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两人来到火锅店,根本不是什么新开的店,这是个当地招牌老店。
连煋拉邵淮的手进去,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邵淮也没有点破,静静吃着东西。
连煋一天到晚跑上跑下,食量不小,吃了两碗米饭,大部分的菜也都被她吃了,邵淮一直帮她涮菜,格外地安静。
连煋也注意到他的情绪,恍然意识到,婚房里客厅是有监控的,不过卧室没有。
邵淮很有可能知道商曜进入房子了,还和她在卧室待了一阵,按照当时的情况,她和商曜从卧室走出时,商曜还在整理裤子。
要不要问,要不要解释,连煋一下子也难办了。
这事情要真解释起来,也是山路十八弯,她要怎么说呢,难道要说,商曜来找了她,谈了点正经事,然后因为邵淮回来了,商曜害羞就藏到床底下去了?
这个说法,一说出口,毫不意外让人浮想联翩。
更何况,她和商曜是有前科在的,当年已经被邵淮在酒店“抓奸”过一次了,这次怕是越解释越乱。
难不成让她彻底坦白,说是因为她把商曜踢废了,三年前酒店抓奸,和这次藏在床底下,都是因为这事?
顾及到商曜的心态,连煋还是暂时说不出口。
算了,反正邵淮向来很擅长原谅她这种“作奸犯科”的行径,他早该习惯了吧。
邵淮拿出纸巾,给她擦拭嘴角的辣酱,大拇指按在她的下巴,“擡一下头,还没擦好。”
连煋仰起脸,让他擦。
隐约间,几个修长的身影立在两人的桌子前,为首的男人笑声痞气,长腿一迈,坐到连煋这边的沙发,“哎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连煋吗,你出来了,可喜可贺啊。”
“什么叫我出来了,我就没进去过。”连煋往里侧挪,同他拉开距离。
男人拿起一旁的一次性纸杯,自顾自倒了杯柠檬水。
他先是别有意味地揣视了下连煋,嘴角缓缓扬起嘲笑的弧度,看向邵淮,笑道:“哥,又破镜重圆了?这次要幸福得久一点儿哦,不然我会心疼的。”
邵淮嘴角不着痕迹地抽动,很快敛住情绪,眼神保持如旧的淡漠,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微擡下巴对连煋道:“吃好了吗,我们走吧。”
痞子男堵在连煋这边的沙发上,一只手撑起头,偏脸看向连煋,“狂徒,刚出来就开始收割韭菜了?不忘初心,可以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连煋和他对视,仔仔细细看他的脸,试图回忆这人到底是谁,有个很模糊的印象,但又不真切,她只好问道,“你叫什么来的?”
“老相好真是忘性大,这才多久,就不记得我了?”他笑得玩味,又装得无辜,有种怪诞的滑稽,“是因为我当初没给你钱,你才记不住我吗,真是抱歉。”
连煋看向邵淮,眼神询问这人是谁。
邵淮默契地明白她的意思,淡声道:“盛启廷。”
连煋的记忆正处于恢复状态,被邵淮这么一点,她立马想起来了,不由得头皮发麻,盛启廷,凌迅集团的二公子。
凌迅集团,连煋一想起这个,再次发愁。
她细细捋着当年的事情,按照外人看来,当初就是她偷走了凌迅集团最高级别的船舶技术文件,还有挪动了五个亿的公款。
可内幕并非如此,虽然船舶技术文件是她拿的,钱也是她拿的,但她都是听从盛启廷的姐姐盛祈玉,还有海运协会会长汪赏的指挥。
她看向盛启廷,“以前的事情你不懂,叫你姐姐过来和我谈。”
盛启廷依旧一副痞傲的混混模样,“我姐出海了,现在家里我做主,本来以为你回来了,会登门道歉说清缘由,结果你一直藏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等着我这边的律师函吧。”
“我哪里藏着了,我整天大摇大摆在街上逛,你自己不来找我的。”
连煋心里也发慌,挪用的公款是拿去造潜水器了,至于船舶资料文件,则是潜水器母船的设计图,这实际上是她和盛祈玉的合作,她拿的公款和船舶资料,都有盛祈玉的签字文件。
但这些文件现在在
连煋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被她藏到太平洋的一个无人岛上去了。
连煋暗恼,或许有些事情就不应该想起来,秘密知道越多,越是麻烦。
看着她愣怔的模样,邵淮担心地问:“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没什么。”她义正言辞,“我不是坏人。”
“我知道。”
连煋轻咳一声,再次看向盛启廷,“你先别急着起诉我,先让你姐联系我,这事儿是我和她的合作,你别乱插手。”
“都跟你说了,我姐出海了,现在家里的公司归我管,你就等着吧!”
