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沉闷的敲门声扣响,连煋放开邵淮,扭头喊话:“谁啊?”
“姐,是我。”是连烬的声音。
连煋从床上下来,走过去拉开门,连烬站在门口,身量高挑,里面是黑色毛衣,外头长款黑色风衣,皮肤白透,耳廓外沿冻得通红,俊眉修目,五官深邃。
连煋总有种不真实感,这个青年居然会是她的弟弟。
连烬和她相差太大了,她追求的是踏实朴素,连烬身上却有一种和邵淮类似的拿腔作调,太讲究了,让她难以相信,自己和连烬会是同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
连烬朝她举晃手里的面包和桦木糖浆,“姐,先吃点东西吧,这里的餐馆要等很久才出餐,我刚下单了,他们说得等一个小时后才能吃。”
他矗立在门口巍然不动,目光缓凝在连煋脸上,看样子是想让连煋去他房间。
见连煋没什么表示,他才跻身进来,掠视屋内。
房间里一切都整齐,木地板上摆着邵淮的行李箱,连煋随身背着的黑色旅行包就搭在邵淮的旅行箱上,她的帽子、手套、口罩、围脖等都散落在床上。
他跨步上前,自然而然地拎起连煋的黑色旅行包,又收拾起她散在床上的物件,“姐,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我刚在外面给你买了洗漱用品,你要不先去屋里洗个澡,洗完澡我们再去吃饭。”
连煋有五天没洗澡了,她们在船上用的发电机是柴油发电机,备用油不太够,用电能省就省,热水器还几天没开过了,想等着靠港后,补充了柴油,再用热水器洗澡。
“你把东西拿过来吧,我在这里洗就行。”连煋道。
“邵淮哥毕竟是外人,不太方便,还是去我那儿吧,我那里是套房,有两个房间,今晚你睡一间,我睡一间。”连烬生怕连煋不同意,提上她的东西就出去了。
“这小子,没大没小。”连煋握住邵淮的手揉了揉,“我今晚还是来和你一起睡的,等着我啊。”
连烬订的套房就在隔壁,连煋走几步就到了,连烬蹲在行李箱旁,翻出新给她买的衣服。
屋里暖气开得足,连煋合上门,外套脱下,搭在椅子上,也蹲到他面前来,“姥姥在家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去看她?”
“挺好,你离开后,我基本都在乡下。”他翻找出一套保暖内衣,“等会儿穿这套吧,已经洗过了。”
连煋接过衣裳,看他红血丝明显的眼,伸手不轻不重拧他的耳朵,“累坏了吧,我都说我没事,还得来找我,没事找事做。”
连烬耳朵和脖子红成一片,被连煋触摸过的耳垂,火烧似的发烫,热度密密匝匝渗进肌肤地下,在血液深处叫嚣。
他肩头细微耸动,讨好地握住连煋的手,将她粗粝掌心贴在自己嫩生的脸上,低低唤了声“姐”。
连煋上下细细关切他的脸,能明显看出疲态,眼面红血丝游丝丛丛,黑眼圈很明显,嘴唇干燥发白,原本偏白的肤色更是毫无精气神。
她大拇指轻轻摩挲在他颧骨处,“这里这么冷,你还非得大老远跑来,待在家里多舒服啊,来这里活受罪干嘛。”
“这里是很苦,可你在这里受苦,让我怎么能安心待在家里。”
奔波了这么些天,连煋身子骨乏累,她移坐到床边,呈大字仰面躺下去,“我又不怕吃苦,我喜欢出海,再苦我也乐在其中。你们又不喜欢大海,出来了那是苦上加苦。”
“我喜欢你,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觉得苦了。”连烬也起身,坐在床边,低头看她秀气的面庞。
