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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三千里 正文 第173章 一百七十三斩·惊闻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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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一百七十三斩·惊闻火情

    胥四狂怒过后,脑袋开裂似的疼,他擡手摸了摸,却摸到一手的血,那是胥十二砸的。

    那个贱奴,竟敢噬主。

    胥姜看他滑坐在地上,痛快之余,想起主簿嘱托的事,便对胥四说道:“讹诈未遂本是轻罪,至多也不过是跟胥砀和胥十二一样,判一年徒隶,然后发回原籍。可你偏要逃跑,还与周家勾结,意图翻案攀诬上官,你可知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么?”

    “什么攀诬上官,少血口喷人。”他还什么都没做便被抓了,定什么罪,便是追究起来,他只说自己是投案自首,谁能拿他如何?

    胥姜讥诮道:“胥四和胥十二已将吴掌事与他们之密谋,统统交代了,你尽管嘴硬。”

    “这两个狗东西!就该打死了事!”

    胥四喘着粗气,不断擦着额头滑落的血珠子,心头不安与恐惧却如这血珠子似的,抹不掉,擦不净。

    胥四越心虚,胥姜越沉着,她好心告知道:“攀诬上官,不止挨鞭子、被判徒刑,还会被打为贱籍,成为任人买卖的奴隶。”

    “不必在你四爷面前危言耸听,我不吃你这套,你有屁快放。”胥四清楚,胥姜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么多废话。

    “我只是提醒你,不想沦为贱籍,一辈子吃苦受罪,便将你所知道的都老实交代了,好戴罪立功,以减轻罪责。”

    “用得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胥四啐了一口,随后摸到怀里那封契书,心头安定不少。

    只要有这契书在,周家就不敢不管自己死活。

    二人相看两厌,胥姜也没好脸。

    “还异想天开,奢望那周淮来救你?呵,用你那蠢驴脑子好好想想,那周淮若真想捞你出去,又怎会瞒着你,你行此事一旦失败,便是罪无可赎?”

    胥四似将死之鱼猛地弹起,却又因头晕而栽倒在地。

    “不可能!”

    他摸出怀里的契书,却因眼花而看不清上头的字迹。

    狱卒见他还私藏有东西,便开锁进门,收缴了契书,顺道还将他浑身上下都搜查了一遍,结果除籍书与路引外,再无其它。

    胥四想夺回那契书,却被狱卒掀翻在地。

    胥姜盯着契书,对狱卒问道:“差爷,可否借小民一观?”

    狱卒粗看了一遍,便递给了胥姜。

    胥姜接过一瞧,原来是周淮写给胥四的契书,再仔细一看,不由得笑出声。

    “你笑什么?”胥四狠狠瞪着她。

    “我笑你不仅愚蠢还眼瞎,你难道就没看出来,这上头的印章是假的?”

    “假的?”狱卒探过脑袋来瞧。

    胥姜指了印章给他瞧,他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你凭什么说是假的,我亲自看周淮盖的印。”说完,胥四才惊觉自己被套了话,可眼下契书已在她手中,套不套话已无所谓了。

    “这印章一无周家家纹,二是缺笔,一看即知是临时造出来糊弄你的。”

    通常大户人家,尤其是士族官宦,私印不止有其名号,更会刻其家纹,或是某种独有纹样。她曾收到过各家请帖,请帖所盖印章,皆有各家家纹。

    恰好,她也收到过继圣书局拾文雅会的请帖,是真是假一眼分明。

    胥四这契书上头的印章并无家纹,连‘淮’字都少了一点,显然是刻意伪造。

    胥四爬过来,抓着木栏起身将胥姜手中的契书抢了过去,擦眼分辨后,却发现正如胥姜所言,印章缺笔,且无周家家纹。

    他们真在骗他!

    “假的,假的……他们竟敢诓骗我!”胥四几爪将契书撕得粉碎。

    那狱卒没来得及阻止,恼怒得踹了他一脚。

    即便是假的,这也是证据。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周淮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把柄轻易交由他人拿捏?”

