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连煋总觉得身后有异样,轻微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猛地回头看,什么都没有。她继续朝前走了几步,拿出手机假装拍照,打开前置摄像头,果然看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收起手机,两手插兜,镇定自若往前走,拐进了条巷子,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一直在尾随她。
巷子直走进去就是死胡同,这里是老城区该改造项目之一,人迹罕至,巷道墙壁斑驳,碎裂的砖块不规则歪七竖八散落在墙角。
连煋加快步伐,踩着墙角累叠的废砖,两手攀住上方灰尘纷披的墙头,利落地翻过去,踩在墙背面的碎石堆上,匿影藏形,只在墙头沿面露出一双眼睛,屏息凝神等待着。
几分钟后,三个年轻的男人不出所料跟进来了。
看到是死胡同,为首的男人前后环视,嘀咕道:“奇怪了,怎么跟丢了,这是去哪里了?”
“要不要打电话给邵先生汇报情况?”他身后的马仔问道。
男人轻微摇头,“先在附近找一找,找不到了再说。”
这时,连煋从墙头上跃下,脚下尘土飞扬,她拍落满手的灰尘,在三个男人的后方问冷不丁地开口:“你们在找我?”
三男闻声转过头,看到连煋后,面面相觑,尴尬地笑了两声,领头的手一挥,对两个愣怔的小弟道:“撤了。”
连煋拦在他们前面,她认得出来,领头那男的就是邵淮的跟班,她之前还在灯山号上见过,好像叫什么曹三。
曹三低着头想要绕开连煋走,又被连煋给拦住,“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我和他聊一聊。”
“姑娘,你说什么呢,我都不认识你。”曹三还在装糊涂,闷头就想走。
连煋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两张照片,转手在微信上发给邵淮,问道:“你的小弟?”
消息一发出去,邵淮那边就回复了:“不认识,怎么了?”
连煋讪笑,直接给他发语音:“不是你的人的话,那我给扔海里了啊。”
邵淮:“?”
连煋:“这几人在跟踪我,被我抓到了,已经把他们都捆起来了,打算等会儿扔海里去。”
邵淮:“你在哪里?”
连煋:“在码头呢,哎呀,杀人容易抛尸难,先挂了啊,我忙着呢。”
邵淮不相信,但明显是急了:“我去找你。”
连煋:“已经处理好了,你在公司吧,我去找你。”
邵家的生意链中主要以邮轮公司、旅游开发和海运为主,他家老一辈那代一直做的是海运,后来到了他爸妈手里,才拓展出邮轮服务和旅游开发。
连煋来到邵氏集团的总部大楼,一整个二十五层楼高的写字楼都是邵淮公司的,站在楼下,仰视耸峙的大楼,连煋倒是没什么羡慕,在她眼里,这样一幢大厦还不如一艘大船的诱惑力来得大。
进入一层大厅,和前台说了自己的身份,前台立即明了,很快带她坐私人电梯上去。
来到第二十三层,前台送她到董事长办公室就离开了。
连煋站在办公室门口,隐隐找回了点和邵淮的激情,想起自己在船上整天欺弄邵淮的日子,她欲擡手敲门,里面的人好像有预感似的,在她敲门之前先把门给开了,邵淮衣冠楚楚出现在她面前。
两人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对视,对于连煋来说,更多时候她对于邵淮都是陌生的,虽然做过很多亲密的事,抱过亲过,但这种仅限身体上的接触,并没有加深思想上的交流。
更何况,连煋和他的交流不算多,在船上去找他时,来来回回都是那点下三路的勾当。
两人蓦然这么对视,连煋竟然还有点儿尴尬,她打断和邵淮的对视,移开目光,顺着他的肩头看向办公室内部的格局,将垂落的发丝拢到耳后,问道:“你在上班呢?”
邵淮侧开身子,让她进来,语气轻松道:“没,在玩电脑呢。”
“你怎么学我说话?”
邵淮装得无辜,“在船上时,每次我说我在上班,你都说我是在玩电脑。”
几句玩笑话,退散了朦胧的隔阂,连煋也跟着笑了,也开玩笑地问:“对了,你这几天没挨你爸妈的打吧?”
“没有。”
连煋指了指他,“挨打也挺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邵淮握起她的手,毫无章法地在她手心揉按,“你不是说你在码头吗,回来得这么快?”
连煋这才言归正传,“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让人跟踪我干什么?都盯我好几天了,抓奸呢?”
“你现在还没恢复记忆,担心你一个人出去逛,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情,瞎担心。”连煋没责怪邵淮,这段日子她的确是发现除了邵淮的手下外,似乎还有别的团伙在盯着她,连煋心里发毛,猜测自己以前是不是得罪人了,但问了连烬,连烬又说没有。
邵淮试图将气氛拉回如同海上时的暧昧,不着痕迹搂住她的腰,带她坐到沙发上,“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约你出来吃饭也不来。”
“你不是都派人跟着我了吗,还在这儿装呢。”
邵淮吻在她下巴,“也不是真的跟踪,就是远远看着,保证你有危险时能随叫随到。”
连煋不以为意,“就曹三那个脑子,还随叫随到,开玩笑。你找几个有真本事的来当我手下行不行,这样我出去也有面子。”
“正大光明跟着你?”