连煋眼睛闭着,气声慵懒,“你怎么老是这么肉麻,每次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啊,我们一起长大的,你现在怎么反而不习惯我了。”
连煋伸了个懒腰起来,又翻看连烬的行李箱,“这里的衣服都是给我的吗,我先去洗个澡。”
“嗯,都是给你的。”
浴室条件很好,比起在淘金船上的要好得太多,连煋舒舒服服洗了澡,穿上连烬给她买的保暖成套内衣裤,又套上外裤,和高领毛衣,毛巾包着头发出来。
连烬坐在床边看手机,见她出来了,匆匆放下手机,拿起吹风机,“你过来坐这里,我帮你吹头发。”
连煋坐到他面前的木椅,毛巾扯开,湿漉漉的黑发披散下来,望向前面明净的宽镜,自言自语道:“该剪头发了,头发都长了,长了不好打理。”
“等会儿吃完饭,出去看看有没有理发店。”连烬启动吹风机,指尖温柔穿梭在连煋发间,和煦暖风吹拂,一绺绺湿发在暖风吹烘中,一点点散开。
连烬记得,他第一次给连煋吹头发,是他十岁,连煋十三岁那年,连煋出门找同学玩,半路下雨,她淋了雨回来,奶奶不停呵斥她:让你带伞,你还不带,就会跟我犟,等发烧了有你好受的。
连煋跑回房里,一句话也不说,动静很大地在屋里翻找衣服,洗澡时,卫生间动静整天响,水盆水桶碰撞声噼里啪啦。
奶奶在外头骂她,“臭丫头,把房子都拆了你才满意吗,这一天天的,我早晚要被你给气死。”
连煋洗完澡出来,回屋找不到吹风机,伸出头喊,“我吹风机呢,方长英,是不是你孙子藏起来了,快给我拿出来!”
“哎哟,藏你吹风机干嘛,谁要你那破吹风机。”
连煋湿发披肩走出来,“那怎么找不到了,那可是妈妈给我买的。”
“姐,我去帮你找吧。”连烬站出来道。
奶奶拦住他,“你帮她找干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房间乱成那个样子,你进去了,以后她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又得怪你。”
最后,连烬还是进去了,找到塞在柜子角落的吹风机,他插上电,怯生生谄媚地看向连煋,“姐,我帮你吹吧。”
连煋坐在椅子上不动,连烬小心翼翼打量她的脸色,见她没有拒绝的意思,站到她身后,按下吹风机的开关,套近乎地帮她吹头发。
那次以后,他总会把吹头发这个事情,当成是和连煋拉近关系的小捷径,每次连煋要吹头发,他殷勤跑去帮忙,连煋取笑他,“长大了你可以去理发店打工,当个托尼师傅,每天就可以帮人吹头发了。”
“我又不喜欢帮别人吹。”他嘴里小声嘀咕着。
*
邵淮像是在掐着时间,连烬刚一帮她吹好头发,邵淮就在外面敲门,连烬收好吹风机去开门,淡淡看了眼邵淮,没说什么,让他进来。
邵淮站到连煋身旁,手自然而然搭在她肩头,“饿了没?”
“早就饿了。”连煋把头发简单扎成丸子头,起来握住他的手。
连烬目光逐渐晦涩,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出去吃了饭,天色还早,连煋特地打包了一份吃的,打车来到港口给竹响她们,竹响和尤舒坐在船头甲板上,用她们平时炒金子的小火炉烤扇贝,涮了不少辣椒,吃得满头大汗,琳达蹲在一旁喝鱼汤,被辣椒味呛得眼泪直流。
连煋将餐盒打开,摊开甲板上,都是当地特色海鲜菜,鳕鱼排、芝士焗蟹、酱汁比目鱼片。
邵淮和连烬只是站在岸线的栈桥上,没有上船。
连煋用纸巾垫着两个刚烤好的扇贝,伸长了手臂,递到岸上给他们,邵淮接过,分给连烬一个,连煋问:“还要吃吗,我再给你们多拿几个。”
“不用了。”邵淮回道。
连煋又回到小火炉边上,自己也拿起一个扇贝吃起来,一时没注意,被烫得直哈气,竹响推给她一杯水,“他俩来找你,是不是让你还钱?”