盛启廷从小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混子,急于证明自己,现在盛祈玉出海了,他必须趁此机会证明自己!
第一件事,他就是要拿连煋开刀,把连煋这个人人喊打的法外狂徒抓拿归案,追回当年被连煋私吞的公款,找回被连煋盗走的秘密文件。
如果他能单独干成这件大事,整个盛家,再也没人看不起他。
盛启廷手指敲打着桌面,“我这次过来,就是给你个下马威,你要是识相点,现在就还钱!”
他站起来,痞里痞气,像在小树林约架的小学生,“还有,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当年的技术文件交出来,你要是好好配合,我们可以不用法院见。”
“让你姐给我打电话,不然没什么好谈的。”
“行,我们法院见。”盛启廷指了指她,嚣张地离开了。
连煋站在原地,拿出手机,终于在脑海中回忆出了一个号码,这是以前盛祈玉的卫星电话号码,但现在拨过去,显示无法接通。
“走吧,先回家。”连煋收起手机,拉住邵淮的手。
两人出了火锅店,坐进车里。
邵淮才问道:“要怎么应付盛启廷?你失踪的那三年,凌迅的人也一直在找你,说要起诉你。”
“我当初拿的钱和文件,都是经过盛祈玉的同意,现在只要联系到盛祈玉,她肯定能给我作证。”
邵淮:“她会帮你作证吗,去年凌迅给你发了律师函,因为找不到你,发我这里来了。我去找过盛祈玉谈话,她说她和你不熟。”
连煋揉揉太阳穴,“这是我和她的秘密,先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一想。”
回到家里,连煋落落穆穆。
因为盛启廷的出现,她想起了更多线索,在北冰洋有一座镶嵌在冰层底下的金矿,她这些年拼命筹钱造破冰船,就是要去找那座冰下金矿。
远鹰号上面的六十多吨黄金,和那座金矿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如果她能找到那座金矿,今后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这是一个伟大的冒险。
她的父母,当年也是和考察队去找这座金矿,才一去不复返。
“你在想什么?”邵淮抱住她,埋头在她锁骨上亲吻。
连煋摸着他的头,“邵淮,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邵淮撑起身子,被子拉上来了些,把她抱在怀里。
“就是喜欢你啊,别人我都是开玩笑的,但对你,我是真喜欢,以前就喜欢,现在也喜欢。”
邵淮头一回得到她如此正式的表白,反而有点不真切,“不嫌我是个老男人了?”
