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开始温浦长还没反应过来,并不知道谢潇南说的什么意思。
他温笑道:“世子何出此言哪?”
谢潇南下巴轻擡,指向了那群哭丧的人:“郡守仔细瞧瞧,那里面可有眼熟的人。”
温浦长只看了一眼,觉得这家人大白天在路边哭丧也着实晦气,并未细看,只好说道:“下官不大明白。”
谢潇南并不想说那么明显,但是见这暗示温浦长理解不了,便说道:“那趴在棺材旁,头上戴俩铃铛的,跟令千金颇为相似。”
温浦长听得心头一跳,再打眼看去,见那姑娘埋着脸,发上的头饰果然跟小梨子的相像,顿时觉得这事儿确实不大吉利,一时间有些沉默。
谢潇南见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转头对身边的乔陵道:“去把人带过来。”
乔陵应声而动,突兀的走到那群哭丧的人中,打断了那些人的哭嚎,唤道:“温姑娘。”
温梨笙似听到有人喊她,迷茫的擡起头,竟然看见了乔陵站在边上,有些傻眼:“你怎么在这?”
乔陵没有说话,而是侧了侧身子,示意她看向后方。
温梨笙疑惑的转脸,想着乔陵出现的话,谢潇南可能也在附近,正在寻找时却正正好对上了自己亲爹的视线。
温浦长简直目瞪口呆,眼睛一瞬瞪得老圆,以为自己眼力不好使又使劲揉了揉,可不管怎么看,那个坐在棺材边方才还在痛哭的人,竟然真的是他闺女。
他当即倒抽一口气,心肝肺凉了个透,双眼一翻眼看着就要被气晕,离他最近的谢潇南只好伸手搀扶,就听他断气一般道:“快……快掐我人中!”
温浦长带着的两个下属吓得不轻,忙上前帮忙扶着,一人使劲掐他的人中,嘶声喊道:“郡守!你正值壮年,还没到被你闺女气死的年纪啊!”
温浦长尚留一口气喘着:“我看也不远了……”
谢潇南看了一眼被团团围住的温郡守,又看向了一脸呆滞的温梨笙,抽身而退,往旁走了几步。
温梨笙后知后觉自己又闯了大祸,扯掉身上的孝布起身,飞奔向温浦长:“爹——!”
只见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温浦长擡起头喊道:“你别叫我爹!这么迫不及待的哭丧,爹不耽误你事儿,爹争取今晚就死!”
吓得一众下属随从齐齐相劝。
温梨笙扒开其他人跪在温浦长身边,哭喊道:“爹啊,我都可以解释的,这完全是个大误会!”
温浦长闭着眼睛,虚弱得像马上就要死掉一样:“你认错人了,我生不出来你这么丢人的女儿,我温浦长一世英名,自从生了你之后到处丢脸……”
“你不认我,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啊!”温梨笙哭得凄凄惨惨。
温浦长听不下去了,弹起上身一个爆栗打在温梨笙的头上:“还咒我是吧?”
温梨笙痛呼一声,捂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一个装死,一个假哭。谢潇南只觉得大开眼界,若不是场景不合适,他都想给这对父女鼓个掌。
乔陵押着两个壮汉行到面前,照着膝窝一踢,两人就跪在了谢潇南面前,双臂松垮垮的垂着,看样子已被卸掉。
温梨笙还在低声劝父亲:“爹你快起来吧,这街头好多人看着呢。”
温浦长被人搀扶着慢慢起来,掸着身上的灰尘:“我这还不是因为差点让你气晕,回家再跟你算账!”
谢潇南见闹剧稍平,这才说道:“温郡守,今日纵火越狱之人找到了。”
他一出声,围在温浦长身边的几个下属随从便自动散开来,温梨笙便轻易看到了谢潇南。
他换下了千山书院的院服,身着烟蓝锦绣长衣,身姿挺立,极淡的颜色几乎衬得他肤色如白玉,在强烈的日光下也呈现一种清冷的颜色,如未着笔墨的新画卷。
或许是觉得眼前的热闹很是有趣,他眼角微微弯,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他平时脸上没表情的时候模样就极是出众,这会儿染上了笑意,更是夺目的很。谢潇南并不吝啬笑容,只是面对不熟识的人,他的情绪就不会起伏的那么明显。
温梨笙的视线在他的眼睛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才低声说:“我知道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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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凭着记忆,带着一众人回到了她方才逃出来的屋子,就见屋子门闭着,周围一派安静。
护卫持刀上前,警戒着推门而入,温浦长转头对温梨笙道:“先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温梨笙飞快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树下的谢潇南,自然是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地方,应声之后扭头就要走,乔陵就出现在面前,大有一副挡路的样子,横在路中不让。
温梨笙看他面上的微笑有些莫名的熟悉,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一转头,果然在树下对上谢潇南的视线,他眸光轻浅,树荫撒在衣袍上影影绰绰。
就听乔陵搬出耳熟的话:“温姑娘,少爷有请。”
温梨笙第一时间并未动身,只是问他:“你能换句词儿吗?”
乔陵微微摇头。
“可是我要回去了。”温梨笙不大愿意去,怕谢潇南刁难她。
乔陵依旧笑得温和,没什么表示。
温梨笙见状,便悄悄挪动脚步,想往前面走,乔陵却突然说道:“温姑娘,我们少爷耐心很浅。”
她咬着牙根,压着声音冲乔陵凶道:“他耐心浅关我什么事。”
说着就转过身,往谢潇南所站的方向走去,十来步就走到了树下,温梨笙双眸一弯,搓着手笑起来:“世子,听说你找我?”
谢潇南身量高,站得又直,所以看温梨笙的时候总要眼眸半敛,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怠慢,他耳力极好,将方才温梨笙的不情愿和可以压低声音凶的那一句都听了个清楚。
再看面前的温梨笙笑得灿烂,就差把谄媚两个字写在脸上,他问了一句:“你祖籍是蜀地的吗?”
温梨笙愣了一下,觉得这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她答道:“我是土生土长的沂关人,祖上三代都在沂关郡。”
谢潇南没再接话,视线一转看向那栋破旧的房屋:“你为何在此地?”
温梨笙实话实说:“我在湖边的亭子里乘凉,然后就被抓来了。”
“他们是为了那日丢失的东西。”先前在南郊听到温梨笙说能带路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这几个人越狱而出,先找上温梨笙的目的是什么。
“你知道?”温梨笙诧异的脱口而出,而后感觉自己的话有失尊敬,立即找补:“世子爷果然聪慧机敏,一下就洞察了那些歹人的心思,只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显然谢潇南并不吃吹捧这套,更没有让温梨笙套话的打算,直接无视了她的问话。
温梨笙暗咬牙根,寻思着她因为这破东西被找上门不止一次了,现在却连那丢失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都不知道,想起当日在老树堂吃完饭乱转之后惹出的事,她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在看见那扒手夺门而出的时候当场戳瞎自己的眼,什么都没看见。
回过神来后她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惊觉自己的想法太危险,眼珠子可是很宝贵的东西。
谢潇南看她神情一时多变,又惊慌的摸自己的眼睛,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神神叨叨的。
正当他想擡步进屋子里看看时,温梨笙忽而开口,语气慢吞吞的:“世子,你身边是不是有一个长得很高,面容平庸但是皮肤很白的……暗卫或者是下属。”
谢潇南露出一丝疑惑。
温梨笙又补充道:“他身上有一块刻着‘谢’字的紫玉。”
谢潇南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你找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