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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阳气 正文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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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听起来还挺浪漫。

    话说土地神一开始也并不是土地神,好像是天上一个非常有名气的天官,与晴朝帝君的关系十分交好,两人是逍遥天地的好兄弟来着。后来在某次下凡,这位土地神喜欢上一个凡人女子,便化作凡人的样子娶了她,与她共度一生,直到女子阳寿尽了,去了冥界转世。

    神仙的寿命无穷无尽,像这种偶尔去凡间与凡人相爱,贪恋风尘之事也算稀松平常,算不得特殊。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天官与那凡人女子一世情缘已了,已算作翻篇,谁料他闯进了冥界要去抢夺那女子的魂魄,不让她入轮回。

    结果可想而知,他这等身份的天官做出违逆之事,自然受到了重罚,一路从九重天贬下来,成了这地方的土地神,但上头网开一面,让他在那女子的身上落了印记,得以让他在每一世的轮回中找到那女子的转世。

    晴朝对他道喜,说的那句“又娶到了”,虽说听起来简单,实则过程十分艰辛。因为凡人转世后前尘尽忘,不同的人生自然养成了不同的性格,有那么几世女子并没有对这位土地神动心,因此没有娶到那女子,只能亲眼看着她披上嫁衣嫁作他人,苦等一生,等她入了轮回再寻下一世。

    就这么一世又一世,转眼几百年过去,眼前这土地神不知道是第几回将心爱的女子娶回家,如今还是满脸羞赧的笑,沉浸在甜蜜中的样子。

    薛茗听了这个故事,竟是满心的遗憾,并不为这个爱情故事感到喜悦。

    “你说,没有了过往的记忆,前世与今生还能算作是同一人吗?”薛茗怔怔地问道。

    燕玉鹤目光淡然地看着前方贺喜的喧闹场面,整个人有着置身事外的冷静,完全不被这喜气洋洋的氛围所感染。他淡声道:“魂魄是同一个。”

    “就算魂魄相同,但不同的家世,不同的性格,又没有曾经的记忆,怎么能算是同一人?这土地神或许娶了她好几世,但最初与他相爱的女子,也不过只有那一世罢了。”薛茗想了想,小声说:“爱是唯一,不可共享,就算是转世之后的自己也不行。”

    她摇了摇头,突然又觉得这婚宴没什么意思,坐回了桌子边,撚着花生米吃。

    薛茗不认可转世轮回后还是同一人这一说,若是她的前世与今生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她会对此非常愤怒。

    凭什么前世的我就可以荣华富贵,吃香喝辣,今生的我却要吃这些苦头,未免太不公平。

    燕玉鹤对此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很快那新郎官便端着酒杯前来敬酒,薛茗与燕玉鹤二人便起身陪了一杯,各自冲他贺喜。

    这酒并不辛辣刺鼻,喝起来还有些甜甜的,十分温和醇香,但薛茗酒量不大好,不过是小小一杯下肚,脑袋就开始发晕,看东西都有些晕了。好不容易支撑到一顿饭吃完,她眼睛都快睁不开,最后迷迷糊糊不知怎么散场离开的宴席,等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已经被燕玉鹤背在了背上。

    她软着身体,无力地趴在燕玉鹤的肩头,迷蒙的眸光懒懒擡起来,看见燕玉鹤白净的耳朵和侧脸,下意识伸手,用软绵绵的指头捏了捏。

    也不知是走在哪里,周围静悄悄的,头顶好像顶了一块厚重的云层,阳光照不下来,阴影落在两人的身上,微风拂面时带来一阵凉爽。薛茗稍微清醒了一些,在燕玉鹤耳边吹气,问道:“你以后会去天上做神仙吗?”

    燕玉鹤回道:“天下修行之人,皆为此由。”

    薛茗又问:“那我可以修行吗?我也想当神仙。”

    燕玉鹤道:“修行讲究天缘,强求不得。”

    所谓大道三千,修行里的门道又深又杂,“成仙”二字说起来简单,实则却是凡人无法逾越的天堑。薛茗知道,便也不再询问,其实她对成仙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更何况她也早就接受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和不同。

    薛茗又睡去了,等意识再清醒的时候,已经躺上了床,身上的衣服换过,身体干爽像是被清洗过一样。她扭头看了看,就见燕玉鹤正上榻,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顺手把她拥住。紧接着吻就落了下来,先是在她眼睛旁轻轻浅浅地亲了一下,而后含住她的唇。