    只是这胥四被钱财蒙眼,利欲熏心,才着了道,被人当过河卒子使。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胥昊,你这次又赌输了。”

    胥四又发疯了,对着牢里一通乱砸,嘴里不住诅咒那吴掌事和周淮,还有胥姜。

    任他咒骂,胥姜只冷眼旁观,随后跟狱卒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去。

    眼下已不用她相劝,这胥四也会将其所知尽数招供,主簿和县令那头,她也能交差了。

    胥姜踩着胥四的怒吼和叫喊离开监牢,正要去找主簿回话,却见汪掌柜同一名衙役匆匆朝这方走来。

    她惊讶问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汪掌柜一见她,忙踏着脚跑过来,急吼吼道:“妹子,赶紧回去瞧瞧吧,书肆出事了。”

    胥姜一震,“什么事?”

    “你刚走,便有人上门找麻烦,放火要烧书肆。”

    烧书肆?胥姜霎时白了脸,拔腿就往衙门外跑。

    汪掌柜见她吓着了,忙追上去,拉着她说道:“别急,别急,火已经扑灭了。”

    “烧成什么样了?有没有伤到人?梁墨和茵茵怎样了?”

    “没事,人都没事。”

    人没事就好,胥姜心头稍安,随后又想起自己满肆的书,还有国子监交办的差事,又焦躁起来,继续朝外走。

    “那书肆呢?烧得可严重?我的书有没有事?”

    “书肆也没事,你的书更是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她这兄长,话也不一次说完,吓得她心怦怦直跳。

    虚惊一场,胥姜只觉得脚下发软,忙扶着一旁的灯柱喘气。

    汪掌柜拿袖子给她扇风,继续道:“火是从后院后墙外燃起来的,好在扑灭得及时,只烧了驴棚,刻房屋檐也被火舔了点,不过也无大碍,过后补补就好。”

    胥姜缓过气,听驴棚烧了,又问:“那驴呢?有没有事?”

    “驴也没事,只是豺舅被烧得不轻。”汪掌柜赞叹道:“这真是条好狗,又猛又烈,多亏了它和茵茵先发现歹人,将其拦住,否则等他们起势,将整个书肆点燃,那可就完了。”

    光听汪掌柜这么一说,便知其凶险,何况茵茵亲自看见,小丫头定然被吓得不轻。还有豺舅,也不知伤得如何,胥姜揪紧了一颗心,是一刻也站不住了。

    “走,咱们先回书肆。”

    两人来到府衙外,除薛护卫和胥五、胥十二,还有一队衙役牵着马整装待发,胥姜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汪掌柜报官了,他们要一同去勘察、抓人。

    汪掌柜扶胥姜上车,随后自己也翻身骑上驴背,“我抓住两个纵火犯的同伙,豺舅抓住一个纵火犯,跟它一起被烧伤了,眼下已送去千金坊治疗。”

    胥姜心头又感激,又焦急,嘴里不住道谢。

    统管衙役的皂头扬鞭一抽,喝道:“出发!”

    一行人迅速朝永和坊而去。

    胥五和胥十二被薛护卫拎来坐到马车前头,好几次差点被颠下车。

    胥姜坐在车里,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听到熟悉的市声,便赶紧掀开车帘,嘴里不禁念叨:“到了到了。”

    拐进槐柳巷,还没等马车停稳,她便推开胥五,跳下了马车。

    胥五手被捆着,没把住,被她推得一个倒栽葱摔下马车,啃了满嘴泥灰。

    胥姜没功夫管他,直往书肆跑,街坊邻居见她回来,纷纷迎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先前景象。

    胥姜知道他们帮忙打火,嘴里连连道谢,随后抓住祝护卫问道:“茵茵和梁墨呢?”

    祝护卫道:“他们在后院给豺舅清理伤口,我守门。”

    “有劳了。”胥姜看了眼领着衙役四处察看的汪掌柜,又道:“你同兄长一起领着官差察看,他们问什么答什么,抓住的贼人交给他们处置便是。”

    “我知道了。”祝护卫朝几名衙役走去,街坊邻居们见官差来了,也忙上前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知。

    前方有人盯着,胥姜赶紧跑进角门。

    一进后院,入眼便是被烧得只剩木架的驴棚,还有刻房被燎得黑黄的墙壁。胥姜不禁心疼,这驴棚是楼云春亲自搭的,这墙也是才刷过的。

    这些天杀的!

