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乡村的夜并非绝对安静,时而响起一两声犬吠和小孩子玩闹的声音。正是夜里凉快的时候,家家户户吃了晚饭就坐在家门口或是树下聊闲话,更有蝉鸣不断,随着夏天的气浪一阵一阵飘来,因此就算关紧了门窗,房内仍旧是混杂着各种声音。
烛光摇曳,火苗忽大忽小,仿佛只要轻轻一阵风就能吹熄。薛茗拘谨地坐在床榻上,盯着那缕火苗,担心它突然熄灭。
忽而门被推开,发出老旧的吱呀声,薛茗赶忙擡头望去,就见燕玉鹤跨过门槛走进来。他是洗澡去了,长发散下来用发带随意地束着,身上披着黑绸袍子隐隐露出雪白的里衣,脚上踩着一双类似拖鞋的木屐,发尾还滴着水。
燕玉鹤反手将门关上,擡步走向薛茗所坐的位置。
先前薛茗洗完澡的时候,经过燕玉鹤提醒才察觉后背又开始发热。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解释,但她隐约知道后背的东西是姜箬鸣做的手脚,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身体更好地采集阴气,所以才会在之前两次启动聚阴阵时,她的后背都有异样的感觉。
阴阳交合则能破坏极阴之体,燕玉鹤在说此地阴气重的时候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不掺一点情欲,但薛茗知道,这是代表又需要渡阳气了。
聚阴阵在启动时,她身上凝聚了大量的阴气,若不是先前燕玉鹤给她渡的阳气抵消了一部分,现在她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薛茗心里清楚她需要阳气,非常多的。
思绪转了几晌,燕玉鹤就已经走到床榻边,低头看她。昏暗的烛影下,她的面容被照得一半明一半暗,密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剪影,微微遮住眸子,唇瓣像是被她自己舔过,显得红润水亮。
须臾,她擡眸与燕玉鹤对上视线,明若星辰的杏眼仿佛望进他的心中。
燕玉鹤又想起当初相遇的那一夜,她慌慌张张地摔进来,姿势不算优雅地在地上爬了几步,发出难听的鬼叫声,转过头来却露出一双皎洁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惊慌,仍漂亮得过分。
他单膝压上榻边,俯身朝下,一只手压在薛茗的后脑勺上迫使她擡起头,迎面接上燕玉鹤落下的吻。薛茗在这一刹还来不及思考,双手下意识擡起来,先是落在他的肩膀上,其后慢慢往上攀,搂住他的脖颈。
燕玉鹤带着她慢慢压入榻中,温热的舌□□着她的唇瓣,这一瞬好似有些看不见的柔情缠住了两人。薛茗从前没感受过,因此也并不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旖旎的亲吻,轻轻地,慢慢地,有一种被人珍视爱护的感觉。
后背散发的热意烘烤着全身,她的心里却变得潮湿,似落了一场春雨,嫩芽冒出了头,连带着心尖都痒痒的。薛茗张开了唇,不大熟练地探出舌尖,与燕玉鹤的唇齿交缠在一起,呼吸交融间,她闻到燕玉鹤身上散发的清香,很像是荷花的味道,是洗过之后的干净气息。
薛茗闭着眼睛,感觉牙齿被舔过,唇瓣被他轻轻咬住。燕玉鹤在这些亲密的事中一直都有变化,最开始的时候他不知轻重,还把她的唇给咬破了,疼好几天,现在却学会了轻轻地舔,像恋人间的温存,亲昵而温柔,吻技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搅得薛茗心跳大乱,怦怦跳个不停。
她的后背躺上僵硬的床榻,燕玉鹤高大的身体压下来,手不知什么时候摸到她的颈边,将衣扣一颗一颗挑开,手指顺着衣襟滑进去,其后松开她的唇,顺着下巴往下,在细嫩白皙的脖子上吮吻。
原本白净的皮肤稍微有一点红印都显得非常晃眼,燕玉鹤啃啃咬咬,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红星,连带着她耳朵脸颊红成一片,像傍晚的火烧云一样瑰丽。燕玉鹤的墨发散下来,落在她身上,触及皮肤时有一些丝滑的冰凉,薛茗没忍住伸手抓住一缕,紧紧地攥在手中,努力压制着自己失控的呼吸。
燕玉鹤一把将她扶起来,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望着她不说话,暗示得很明显。薛茗与他对视,在这时候发现燕玉鹤那一直呈现出平静的眼眸此刻却如同被投入了石子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欲.望的波澜相撞,汇聚成浓郁的情愫。
好似天生是一双多情的眼,平日里不见情绪尚可,一旦融入了情绪在其中,就表现出了爱的模样。
薛茗怔怔地看着,感觉自己一脚踏空,跌了进去。
燕玉鹤见她不动作,微微凑近了些许,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唇角,又低声道:“给我解开。”
薛茗晃了下心思很快回神,勾着手指去解他的衣扣,一颗一颗松开后便能窥见他精壮的胸膛。较之先前鬼的模样,他现在恢复了正常样貌,皮肤仍是白,但不再是毫无血色那般,反而充满着健康的血色,偶尔指甲划过,会留下微微红痕。
燕玉鹤揽着她的腰身亲吻,薛茗的脸红得滴血,掌着他的肩膀要起身,却不料努力了两下,根本站不起来。燕玉鹤凑近了她低头,在她耳垂边舔舐。
床榻是空置许多年的木板床,本就是自己做的工艺,年岁一久各个地方就开始出现松动,所以一有人在上面动,床板要命地摇摆起来,发出响亮的吱呀声。
此时不知是那条狗汪汪叫了两声,紧接着就是孩子呼唤玩伴的声音传进来,而后又是有人闲话交谈的声音,这隔音效果差得简直等于没有,薛茗一下清醒许多,赶忙拍了拍燕玉鹤的肩膀,低声道:“别在这里,会被听见。”
燕玉鹤臂力惊人,抱着薛茗挺动也稳稳当当,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马婆婆的声音,“小郎君,你们可就寝了?”
