了眼镜用眼镜布仔细地擦干净了上面细小的水滴。
【妈的,好想弄死杨浦鹏那个傻逼。】
【呵,以为不上晚自习我就会放过他么……简直做梦,哭起来的样子可真丑,他妈的能恶心得我三天吃不下饭……唔,明天要不要接着揍呢……算了,也没什么意思……杨浦鹏这个傻逼太怂了。】
【啊,自习上只能干看着兔子……要把人逼疯了……已经快忘记抱着兔兔是什么滋味了——嘶,臭死了,就非得装这个逼……还是不抽烟了,这味他妈的也盖不住啊,要不再喷点儿……】
【好无聊,兔子瘾要犯了,要不把郁乐承偷偷关起来吧,锁在出租屋里……啊啊不行,不能再想了,会忍不住动手的……嗯?我记得还有个范思浩,他妈的都去死吧,傻逼,艹,烦死了。】
郁乐承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将宿礼的心声全都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难怪杨浦鹏忽然不肯上晚自习了,原来是宿礼揍他了,宿礼也会打架吗……也对,他第一次在校外碰见宿礼,就是因为他和一群人在打架。
宿礼平日里伪装得太好,以至于他都快忘了那天晚上恐怖的场景。
哐啷。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宿礼盯着空荡荡的走廊缓缓皱起了眉。
他刚才明明听见了有人在喘气。
郁乐承粗喘着气扶在教室后门框上,萧圆看见他忍不住打趣道:“你干嘛啊,刚跑了三千?”
郁乐承直起了身子对她笑了笑。
好险,差点被宿礼发现。
一整个晚自习郁乐承都有点走神,更不敢跟讲台上的宿礼对上目光。
不可否认他是有些害怕的,宿礼阴沉又烦躁的心声很明显有些不正常,但宿礼报复杨浦鹏也是为了他,尽管他可能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兔子。
他下课被宿礼揽住肩膀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柠檬香,他之前一直以为是洗衣液的味道,还纳闷过宿礼的洗衣液为什么会经常换,现在看来,柠檬香是用来盖住他身上的烟味的。
郁乐承没见过宿礼抽烟,但一想起烟的味道,还是会忍不住胃里翻滚,下意识就想躲开他,谁知道却被宿礼搂得更紧了。
“我和郁乐承去超市!”宿礼笑着跟谢姚说。
【呵,死兔子。】
宿礼的心声有点生气,郁乐承实在是找不出他生气的原因,被他勾着脖子带到了操场后面的碎石堆旁,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攥紧了书包带。
“承承。”宿礼伸手拿掉了他的书包,见他没有反抗,心情忍不住好了一点,“给我抱抱吧,好不好?”
【啊啊啊啊啊感觉要死了,小兔子好可爱也好聪明……聪明了一点儿都不好玩,他到底为什么能吓成这样……卧槽,我他妈不会在自言自语的,不应该啊……】
郁乐承看着他,犹豫地伸出了胳膊,下一瞬就被他整个人压到了粗糙的墙壁上,发冷的手掌熟门熟路地伸进了他的毛衣里。
“教学楼走廊里有监控。”宿礼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温柔又缓慢,“你跑得快就以为主人什么都看不见吗?”
郁乐承一僵。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害怕啊?”宿礼趴在他肩膀上闷声笑了好一会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敛起了笑,手掌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用力压进自己的怀里,笑得有点阴沉,“我只会养听话又诚实的小兔子,告诉我吧,承承。”
【他妈的到底跑什么!!!我当时应该没有说话吧?艹,他到底跟下来干什么!!!啊,他好像在发抖诶。】
宿礼的心声已经接近尖锐的边缘,显然情绪马上就要失控,郁乐承被他粗暴的心声吓得不轻,手足无措地抓住了他的校服衣摆,“我、我以为你在里面抽烟。”
宿礼忽然轻笑了一声,温柔地搓了搓他的后背,“抖什么,我有没吓唬你,乖,不怕。”
【靠,原来是这样……这胆子也忒小了吧,哈哈哈哈!】
郁乐承缓缓松了口气,紧接着宿礼就整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长舒了一口气闷声道:“但是你不乖,不肯听我的话非要去跟步风嘉吃饭……你说我怎么罚你好呢?”
【好想亲亲他的鼻尖尖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他妈非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做一个不要脸的人哈哈哈!颤抖吧小兔子,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啦哈哈哈哈哈——】
郁乐承被他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宿礼……你太重了。”
“唔。”宿礼抬起头来冲他笑得十分善良,“那你让我亲一下鼻尖,我就起来。”
郁乐承慢慢涨红了脸,磕巴道:“不、不行。”
宿礼脸上的笑容微敛,“承承?”
【他竟然敢拒绝我!!?】
郁乐承垂着头不敢看他,小声道:“鼻子上有汗。”
宿礼眼睛亮了亮,“我不介意。”
【艹,那岂不是更好!】
“不、不过……”郁乐承紧紧攥着他的袖子,鼓起了勇气道:“脖子可以。”
他声音太小,宿礼没听清楚,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上,“什么?”
郁乐承抿了抿嘴唇,盯着他圆润的耳垂,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
“卧槽!!”宿礼被吓了一跳,竟然破天荒地骂了声脏话,捂着耳朵险些直接蹦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郁乐承。
【他他他他、他竟然想咬掉我耳朵!!是想让我变成一只耳吗!!?卧槽啊食人兔妈妈救命——】
郁乐承涨红了脸,羞愧到快要哭出来,“对、对不起,对不起班长,我就是、有点饿了。”
“没、没事。”宿礼生疼的耳朵倒吸了口凉气。
【卧槽好疼啊,不会出血了吧呜呜呜,我要不要去打狂犬疫苗啊?】
郁乐承愧疚地望着他,“我帮你看看吧班长。”
他可能……没控制好力道。
宿礼有点狐疑地盯着他,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手,露出了耳朵。
圆润的耳垂被咬得通红,上面还留着两个浅浅的齿痕,郁乐承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声道:“没有咬破。”
宿礼哭笑不得地望着他,“你这力气也太大了。”
【还好还好,吓死爹了。】
“……嗯。”郁乐承见他转身要走,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了?”宿礼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回头看他。
郁乐承紧张得手微微发抖,“宿、宿礼,你能……再抱抱我吗?”
宿礼明显愣了愣,然后十分大方地将他抱进了怀里。
【唔,兔兔好可爱,都会自己求抱抱了,养兔计划大成功啊宿礼!真男人,就是要让兔子欲罢不能哈哈哈哈。】
郁乐承生疏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腰,给他拍得一个哆嗦。
【卧槽他为什么拍我腰子?嘿嘿嘿,肯定是太爱我这个主人了,爪爪扒拉人也好可爱哦,抱起兔子一阵狂吸。】
宿礼先是僵了一下,然后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郁乐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小羊现在不烦躁也不生气了。
爷爷跟他说过,爱生气的小羊……肉会不好吃。
然后他的小羊就很自然地舔了舔他的侧颈,又温柔地亲在了他的鼻尖上,紧接着是脸颊,最后是耳朵,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却可耻地想要更多,最后颤抖着被宿礼紧紧抱在了怀里。
“可是承承,我卫生间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监控里你明明看见我没在抽烟。”
“所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