    薛茗仍旧在醉酒状态,尽管意识没有那么迷糊,但身体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轻松地让他撬开了唇齿,微微仰起头与他亲在一起。许是酒意上头,这种微醺的状态下搞点成年人之间的事相当合适,体内的情愫调动得很快,一股股迎合的冲动将薛茗淹没,她主动抱住燕玉鹤,吸吮他的舌尖,十分热切的样子。

    两颗小小的鬼牙从他的唇瓣刮过,怕咬疼了燕玉鹤,她就努力放轻了力道,用牙齿在他唇上厮磨,交换的气息缠绵到一起,不分你我。薛茗的肢体与他缠住,身上沾染了他的体温,像汲取温暖一样朝他靠近。

    与喜欢之人的亲昵行为可以让心情变好,薛茗抱着他微微翻了个身,将他压在下面,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接吻,像一只餍足的小动物,同时手掌还不老实,钻进他的衣襟里,摸着结实精瘦的胸膛,和分明的腹肌。

    燕玉鹤任她的手在身上乱摸,只是搂着她的腰往上面抱了抱,调整了一下姿势,埋在她的颈窝轻嗅了两下,沉默着不说话。

    他平常话也少,所以薛茗并未察觉出什么,亲了一会儿就累了,伏在他身上懒散地玩着他散在床榻上的墨发。这时候燕玉鹤低声道:“待回了宗门,我们也置办这样的婚宴。”

    话传到薛茗的耳朵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让她动脑子思考,而后口无遮拦,十分直白道:“结婚?太早了吧,我们也没认识多久,谁谈个几天恋爱就跑去结婚的?”

    “谈恋爱,是什么?”燕玉鹤淡声问。

    “就是你亲我,我亲你,我们在一起啊。”薛茗耿直地回道:“如果哪天感情淡了,或者你我觉得对方并不合适,还可以再分手,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呢?那不是一天一个样,可能我明天更喜欢你一点,也可能明天我就不怎么喜欢你了。其实这世上的人,绝大部分这一生都不可能只爱一个人,很多人只是忠诚于婚姻,并不是忠诚于爱人,更何况我们应该还没有爱到马上就要结婚的地步吧……”

    薛茗的话音还没落,感觉自己被掀下来——也不知道是被燕玉鹤掀的,还是她自己滑下来的,总是眼前一花她就躺在了床榻上。

    转头看去,就见燕玉鹤已经侧过身,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冷淡,“就寝吧,别再说话了。”

    薛茗本来就醉醺醺的,此时也没有那么敏锐的洞察力,咂咂嘴很快就闭上眼睛睡去,香甜无比。隔天醒来就把这些心里话忘得一干二净,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跟燕玉鹤游山玩水,一路往着太虚宗所在的地方赶路。

    有时候薛茗累了,燕玉鹤就会召出绛星,让它载着两人乘风飞,一晚上的工夫就能跨越百里。薛茗对这个世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好奇,因此有时两人也会租一辆马车,边走边玩。

    渡阳气的时间也不太固定,有时候在薛茗的要求下隔个几天,有时候却连续几日都奋战。在燕玉鹤坚持不懈地治疗下,灌入薛茗体内的阳气越来越多,她身体的鬼相也渐渐淡化,逐渐有了人的模样。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眼睛不再那么红,鬼牙也慢慢缩小,行房事的时候,她的身体也会出一些细细密密的汗。

    路上也偶尔会遇上一些怪事,譬如赶上收成季节,有户人家种的粮食都被大面积糟蹋,以为是邻舍嫉妒庄稼长得好才做下恶事,两家人打得头破血流对簿公堂,燕玉鹤路过那地方,站在狼藉的庄稼前看了一眼,就说是这户人家早先得罪了黄鼠狼精,所以赶上收成季节,黄鼠狼前来报仇了,最后他建议人家养两条大黑狗,黄鼠狼精才不敢再来。

    后来又遇上一桩杀妻案,死者的丈夫在公堂发疯,说是亲眼看见了虎妖把妻子杀死,闹得整个城镇人心惶惶,天一黑就早早关了门,街上萧条得空无一人。后来燕玉鹤不知用了什么术法,让那死了妻子站起来说话,当场指认了丈夫,此案才明了,杀了她的不是什么妖怪,就是她的枕边人。

    诸如此类的小事倒是挺多,薛茗一路走一路看,只叹这世道杂乱,披着人皮的也未必是人。

    “所以说,结婚还是要对对方彻底了解才行,人心隔肚皮,若是草草决定人生大事,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薛茗站在公堂边上,对着那痛哭流涕,求饶认错的丈夫发出感叹。

