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了医院,她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
到底是霍卿要得太多了,还是陆书礼要得太少。陆书礼的爱从来不求回报,无底线付出,从没想过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陆书礼不需要任何回馈,能够去捡她丢在垃圾桶的东西,对他来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霍卿不一样,霍卿需要她来提供情感价值,他对她说一句我爱你,也需要她回馈给他一句,我也爱你。
她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的爱情观是怎样。
到底是对陆书礼的为所欲为,能让她舒服点。还是和霍卿之间的有来有往,让她更加自在。
混混沌沌地想着,纪北微开车来到了窑厂。
今天烧制的瓷器还是之前程达飞订制的那批。纪北微也隐隐猜出,程达飞之所以找她合作,有可能是受陆书礼指使的,但她并不在意。
挣钱就是挣钱,管他和陆书礼有没有关系,懒得去计较这些。若是真的彻底和陆书礼划清界限,那她的生活都可以不用过了。
其实今天窑厂也没正经事要她盯着,她现阶段的主要工作,还得是后天开始动工的那套北宋莲花温碗复制品。
唐莎看着纪北微一直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给她倒了杯茶过来说:“今天也没啥事儿,你过来干嘛?”
“不想在家待着,就来这里看看。”
唐莎是厂里的老工匠了,要比纪北微大很多。纪北微还很小的时候,唐莎就跟在纪北微父母手下做学徒,她也是看着纪北微长大的。
现在一看纪北微这样子,也能猜出一二,问道:“你和霍卿吵架了?”
纪北微放下手机:“吵了一下,但也不算严重。莎莎姐,我现在一看到他就心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唐莎笑容和蔼:“你跟他才结婚了一年多,这就心烦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没意思了,如果总是吵架,还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
“那你们是为什么吵架,是生活琐事,还是因为别人?”唐莎又问。
纪北微不好意思说是因为陆书礼,只是蒙混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算了,不提了。”
“过日子就是这样,难免会有一段时间觉得对方很心烦。你可以出去走走,找个小姐妹出去逛逛,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纪北微也发觉,自己确实是有段时间没出去逛街了。
正准备给朋友发消息约一约,又问唐莎:“那个莎莎姐,霍卿其实是生病住院了,他住着院,我出去乱逛会不会不太好?”
唐莎大笑起来:“他生个病,你的日子就不过了?只是结婚而已,没必要太把他放在心上。”
唐莎都这么说了,纪北微也就放下心来。
她给闺蜜发了消息,很快得回复。
离开窑厂,开车来到闺蜜家。
上楼敲门,是个赤着上身的男人过来给她开门。一看到纪北微,二话不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过了几分钟后,他才重新来开门,这次穿上了衣服,神情也没那么慵懒,唇角上扬:“你就是纪北微吧,泉儿去超市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你先等等。”
“你就是陈词,泉儿的男朋友?”
纪北微弯腰换鞋,她和辛泉的关系很好,也算是发小,她在辛泉家都一直放有一双拖鞋。
陈词擡手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笑容羞涩:“还没正式上岗呢,她哥不让我们在一起。”
纪北微点点头。
她也知道辛泉的那个继哥辛檀,她从没见过辛檀那么凶的人,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茍言笑,光是往那儿一站就压迫感十足。
不只是凶,辛檀还老喜欢管着辛泉,管得非常严格。大概因为是重组家庭,后来他父亲和辛泉的父母在一起没两年,又各自出轨的原因。
辛檀决心要把家庭的风流作风,在他和辛泉这一代彻底断掉。
掌握了家庭经济大权后,辛檀去公安局把他和辛泉的姓名都改了,兄妹俩既不跟父亲姓,也不跟母亲姓,而是改为和辛泉的外婆姓。
在家庭的阴影下,辛檀对婚恋嗤之以鼻,不仅自己洁身自好,还管着辛泉,不让她随便谈恋爱,严格到不合乎常理。
可偏偏辛泉又是个爱闹事的主儿,从小跟她哥对着干。她哥不让她干嘛,她就越要干嘛。
从大一就开始偷偷谈恋爱,每一场恋情都谈得真挚热烈,被她哥拆散时哭得肝肠寸断,哭完了又偷摸着无缝对接下一个。
辛泉这些年谈恋爱谈得跟玩间谍战似的,纪北微因为时常帮她打掩护,也被辛檀加入了黑名单。
陈词收拾着沙发上乱扔的衣物:“纪小姐,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和泉儿出去逛街?”