“没有,我不欠他们钱,欠的是裴敬节。”
“哦哦,你这些破事儿太多了,我都分不清谁是谁。”竹响把连煋打包回来的鳕鱼排,也放到架子上烤。
“我也分不清,”连煋低头吃肉,“对了,你们要不要去酒店洗澡,那里的浴室可好了,坐车过去也就不到半小时。”
“不去了,船上这么多金子,可不敢轻易离开。”竹响瞥眼岸上两个挺拔修长的男人,手肘戳了戳连煋,“俩小情人那么帅,你可别拎不清,不要恋爱脑,咱们出海人不能被感情拌住。”
“肯定不会啊,我要是真放不下,当初就留在国内和邵淮结婚了,还跟你出来干嘛。”
竹响点头,“那就好,他们什么时候回去,明天下午我们可就要继续淘金了啊。”
“我打算明天送他们去冷湾机场,航班估计不多,先让他们住在机场吧。”
“行,你自己处理好,别影响我们淘金就行。”
连煋在甲板上吃了几个烤扇贝,又回到岸上,“走吧,回酒店吧,天色不早了。”
邵淮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风衣的口袋里,连煋和他十指相扣,就这么贴着走。
回到酒店,连煋先和连烬进入套房,从连烬带来的行李箱里,找出两件毛衣,“我等会儿去和邵淮一起睡,你自己睡这儿吧,晚上冷,注意盖好被子,可别感冒了。”
“去和他睡?”连烬放下拆封了一半的毛衣,眉睫郁云环绕。
“有问题?”连煋擡起头和他对视。
“你和他在交往吗?”
“算是吧。”她把毛衣团了团,扔在床上,又到卫生间拿洗漱用品。
连烬跟在她身后,站在卫生间门口,薄唇抿成直线,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别去和他睡,行吗,求你。”
连煋将毛巾和牙刷都装进塑料袋,困惑地扭过头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正欲踏出浴室门口,连烬冷不丁从后头抱住她,两只臂膀铜墙铁壁一样紧紧箍住她,“我不喜欢他,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我不同意你们结婚。”
“我和谁在一起还要你同意,连烬,你是不是太幼稚了?”
连烬松了手,又握住她的肩,把她整个人转过来,眼底锋芒毕露,视线几乎要化为实体,指尖不断握紧,喉结滚动了下,嘴唇轻轻发颤,头不可控地朝她低下来。
“我是你姐,连烬!”连煋声音很大,把他脱缰的情绪拉回来。
连烬脑袋重重砸下,额头磕在她肩头,意识勉强回笼,“就因为你是我姐,我才会关心你,邵淮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哪里不好?”
连烬也说不出个缘由,只能道:“他配不上你,谁都配不上你。”
连煋打开他的头,“你要是闲得没事干,就帮我把鞋子洗了,放在空调底下吹着,明早应该能干。”
她带上洗漱用品来到邵淮的房间,房里空调暖气开得很足,邵淮洗过澡后,只穿着上身只穿一件薄毛衣,正在铺床。
连煋将洗漱用品放在桌子上,走过去从后头抱住他,手从他衣服下摆伸进去,摸着他垒块分明的腹肌,邵淮转过来,坐在床上,两只手往后撑,“亲我一下。”
连煋往他腿上坐,“我出来这么久,你一个人在家,有没有背着我偷人?”
“你觉得呢?”
连煋擡起手,不轻不重开玩笑似的打在他的脸,“小骚狗,好啊你,我辛辛苦苦在外头淘金挣钱,你就是这样对我的?还好意思来找我,脸皮呢?”
“我要是在家里偷人,还来找你干嘛?”邵淮凑过来,在她下巴上咬了一口,“倒是我该问问你,有没有在海上偷腥?”
“我一天累得要死,哪有那个闲心。”连煋按住他的肩,让他躺下去,“明天就回去,好好在家等我,好吗?”
“我想和你一起出海。”邵淮手往下伸,解开她的裤绳,“连煋,我可以放弃国内的一切,如果你想住在海上的话,我想一直跟着你。”
连煋当然不同意,“我是喜欢出海,但也不可能一直住在海上,也会有上岸的时候,你就在岸上守好我们的小家,为我安置后方,解决我的后顾之忧,好不好嘛。”
“可是我很想你。”
连煋不给他矫情的机会,按住他的头,密麻的吻不停落在他脸上,“听话听话,不要反驳我,快点听话,我爱你,我最爱你,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邵淮抱住她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那你会回家的,对吗?”
“会的会的,岸上有你,我当然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