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浓烟漫天,对面的风铃号火焰高涨。
在无足鸟号上的几人,都被对面扑来的黑烟熏得呼吸困难。
连煋强撑起身子,从渔网上坐起,拉过背上的背包,扯过拉链,从里头找出对讲机,对宁凝进行呼叫,“宁凝,你在哪里,我是连煋!”
连煋向对面望去,破烂焦黑的风铃号被浓烟包裹着,也不知道宁凝和汪恩旗是否还活着,稍许,对讲机那头传出宁凝卡顿的声音,“连煋,是我,你救救我!”
“汪恩旗呢?”连煋又问。
“我不知道,她拿着灭火器到救生艇去了,我没来得及跟上她,火太大了,我现在跑到尾舷来了。”宁凝估计是呛了不少烟,说话时咳得很厉害。
“你等着,我去接你。”
连煋放下对讲机,抓住乔纪年的手,“把船掉头,拐到风铃号的尾舷,我的朋友在那里,去接她过来。”
“好。”乔纪年也往驾驶舱跑。
风铃号四周的海面上漂浮的柴油尚未燃尽,火势依旧铺漫。
连煋站起来浑身都疼,不知道刚才摔下来时伤到了哪里,她也顾不上身上的痛感,匆忙吩咐邵淮几人,找出灭火器,尽量别让火烧到无足鸟号上。
竹响和乔纪年在船上相互配合,船体以极为冒险的角度调转方向,横斜着靠近风铃号的尾舷。
黑烟笼罩中,看到一个穿着橘色工作服的女生蹲在栏杆边上,烟雾过重无法呼吸,宁凝找来潜水装备的氧气瓶和面罩,暂时靠氧气面罩维持呼吸。
“姐,那个是你朋友吗?”连烬问道。
“对,就是她!把搭桥伸过去。”连煋跑到吊机旁边,按下操纵杆,将伸缩式的搭桥伸到对面风铃号的栏杆上,“宁凝,快上来!”
宁凝丢掉氧气面罩,顺着搭桥爬去,很快来到无足鸟号上。
她衣服上有不少烧灼的痕迹,但看起来不是很严重,估计只是轻微的皮肉伤,她焦急地对连煋大喊:“快,快离开这里,船上有炸.药,马上就要炸开了。”
连煋想要往驾驶舱跑,打算自己掌舵开船,刚一挪动步子,脚踝疼得厉害,踉跄之下摔在地上,连烬过来扶抱她,她催他道:“去告诉竹响,快离开这里。”
“好。”
宁凝扯起连煋的胳膊,拖她往船舱走,“所有人都去船舱躲着,船上炸.药很多,全部炸起来冲击力太大了。”
邵淮把连煋背了起来,大伙儿一起往船舱跑。
竹响刚把船舶调入航道,冲出火海,离开也就不到十米的距离,只听到剧烈破空爆响,风铃号上火苗冲进了炸/药舱,整艘船四分五裂,在火海中分崩离析,恍如解体的冰山。
冲击波气逾霄汉,荡海扫水而来,剧烈震响之下,无足鸟号猛烈摇晃,船舱四面的玻璃齐刷刷爆开,玻璃片飞溅若刀,一时之间整艘船内不管是驾驶舱、轮机室,还是锚链舱都是一片狼藉。
连煋最担心轮机室的锅炉会爆炸,她揉了揉钝痛的脚踝,强行站起来,对姜杳道:“我们去轮机室看看情况。”
轮机长也起来,要和连煋一起过去。
邵淮和连烬也随在连煋身边。
脚步如散落的豆点,滚滚落往轮机室的方向,连煋和姜杳率先进去,果真情况不妙,地上漏了不少油。
漏油情况不容小觑,万一起火了,整个机舱都有可能爆炸,连煋心里担心,邵淮和连烬这两个外行人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万一真爆炸了,反倒是白白受伤。
“邵淮,连烬,你们先出去,不要在这里。”她吩咐道。
连烬问:“姐,情况是不是很糟糕?”
“不是很坏,你们出去准备好灭火器,把水带接好在外面等着,万一起火了赶紧帮忙灭火。”
“好。”
邵淮和连烬一起出去了。
连煋才又吩咐姜杳和轮机长,“轮机长,你去集控室检查电路板,姜杳,你检查主机的油泵和排气阀,我检查副机的锅炉和分油机。”
姜杳和轮机长点头,各自开始行动。
连煋先来到分油机边上,先关掉控制阀,从分离筒和电机轴开始一点点检查过去,额间热汗直下。
这个时候,船已经摇摇晃晃开出了火海,竹响用对讲机呼叫邵淮,让他进来问连煋情况如何。
邵淮让连烬拿着灭火器在舱门口等候,自己则是顺着直梯往下再次进入轮机室,找到了连煋,“连煋,竹响问,机舱情况如何,实在不行的话,就弃船逃生吧。”
连煋蹲在地上拧开齿轮箱的开关,双手都是机油,“舱里漏油了,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漏的,放心,我能修好。”
“要做什么,我帮你。”邵淮蹲下。
连煋咬着嘴唇,心里憋着一股气,按现在的局势,弃船逃生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可是她不想离开,无足鸟号是她的船,是第一艘属于她自己的船,她不想就这样丢弃。
她想把它修好,想开着它回港。
但她又不想让邵淮等人跟着她冒险,于是道:“你们放下救生艇先离开吧,我留在船上修船,等修好了你们再上来。”
“如果修不好呢?”