“对呀。”
陈词又给她倒了杯水:“北微,泉儿她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是干扰我和泉儿,上次我还被他打了一巴掌呢。”
纪北微假装不知情:“我也不知道,他那个人就那样吧,看开点。”
陈词哭丧着脸:“要不是她哥天天闹事,我都打算和泉儿求婚了,我是真喜欢泉儿。”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响声,辛泉提着个很大的塑料袋,穿着拖鞋,顶着一头乱乱糟糟的头发回来了。
一进来,朝着纪北微扑来,抱着她不放手:“微微,你可算是来找我玩了!想死你了,走走走,你帮我化妆,化完妆我们就出去。”
陈词蹲在地上整理辛泉刚买回来的东西,问道:“你们饿不饿啊,要不我做顿饭,吃完了你们再出去?”
“还做什么饭啊,我们出去吃。”辛泉拉着纪北微往卧室里走。
给辛泉化妆的时候,纪北微问道:“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你哥怎么说的?”
“在一起三个多月了,我哥还能怎么说,一天天说要打断我的腿,也没见他真的来打。上个月不是他生日吗,我把陈词带回家,结果被他给轰出来了,真搞笑。”
“你哥本来就管你管得严,你把男人带回家,他肯定生气啊。”纪北微仔细给她描眉。
辛泉耸耸肩:“对呀,所以他现在把我生活费给停了,我这段时间都是靠陈词救济的。”
辛泉这混日子的性格,也都是她哥给养出来的。
辛檀以前生怕辛泉长大后会因为一点钱被男人骗走,给她的生活费从不含糊,也导致辛泉成了个骄横的大小姐。
她毕业后就没工作,一直靠辛檀养着,后来说自己要创业,问辛檀借了两百多万去开店,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亏完了。
之后又说要弄个服装品牌,也是问辛檀借的钱,同样没多久血本无归。
毕业后,她前前后后创了五六次业,每次都欠了一屁股债,让辛檀帮她收拾烂摊子。
前段时间刚倒闭了一个甜品店,这段时间她又改行说要做美妆博主,现在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纪北微也不知道她这次的创业会到哪一步就夭折。
“对了,我前几天看到陆书礼了,他回国了?”辛泉问道。
“对,我也见过他几次了。”对于陆书礼的事情,纪北微也没细致和辛泉说过,只是告诉过她,两人有过一段恋情。
辛泉摆弄着桌子上一大堆口红:“陆书礼长得还蛮帅的,你当初咋就跟他分了呢。大学的恋爱多美好啊,我现在都还想着我大学那些前男友。”
说到这里,辛泉哈哈大笑,又道:“微微,陆书礼还是个处男呢,跟我哥一样,老处男了。”
辛泉有个本事,她说她只要看男人走路,就能看出对方是不是处。纪北微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的,不过她每次说的都还挺对。
她刚和霍卿谈恋爱时,有次和辛泉一起吃饭,辛泉一看到霍卿,便私底下偷偷对纪北微说,这男的还是个处。
后来纪北微和霍卿深入交往后,发现辛泉说的是真的。
“别说陆书礼了,你的创业弄得怎么样了?”纪北微问。
辛泉展开自己的宏图大志,信誓旦旦道:“宝贝,我这次肯定能成功,而且我不是单打独斗了,还有陈词跟着一起呢。我们打算先从美妆博主做起,后面再做自己的彩妆品牌!”
纪北微表示堪忧,陈词是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富二代,但一直游手好闲,前不久刚把自家的一家分公司给搞破产了。
现在这两个干啥啥不行的富二代,要在一起创业,纪北微都不知道这两人最后怎么赔钱。
纪北微和辛泉正打算出门,陈词端着一碗面,边吃边进来,给了辛泉一张银行卡:“宝儿,等会儿你出去买东西刷这张卡,别花微微的钱。”
“我知道了。”辛泉接过银行卡塞进兜里,又苦着脸,“哎呀,我哥真的烦死了,断了我的生活费,真要把我饿死啊。”
纪北微问:“那你都没钱,要怎么创业?”
辛泉得意一笑:“我打算把这房子给卖了,这房子是我哥去年买的。今年这儿房价涨了不少,现在卖掉的话,还能多赚四十来万呢。”
陈词在一旁站着吃面,含糊道:“你卖房子干嘛,我这儿有的钱。”
“你个草包,懂个屁,我这次肯定能成大事!”