连煋有力点头,“让一群穿黑西装的保镖跟着我,我出去别人就不敢惹我了。”
“好,我尽快给你安排。”
连煋想了想,又问:“咱俩以前应该挺熟的吧,我有没有得罪过人,我以前不是坏人吧?”
邵淮把玩她的手指,“不是,我家连煋是个特别好的人。”
“我才不信,你带我回家,你爸妈都气成那个样子了,我能看出来,他们不喜欢我,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邵淮父母暴怒的原因,连煋不想多问,主要是问了也没用,这些人嘴里没一句真话,就算是她最疼爱的商曜,同样对她谎话连篇。
邵淮盯着她清净的眼睛,“他们发火,那是他们坏,不是你坏。”
邵淮和连烬千防万防,还是出现了纰漏,连煋当年到处跑,他们不清楚连煋到底在干什么,更没法对她的仇家了如指掌。
连煋去补办海员证,来到海事局提交了基本材料,工作人员录入信息后,让她回去等着,大概等一周到两周的时间,办好了他们会打电话通知。
连煋从海事局出来,日头西沉,金辉在远处海面一点点消散。
她接到个陌生电话,对面是个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连煋是吧,我听说你回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回来了,我就是连煋,你是?”
男人道:“我是钱旺年啊,不记得我了?”
连煋:“不好意思啊,我这刚出海回来,脑子有点儿迷糊。”
男人:“哎呀,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钱旺年,龙头造船厂那个。你当年在我这儿订了一艘单甲板干散货船,定金都交了,我这边船给你造出来了,就联系不上你了,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啊?”
听到是以前的朋友,连煋精气神一下子上来了,“不好意思啊,我当年出事后遇上事情了,一直漂在海上没能回来。这船我还要的,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就在码头这边,B18号泊位这儿,那你过来吧,咱们当面聊。”
“好嘞。”
连煋打车过去,愈发亢奋。
到达码头时,最后一丝黄昏已经埋进了云层,海风呼呼作响。她找到B18号泊位,给钱旺年打电话。
钱旺年很快从避风屋里出来,整个人矮胖敦厚,晒得很黑,面相还算温和,“连煋,好久没见你了,这都有三年了吧,我还以为这船你不要了呢。”
“要的要的。”连煋一边和他朝前走,一边迫切地问,“我有点儿记不太清楚了,这船是我什么时候订的啊?”
“三年前订啊,你自己给了我图纸,让我按图纸上造,我这边给你造好了,你人就没影了。”钱旺年走得很快,“你先和我过来吧,我把图纸和当年的合同全都找出来给你看,免得你不认账。”
走了十来分钟,一路来到一个集装箱的仓库间,连煋站在仓库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入,后面一只手用力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入仓库,哐当一声巨响,门从后头关上了。
仓库内部稠黑充凝,透不进来一丝光,连煋什么都看不到,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军刀,这是之前乔纪年用来开古布阿苏果那把折叠刀,她很喜欢,乔纪年就送她了。
随后,“啪”一清脆声响,整个仓库亮堂起来。
在连煋面前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女人,女人旁边站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这两人身后还围着一群壮汉,从这群壮汉风吹雨打的外貌上来看,像是出海多年的水手。
“你们是谁啊?”连煋喊道,回音在空旷的仓库里阵阵回响。
女人歪了下头,似笑非笑,“连煋,你居然还敢回来,不要命了?”
“我不认识你,你们找错人了吧。”
众人虎视眈眈盯着她,以为她又在耍花招。
连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个,我出海时撞坏脑子了,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要是有什么账,可以去找我老公和我弟弟,以前的事情都是他们指使我干的。”
“你老公和你弟弟?”
连煋面不改色:“对呀,我和我老公可恩爱了,我弟弟也很好,你们先放我回去,我去找他们借钱还给你们就是了。”
女人狐疑了下,又问:“你弟弟是连烬,你老公又是谁?”
连煋:“邵淮啊。”
女人听到这话,大笑了起来,“你要说是别人给你兜底,我还能信。你拿连烬和邵淮出来说事,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你都开车把你弟弟腿给撞断了,又砍了你老公的手指,当年卷了他的钱就跑,让他差点坐牢,他们现在愿意替你还钱,开玩笑呢?”
连煋头皮发麻,还是强装镇定,“不是,我老公不是邵淮。我和邵淮离婚了,现在已经二婚了,现在的老公是裴敬节,他也很有钱,你们找他要钱吧。”
女人身侧那斯斯文文的男人扶了下眼镜,慢条斯理道:“找谁也没用,你这劣迹斑斑的狂徒,还有谁愿意给你擦屁股呢。好好配合我们,争取把当年那批货找到,不然把你扔海里。”
连煋手心都在冒汗,“货在我的二婚老公那里,我让他藏起来了,你们先让我给他打电话,马上带你们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