    这话传进了燕玉鹤的耳朵里,原本已经打算走了的他又折回两步,取了衙役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当场就将那男子的脑袋砍了,溅了一身的血,眉眼冷漠道:“既不配为人,下一世便入畜生道,当牛作马偿还罪孽。”

    不过几个小插曲,便不赘述,总之这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两个月余的时间,才到了太虚宗。

    太虚宗立于高山之上,山顶云雾缭绕,石阶层层叠叠,参天的松树栽种两边,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仙门风范。天上时不时传来鹤鸣,嘹亮悠远,燕玉鹤就放出了绛星,让它飞去找自己的同伴玩儿。

    踏入宗门,也不知道那些弟子是怎么获得的消息,这时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瞧见燕玉鹤之后立即如一群小鸡崽围上来,叠声喊着大师兄,将燕玉鹤与薛茗二人围在中间,堵得水泄不通。

    薛茗见这些人穿着雪白的宗服,年龄不过十几岁的样子,每人都表现得极是兴奋,脸上挂满了明晃晃的仰慕,耳朵被一声声重叠的“大师兄”充斥,一时间觉得十分拘束。她如今鬼相还没有完全消退,只能带着幕篱遮面,本以为燕玉鹤会悄悄带着她上山,找个地方安置她,没想到他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而进,还有那么多师弟师妹在此处迎接。

    许多双眼睛落在薛茗身上,好奇的,疑惑的,陌生的,各种各样。她想起姜箬鸣先前也是这个宗门的弟子,怕有人从她的身形上看出什么,于是下意识往燕玉鹤身后藏了藏。

    “师兄,你终于回来了。”一个身量高挑的俊俏少年来到燕玉鹤的对面,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眼眸黝黑明亮,显得十分有活力。他的视线在薛茗的幕篱上掠过,继而皮笑肉不笑地对燕玉鹤道:“你走之前罚我抄的经书我还没抄完,现在是不是不用抄了?”

    燕玉鹤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否认,只问道:“师父在何处?”

    少年回道:“后山等着呢。”

    燕玉鹤对周围这热烈的欢迎没什么反应,摆了摆手让众人让出一条道路,说要先去拜见师父,随后带着薛茗往后山走,约莫是想带着她一同去见人。

    薛茗一路有些忐忑,询问了好几遍会不会被他师父当场逮捕,燕玉鹤却道早已向师父禀明了情况,让她不必担忧,她这才稍稍放心。

    燕玉鹤的师父便是太虚宗的掌门人,与薛茗想象中的形象也完全不同。她看起来很年轻,且穿得十分朴素,正坐在房中绣花,若不是燕玉鹤进去便拜礼,恭敬唤她师父,薛茗还以为她是个寻常凡人。

    燕玉鹤的师父名唤水曦,面上带着微笑,先是素手轻摆让燕玉鹤起身,随后目光落在薛茗的脸上,笑了笑道:“赤霞,你先出去,我与这姑娘聊两句。”

    燕玉鹤顿了顿,却没有立即动身。水曦便无奈地叹道:“我知道她不过无辜受牵连之人,还能为难她不成?”

    燕玉鹤揖礼,道:“弟子在门外等候。”

    水曦看着燕玉鹤退出去的背影,说道:“男大不中留。”

    很精准的一句吐槽,薛茗在心里想。她往前走了两步,将幕篱摘了下来,对水曦鞠了个躬,打招呼道:“燕玉鹤的师父你好。”

    水曦面露惊讶,又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你一直便这样喊他姓名吗?”

    薛茗心生疑惑,“这不是他名字?”

    水曦道:“是他名字不错,不过他年满二十之后便冠了字,不便直呼其姓名。”

    薛茗经她一说,忽而想起来古人确实是有这个讲究,难怪这一路上听说起燕赤霞时,从未与“燕玉鹤”这个名字一同提起,但她习惯了直呼姓名,也并未见燕玉鹤纠正。

    薛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毕竟是面对长辈,她认错道:“是我思虑不周,忘了这种礼数。”

    “无妨,他自己不在意,我们这些外人也没什么指摘的,你想喊什么便喊什么吧,坐下来说话,不必拘谨。”水曦冲她笑笑。

    薛茗觉得燕玉鹤这师父看起来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相处起来也没什么压迫感,不由放松了许多,在边上坐下来,随后听见桌上轻响,一杯倒好的茶便滑到了她的手边,稳稳地停下来。还不等薛茗道谢,就听水曦温温柔柔地说:“小丫头,你可知赤霞这次立了功,天上的封赏已经下来,指名点他飞升,位列仙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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