辛泉笑嘻嘻地挽着纪北微的手臂往外走,继续兴致勃勃地讲她的创业计划。纪北微听着觉得很不靠谱,但还是点头迎合她,反正辛泉的创业史,她都已经看透了。
两人在外面逛了一下午,买了不少东西。
纪北微挺长时间没这么放松过,从昨天到现在的郁闷也随之散了不少。
天快黑时,辛泉提议去酒吧喝一杯,纪北微也同意了。
这家酒吧的老板是辛泉的朋友,两人进去后,把提着的东西寄存在前台,来到了里头找位置坐下。
坐了不到半个小时,辛泉接了个电话,一脸的惊恐。
对着手机讲话:“哥,我没乱玩,我跟陈词早分了,我现在和微微在一起呢,不信我现在把手机给她。”
她赶紧将手机递到纪北微嘴边,焦急地小声道:“微微,快说句话,是我哥。”
纪北微道:“哥,是我,我和泉儿在外头吃饭呢。”
辛檀沉稳的声音传过来:“嗯,我把她的账户都冻结了,你先帮她买单,回头我再给你转钱。”
说完,不等纪北微这边回话,辛檀就把电话给挂了。
辛泉拿过手机,又慌里慌张地给陈词打电话:“陈词,你别待在我家了,我哥刚给我打电话了,他等会儿估计要去我家检查我有没有私藏男人,你快点离开吧!别被他给逮到了。”
交代了几句,辛泉挂了电话,才和纪北微诉苦。
“我哥真是个神经病,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阳.痿了,所以看不得我交男朋友。这些年我谈一个,他赶走一个,还动不动就断了我的生活费,老处男,神经病!”
纪北微道:“你好好创业嘛,等经济独立了,就不用仰仗你哥了。”
辛泉一拍大腿:“创业哪有那么容易,我又不像你有一技之长。我这种创业呢,是靠量变引起质变的,多失败几次,没准哪天就成了。”
纪北微和她碰杯:“行行行,那你放手去干吧,哪天真的赔得吃不上饭了,再来找我。”
辛泉眨眨漂亮的眼睛:“不是还有我哥吗,他会帮我兜底的。”
又坐了片刻,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
辛泉吓得躲进桌子底下,纪北微回头一看,居然是辛檀。
辛檀的压迫感似乎是天生的,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脸部轮廓精致,深潭一般的眼眸透着不近人情的肃冷,令四周的空气都僵住了一般。
纪北微尴尬地站起来,跟他打招呼:“哥,你怎么来了,一块儿坐下吧。”
辛檀只是对她点点头,随后上前一步,弯身将辛泉从桌子底下拉出来。
辛泉嘿嘿直笑:“哥,这地方多吵啊,哪里是您这种大老板该来的地方,走走走,咱们出去,我请你吃饭。”
辛檀也不理会她的谄媚,坐在辛泉刚才的位置上,声音沉沉:“陈词呢?”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辛泉给她哥倒了一杯酒。
辛檀也不喝酒,冷淡道:“现在就给陈词打电话,让他过来见我,我跟他聊一聊。”
“有啥好聊的,就陈词那个窝囊废,看到你了还不得吓尿啊。”
说着,辛泉看了一眼手机。
又道:“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刚给你买了一块表,就在放在前台那儿呢。我现在就去拿过来给你,你等着啊!”
辛泉朝着前台跑去。
随后纪北微的手机也亮了一下,是辛泉给她发的消息:“宝贝,你帮我拖住我哥,我先溜了,拜托拜托!”
辛泉跑出酒吧,陈词刚好开着敞篷法拉利来到,火急火燎对她招手:“媳妇儿,快上来,我在这里!”
辛泉迅速上车,陈词又问:“你哥呢?”
“我让微微拖着他呢,咱们快点走。”
陈词:“你打电话给微微她老公,让她老公过来接她回去,不然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
辛泉:“我知道,现在就打。”
辛泉翻着通讯录,终于找到一个备注为“微微男朋友”的联系人,也没多想就打了过去。
一打通便大声喊道:“微微在枫叶路这边的红贝壳酒吧,你快点来接她!”
裴黎愣了愣:“你是辛泉?”
车子开得快,外头呼呼的风声让辛泉也没分辨出这是裴黎的声音,继续喊话:“对的,我是辛泉,你快来接她吧,不然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枫叶路的红贝壳酒吧,听到了吗?”
裴黎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但还是应下:“好的,我现在过去。”
辛泉挂了电话,完全不知道自己联系错人了。
她做事马虎,又不常跟霍卿,还有裴黎联系。她的手机,不管是裴黎,还是霍卿,备注都是“微微男朋友”。
裴黎看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纪北微发个消息确定一下情况,但最后还是没发。
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就出门去,他不想确认辛泉到底有没有打错电话。他现在只是想见纪北微一面,不管什么理由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