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颜换完药,再走到窗户边,楼下医院的门口空荡荡的,已经看不到记者了。
他转头对傅青说:“傅哥,我们可以走了,记者都不在了。”
离开医院前,谢颜给孙怀君打了个电话,说是傅青来了,订好了房子,他去那边住几天养病。
孙怀君倒是很好说话,毕竟他虽然节省,但也不是什么魔鬼,非要让谢颜带伤拍戏,还说可以把谢颜的戏挪到后面。
只是最后,他用一言难尽的语气说:“你们俩注意点,别太张扬。”
谢颜:“?”
要注意什么?张扬什么了?
从病房里出来后,傅青去办出院的手续,谢颜就待在楼下等他。住院部人来人往,有一对夫妻,一个抱着孩子,一个推着老人的轮椅,在办理住院手续的地方排队。男人拿着票据和护士交谈,小孩差不多三岁大,哭得很厉害,女人正在哄着他,老人自己坐在轮椅上,被人挤来挤去,从开着的大门那滑出来。照顾病人是很费力的事,一时错开眼就可能出事,轮椅的位置不大好,不小心向阶梯栽下去。
谢颜站在门边,将轮椅拉上来,又推回夫妻俩的身边,那两人连连感谢,他点了下头,又走得更远了些。
等过了片刻,谢颜才感觉到左边胳膊有点疼,并不像被划伤时的锐痛,是很缓慢的疼痛。
大概是方才拉扯到了。
不过谢颜没当回事,他并不是不能忍耐的性格。
傅青下来的时候,看到谢颜站在原处,戴了口罩,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朝自己挥了挥手。
虽然这里只是个小县城,但到底靠海,平常周围也有些游客,房子也多。傅青找了家短期租赁的屋子,两室一厅,厨房用具一应俱全,很适合生活。
谢颜是伤员,傅青先把他安排到屋子里休息,叮嘱了几句就出去做饭了。
没什么事可做,挺无聊的。
这几天谢颜大多时间都在拿手机看剧本,不过实在是看得太多了,想了片刻又打开微博。他的手机太旧,性能很差,差点被微博卡死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账号上的粉丝数量翻了倍,还有几万条留言。
谢颜点进自己唯一一条微博,大多数热评早已变成了询问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或是他受伤时的情形到底怎样。
他唯一一个关注人就是杨寻,他已经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得很清楚了,谢颜没再提,而是另发了条微博。
“没事,勿念。”
杨寻作为一个明星,只要不拍戏其他时间简直就像是住在微博,对于各家八卦都很感兴趣,有时候甚至想开小号下场,不过总是被小助理制止,主要原因是怕他太蠢被网友发现。
所以,一看到谢颜发了新微博,他就立刻发微信过来,主要是对谢颜的谆谆教导,该怎么用这次的事情炒热度,不炒白不炒,在目前的圈子里艺人有热度就有资源,这才是真理,不过杨寻还是有些疑惑:“这次的风向倒还挺正常的,以前就算是这种板上钉钉的事,也总是有些媒体喜欢唱反调博眼球,搞什么深度揭秘。是不是你的经纪人帮你找人公关了?”
谢颜的手在屏幕上顿了顿,打开另一个界面搜了自己的名字,那些新闻大多才出不久,没有谢颜的照片,仅有些文字描述,或者配上派出所的照片,那个女粉丝的照片也都是打了码的。不过这些新闻里的语气倒都是对谢颜很偏向,或者干脆就没有提及他。
他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不了解圈子里的规矩,可从杨寻话里话外的意思,能听出大概很不好对付。而他甚至都没让那些人采访,更谈不上公关。
谢颜也没多想,又觉得有点热,脱掉长袖衬衣,才看到雪白的袖子上沾了点红。
是血。
他皱了皱眉,看到白纱布上染红了一小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不太想再跑一趟医院,就躺平进被子里了。
傅青做饭到一半,又担心谢颜无聊,走进来看了一眼,小朋友早就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平时谢颜没这么喜欢睡觉。
他想也许是受了伤,失血过多,谢颜这几天才格外嗜睡。
直到他做好了饭,又走进屋子,谢颜还在睡,傅青轻轻叫了两句,谢颜还不太清醒,用右臂遮住眼睛,半晌才爬起身,仰头看着傅青,头发都翘起来了,睡眼惺忪地问:“是吃饭了吗?”
他睡得迷迷糊糊,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左边手臂却传来一阵阵钝痛。
外面天色已暗,屋里又没有开灯,周围一点光亮都没有,谢颜只能看清身前有一个高大的人影,却也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面容。
忽然,那个影子朝谢颜靠近,他知道那是傅青,没有躲开,而是歪着脑袋等待着,额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粗糙宽厚的大手贴住。
他听到傅青叹了口气:“小谢,你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谢颜怔了怔。他身体很好,不大生病,现在也只感觉自己没精神,没往发烧那方面想。
傅青打开灯:“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谢颜不太想去医院,天太晚了,又要折腾很久,他想了想,拽住傅青的手,两人的十指都紧紧握住了:“我现在不想去了,可以明天再去吗?”
他平常的嗓音很清朗,是漂亮的少年音,似乎只有生病或者喝醉酒的时候才会像现在这样,很软,很可爱,叫人难以拒绝。
甚至可以说,就像是在撒娇。
傅青微微动摇了,又摇了摇头,打消那个念头。到底三十来岁了,不会轻易就被小朋友的撒娇所打动。
他说:“至少要知道因为什么发烧。”
谢颜只好和盘托出,举起自己的左手给傅青看:“今天出院的时候,有个老人的轮椅快倒了,我扶了一下,牵扯到伤口了。”
傅青看到纱布上有一块暗红,皱紧了眉:“所以躲那么远,是怕被我发现吗?”
他顿了顿又说:“你自己都看到了,就打算这样吗?”
谢颜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低着头,半垂着眼眸,小半边脸上还有红印:“没有,今天太晚了,我就想明天再去。”
傅青问:“为什么明天去,是怕麻烦,还是不喜欢去医院。”
谢颜摇了摇头。他应该只是发了低烧,仅仅是没什么力气,没有太难受。
并不是这些原因。
他自己倒是不怕麻烦,就是想到傅青昨天晚上都在赶路,就今天早上睡了一会儿。如果要去医院看病可能要折腾到很晚,傅青又休息不好,不如等到明天再去。
傅青看着谢颜的脸,心口莫名一动,忽然问:“是因为再去一趟医院回来会太晚了,你觉得会影响我今天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