“也不老了,很帅。”她搂住邵淮的脖子,翻身压在他身上,“年纪大点好,稳重,宽容,不容易吃醋,可以打点好家里。”
“也不是不会吃醋。”他吻住她,密密麻麻啃咬,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我希望,我是你心里最爱的那个人。”
“是的,我最爱你。”
“再也不会丢下我?”在昏黄的壁灯中,他盯着她的脸,试图将她的轮廓都刻在脑海中。
“再也不会。”连煋轻轻松松地答应。
第二天,连煋让邵淮帮忙打探消息,看能不能联系上盛祈玉,只有盛祈玉出来作证,就能证明连煋没有挪用公款和偷窃技术机密。
但盛祈玉出海了,听说是去南极做考察项目,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趁着盛祈玉不在,盛启廷更是想要干出一番大事。
第一天,连煋就收到来自凌迅集团的律师函;第二天,经侦队的人找上门来了。
连煋没办法,让连烬先出点钱,先填一填当初她所谓的挪用公款。
可盛启廷并没有罢休,他要的是三年前被连煋偷走的船舶技术图纸。
连煋等不及了,她必须要去太平洋一趟,把她藏在无人岛上的文件拿回来。
她记得,她在一个岛上埋下了一个保险箱,里面是凌迅集团技术机密文件、一份可以去北冰洋找金矿的电子海图、还有一个她当年用的手机。
她让邵淮帮忙和盛启廷周旋,而后开始偷偷收拾东西,准备再次出海,来回的行程应该是半个月。
正好,乔纪年刚结束一趟行程回来了,连煋找到他,“乔纪年,要不要出去玩?”
“你都想起来了?”昨天刚上岸,乔纪年看着还很疲惫。
“想起来了一些,但也不全,我需要出海一趟,你跟不跟我走?”
乔纪年擡起两只手,干燥粗糙的掌心搓了一把脸,拖着略显疲态的步伐,往卧室里走。
连煋跟在后头追问,“什么意思啊,到底答不答应,我这次可是带你去赚钱,都是为你着想。当初咱俩天天一块儿出海,你就不想重温旧时光?”
乔纪年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往箱子里扔衣服,“我这不是在收拾东西了吗,对了,你和邵淮说了没?”
“还没说,我打算离开了再说,不然他肯定不让我走,我懒得和他告别,不想看到他伤心的小模样。”连煋坐到小沙发上,看着乔纪年熟练地收拾行李。
“就我和你吗?”乔纪年又问。
“还有连烬,我们先到琉球群岛往东的一个无人岛上,找一个东西,找到之后,我们南下去菲律宾,让连烬先回国,我们俩自己前往挪威。”
连煋做好了打算,先去琉球群岛找藏在岛上的文件,再南下到达菲律宾,让连烬拿着文件回国,帮她洗刷凌迅集团指控的罪名。
而她则是和乔纪年,从菲律宾坐飞机前往挪威,去交涉她那艘破冰船的尾款。
等拿到破冰船后,竹响和琳达会来找她,和她一起去找远鹰号,再去找金矿。
乔纪年又问:“你要去琉球群岛找什么东西?”
连煋蹙眉弄眼,撅起嘴,“还不是那个盛启廷,他找经侦队的人来查我了,我再这么干等着,迟早要被警察抓进去拘留。”
她无奈地两手一摊,“我当年把一些文件藏在琉球群岛那边了,只要去拿到那些文件,就能证明我不是挪用公款,也没有偷机密,都是盛祈玉签了文件让我干的。”
“那去挪威又是干什么?”
连煋眼睛又亮起来,“找黄金,带你发大财!”
她声音小了些,又补充道:“还有找我妈妈,我很想她。”
“你知道你妈在哪里?”