那声音就贴着门,仿佛马婆婆就站在外面,但是这里隔音又那么差,稍微有一点声音都会传出去,薛茗顿时吓得不轻。
她都忘记了自己刚才是不是叫了很大声,万一被人发现了,当真是再厚的脸皮也顶不住。薛茗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停下,但燕玉鹤却不理会。
薛茗紧张得不行,汗珠往下淌,咬着唇不肯叫。燕玉鹤稳住呼吸,扬声应答:“有何事?”
马婆婆便道:“我方才想起我家床板硬,你夫人瞧着身子娇贵恐怕睡不惯,我就拿了干净的被褥来,你铺在上面也可软和些。”
薛茗埋低了脑袋,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窝,祈祷马婆婆快些离去,燕玉鹤就坏心眼地不回应,等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呼了一口气,回声应道:“多谢,放在门口便好,我给夫人上了药便去拿。”
马婆婆嗳了一声,将东西放在门边然后离去。薛茗湿漉漉的眼眸擡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将他双肩抓满了指痕,红色的印子交织在一起,很快就在皮肤上变得明显。薛茗有些心虚,转而一想他也是活该,谁让他刚刚还不停下。
薛茗想埋怨两句,转头就看见燕玉鹤隔空一抓,将马婆婆送来的被褥隔着门抓了进来,撂在床上。
薛茗转头看他,商量道:“你累不累?不如休息一会儿?”
燕玉鹤的面容染上情.欲之后极是昳丽,低眸看她一眼,亲她的侧脸,低问:“累了?”
薛茗应道:“嗯。”燕玉鹤捏了捏她的耳朵,平了平呼吸,说:“快了。”
月上柳梢头,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大人领着孩子回家,小狗小猫也进入梦乡,整个村子变得寂静安宁。
房中的烛火还在燃着,将亲昵交叠的人影照在墙上,沉重的呼吸声交织错落,在房中久久不息。
不过屋中的这份安静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那老旧的床板又开始发出抗议的声音,烛火不停跳动着,周围忽明忽暗,夜色掩盖了旖旎春意,让人在不为人知的窄榻上,沉沉浮浮到深夜。
薛茗喜欢阳气灌到身体里的感觉,会让她感觉精力得到充盈,但这个过程实在是折磨,索性她一次就多要点,尽量减少渡阳气的次数。
一觉睡得极沉,醒来仍旧是黄昏。薛茗睁开眼睛时身边并没有人,只有她自己睡在床榻上。
她坐起身,伸了伸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腰板下榻,穿上衣裳和鞋子推门出去,就见西方天际依旧是千里晚霞,偶尔窥见一些蓝色的天空,金光照亮天地。
马婆婆坐在院中缝衣裳,听见开门声转头朝薛茗望,笑道:“醒了?身体可好些了?”
薛茗点头,“好了,好太多了,睡一晚上感觉精神全回来了。”
“好了就行,你夫君给你备了水,快去洗漱吧,我去厨房给你热饭。”马婆婆将手里的东西搁下,起身往厨房走,还笑着打趣,“你们夫妻倒是恩爱,瞧着还年轻,是不是刚成婚不久?”
薛茗走到水桶边,听到这话便点头,道:“是啊。”
“真好啊。”马婆婆叹息一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又道:“当初我儿子也差不多跟你夫君一样大,我也给他说好了一门亲事,谁知还没成家就被老天收了命,哎……”
薛茗侧身,窥去一眼,见马婆婆脸上满是悲切,伤怀之色溢于言表,瞧着也不像是装的,不由心软安慰道:“婆婆别伤心,往事如风,莫要总是挂念在心头。”
“小娘子,你是有福之人。”马婆婆冲她笑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
等薛茗洗漱完,马婆婆端上来菜粥之类的粗茶淡饭,薛茗正好饿了,也不觉得简陋,道了谢就开吃。左右瞧不见燕玉鹤的身影,薛茗吃了个半饱,开口询问:“马婆婆,这村落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许多年了吧。”马婆婆道。
“那这只有日落,不见日出的景象,从何时开始的?”薛茗又问。
马婆婆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生来就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从未见过朝阳。”
薛茗看着马婆婆的脸上的褶皱,一时心里唏嘘不已,想到这村子里还有许多人像她一样一辈子没见过朝阳,便忍不住叹息。她喝了一口粥,接着问道:“那你们村可有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怪事?”马婆婆面露疑惑,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继而道:“好像还真有,我也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村子西边的坟坡,突然在一场暴雨之后塌陷出一个大洞,雨停之后村长带着人去探查,结果那大洞不知怎么回事,进去一个就没一个,进去一双就没一双,接连往里进了十个人,都没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