连煋红着眼睛,执拗道:“一定能修好的,我可以修好。”
邵淮再次联系竹响,竹响的声音从对讲机传出,“连煋,再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十分钟后如果还检查不出漏油的原因,我就要下船了,漏油太危险了,船会爆炸的。”
“好,就十分钟。”连煋对着对讲机喊道。
轮机长从集控室跑过来了,朝连煋汇报,“主控台和配电板都没故障,警报系统的接线盒坏了,我刚换了个新的。”
“好,你去驾驶舱找竹响吧。”连煋道。
轮机长走后,姜杳也过来了,说是主机的油泵和排气阀都没问题。
连煋让姜杳和邵淮都离开轮机室,但他俩都没走,继续跟在连煋身边。
连煋拖着伤腿看了一圈,终于找到故障所在,原来是分油机的活动底盘脱落,导致排渣口和出水口都在溢油。
这个情况不算太糟糕,只要停机,停止进油,换掉活动底盘和重力盘就可以。
连煋用对讲机联系竹响,把情况说明,让她先把船停下。
这里水位过深,水深超过锚链的长度,靠抛锚来停船行不通,竹响只能先左满舵再右满舵,如此重复两次,靠舵机的角度变化来减速,之后停止发动机,才慢慢将船停下。
连煋把轮机舱的副机系统都停掉,到备用器械室找出新的重力盘和活动底盘。
她一个人没办法换,叫姜杳和邵淮都来帮她,竹响、乔纪年、轮机长也一起进来了,几人合力之下,将损坏的重力盘以及脱落的活动底盘都换了新。
一系列维修结束,轮机室总算是恢复正常状态。
竹响和乔纪年又回到驾驶舱,继续把船开起来。
连煋来到外面的甲板,远远遥视,远处的风铃号依旧浓烟不减,但火势逐渐减弱了,她也不知道汪恩旗和那些手下究竟怎么样了。
她试图打电话告诉母亲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但电话打不通。
基地里信号都是屏蔽的,除非连嘉宁偷偷找机会自己给她打过来,否则她根本不能主动联系得上连嘉宁。
无足鸟号的情况也不算好,之前被风铃号撞击得太厉害,船侧的钢板裂开了,不停有水渗进来,另外,除了驾驶舱的玻璃,其余船舱的玻璃几乎全碎了,被炸/药的冲击波给震碎的。
竹响、乔纪年、姜杳主持大家打扫船上的碎玻璃,同时将渗入舱内的水清理掉,再找东西堵住舷壁的裂口。
邵淮来到连煋身边,握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连煋身上的事情太多,再像以前一样追根问底已经没有必要。
过了片刻,只是道:“你身上有伤吗?”
连煋转过来看他,“我左腿疼。”
邵淮蹲下身来,脱下她的鞋子,将她左腿裤脚往上撩,看到脚踝处肿起来了,还有淤血,他摸了摸,往骨头上按,“这样子疼吗?”
“疼。”
“是刺疼,还是肿胀疼?”
“不是刺疼。”连煋道。
邵淮抱起她的脚,又按了几下,看她疼痛的反应,最后道:“估计是扭伤,没伤到骨头,先敷点药,等回到港口了再去拍片。”
裴敬节也出来了,他靠在栏杆上看连煋,似笑非笑,“连煋,你的生活每天都这么精彩吗,死里逃生的。”
“我又没钱,不得死里逃生赚点血汗钱啊。”
“你这是赚血汗钱吗,你这是刀口舔血,到处卖命吧?”裴敬节还在笑。
连煋:“你多借我点钱,我就不用卖命了。”
裴敬节往她这边挪近了些,“你哪次借钱我没给?”
“那你每次都磨磨唧唧的,还让我写欠条,看我家邵淮多利落,多大气,什么也不说就把钱给我了,哪里像你哦。”连煋擡起下巴,傲气地夸一贬一。
邵淮轻抿嘴唇,笑意不知不觉荡漾。
裴敬节回道:“是我小家子气了,我就不该来找你。”
“对呀,你就不该来,你们都不该来,又不会开船,来了净是拖累我。”
“不说了,我去扫地了。”裴敬节往船舱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