连煋用力点头,“知道,所有的航线数据我都藏在琉球群岛了,只要去拿到航线图,我就能去找我妈。”
“行吧,别搞砸了就行。”说话间,乔纪年收拾好行李,将行李箱立在墙角。
连煋:“对了,你这段时间是跑哪条航线了,我去淘金回来后,就没看到你。”
“是汪会长手下的货船,到美国运橄榄油,本来我不想去的,但汪会长亲自开口,说手底下缺人,我只能接下了。”
连煋自然知道汪赏,她以前和这位老太关系密切,但信息太多,一时半会儿捋不清,只能先放弃想这些。
连煋和乔纪年临时买了一艘杂散货船,以去菲律宾运输坚果和椰子为由,成功获得了出海许可证。
连煋只和姥姥,还有尤舒做简单告别。
晚上,就开车带连烬前往港口,乔纪年已经提前上了船,登记好了手续,正在码头上等姐弟俩。
商曜的直觉敏锐,隐约猜到连煋要离开,背着包堵在半路等她,连烬开车很快,差点把他撞飞,
商曜逼停了车,跑过来拉车门,“元元,带我走,求你了,我要和你一起走。”
“我是去给你找医生,你跟着我干嘛,快回家去!”连煋大声骂道。
“连煋,我求你了,我想和你一起走,你别再丢下我了。”
本来天气预报显示无雨,这会儿骤然雨滴飘落,一滴滴落在商曜脸上,他最近压力挺大,瘦了不少,这被雨打湿,看起来更憔悴。
“算了,上来!”连煋推开车门。
商曜上了车,和她坐在后座,擡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将背包摘下,抱在身前。
连煋道:“正好,我的船上缺个厨子,你去了就负责做饭,别想着当大少爷,不然我把你扔海里喂鱼。”
“我都听你的,我爱你。”他牙关打颤,沙哑回话。
来到码头,乔纪年打着手电在等他们,看到商曜也来了,不由得皱眉:“怎么还带上他了?”
“反正人手不够,把他带上,到了菲律宾后,让他和连烬一块儿回来。”连煋把车上的几个大包都搬下,又问,“怎么还下雨了,应该没有风吧?”
“就是点小雨,不影响的,我们快点。”乔纪年先跳到了前甲板,往锚链舱去了,“快上船吧,我先去收锚。”
连煋扭头看还站在水泥坝上的连烬和商曜,“愣着干嘛,赶紧下去,我在这里扔东西,你们在底下接应我。”
雨滴愈发密集,三人都全部淋湿了。
连烬和商曜都没正经儿干过跑船的活儿,生怕会惹连煋生气,对她言听计从,纷纷跳到了船上。
连煋把几个防水背包往甲板上扔,“送到船舱里去,快点!”
随后,又去打开车的后备箱,先后提出四个物资包,往船上扔,海浪突然涌来,连烬和商曜在船上没防备,被荡得栽倒在甲板上。
浪花还不断打来,连煋在水泥坝上喊道:“把挡水板升起来,开关在船壁右侧那个红色摇臂上,往左边摇就行,别让水进到船里。”
连烬找到甲板壁上的摇臂,不熟练,这会儿又是晚上,还下着雨,怎么都没能把挡水板升起来。
“我就说不该带你们两个来,全都是废物!就会拖累我,什么事儿也干不成,当是来玩吗,废物,全都是废物!”
连煋急着要离港,这会儿也起了脾气,连烬和商曜都没有海员证,算起来,是偷偷带他们出海的,得赶紧离开,不然港口的巡查员可能会来检查。
她把最后两个物资包丢到甲板上,自己也跳进去,一把推开连烬,自己去升起挡水板,嘴里还不停骂人。
乔纪年在船舱里,听到连煋把连烬和商曜当狗一样骂,出来问道:“怎么了?”
“没事,可以走了!”连煋脱下完全湿透的外衣,擦了一把脸,“你去开船,我把缆绳解开。”
“好。”乔纪年又回了船舱。
“在这里干站着干嘛,淋雨好玩吗,滚里头去!”连煋又骂道。
连烬和商曜提起物资包,往船舱里搬。
连煋站到甲板最前方,心急地解着固定在水泥坝上的缆绳扣。
突然,密集雨幕之下,一道亮白的手电光照在她身上,她擡起头,看到是邵淮,他还穿着西装,刚从车上下来,头发全湿了,雨水顺着下颌往下淌。
他站在坝上看着她,又蹲下,手往下伸,握住她的手腕。
“我得走了!”连煋在雨中喊道,脸上布满了雨水,她说话时,眼睛眨得很快,减缓雨珠滴入眼里的酸涩。
“连煋,我以为我这次会幸福得久一点儿。”他缓缓放开了连煋的手。
擡眼看去,看到商曜和连烬也从船舱出来了,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何总不在她的选择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