    随后,一颗驴头猛地撞到她肚皮上,恩恩啊啊地叫了起来。

    胥姜低头,拍了拍它的脑袋,心头稍觉安慰,“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胥姐姐?你回来了?”

    胥姜寻声望去,却见茵茵与梁墨正蹲在屋檐下,替豺舅清洗伤口。

    她推开犟驴快步上前,打量躺在席子上的豺舅。只见豺舅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被燎得焦黑,不少地方都露出了皮肉,看得胥姜心一阵阵抽疼。

    豺舅见她回来,擡起头看她一眼,哼哼叫了几声,又将脑袋耷回去了。

    “好狗,好狗。”胥姜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后对梁墨问道:“它怎么样?”

    “身上的火油和污泥清理了些,只是东家也看到了,烧得重,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也不知人的药能不能给它用。”

    犟驴也杵个头过来闻,胥姜一掌拍开它,随即却想起先前它与别的驴打架受伤,是被赵章的药给治好的。

    赵章善医马,不知能不能医犬。

    不管了,先送去给他看看。

    胥姜扯过犟驴,招呼梁墨一起套了车,随后将豺舅小心擡进车斗,将它往赵章的马场送去。

    送走梁墨,衙役们正好来后院勘察。

    胥姜跟在一旁谢道:“麻烦几位差爷了。”

    皂头检查一圈后,揉了揉鼻子,皱眉道:“好浓的火油味儿。”

    汪掌柜站在角门外,指着一处应道:“那群贼人在后墙外泼了火油,还有好几桶没开的,都堆在这外边儿。”

    皂头走出去顺着他指的地方一瞧,果然堆了好几只木桶。他吩咐衙役们将那木桶都提过来,然后打开来检验,果然是火油。

    “带回去当证物。”

    衙役们提着火油走了。

    汪掌柜又指着茵茵道:“是这小丫头亲眼看见那些人放的火。”

    茵茵无措地站在原地。

    皂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她更是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胥姜忙走过去,抚了抚她的背,安抚道:“别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官差大人就好。”

    有胥姜在,茵茵胆子大了许多,便将如何发现贼人,豺舅如何与贼人搏斗,贼人又如何引火自焚,同伙如何逃跑的,事无巨细地讲给皂头听。

    皂头听完点了点头,说道:“过会儿同我们去府衙司房录口供。”

    茵茵看向胥姜。

    胥姜摸了摸她脏兮兮的小脸,“别怕,过会儿我也要去的。”

    “嗯。”茵茵紧紧握着她的手。

    皂头随后让胥姜拿来笔墨纸砚,将损失一一记下,随后带着人证、物证、犯人,打道回府。

    胥姜留下薛护卫看守胥五与胥十二,自己则带着茵茵和祝护卫,再次折返府衙。

    此次,不少街坊也跟着去了。

    茵茵掀开车帘,偷偷看着跟在马车后的街坊,对胥姜问道:“他们为何又不怕了?”

    胥姜掏出手绢替她擦脸,“也许是因为人多,也许是因为有官差,也许是因为抓住了罪犯,也许只是因为上次的事,心头过意不去。人心纷杂,许多事不用问缘由,也不需要答案,我们只记住恩义,过后报答便好。”

    “好。”茵茵点头。

    胥姜擦干净她脸上的黑痕,见她小脸泛白,眼神也有些萎靡,心疼坏了,忙将她拉进怀里拍了拍背。

    “吓坏了吧。”

    “起初是吓着了,可看到这么多人帮忙又不怕了,还有豺舅,它那么勇猛,一点也不害怕坏人。”提起豺舅,茵茵眼里又冒起泪花,她抓紧胥姜的手,含着泣声问道:“它会不会死?”

    “不会的,它平日吃得多,身子又壮,只要好好医治,会挺过来的。”虽嘴上这般安慰,可胥姜心里也没底,“等录完口供,咱们就去看它。”

    只期望赵章有办法。

    来到衙门,皂头先让衙役将犯人关押入大牢侯审,然后分配人领着人证去司房录口供,再带着胥姜去刑房立案。

    主簿见胥姜又惹上一门官司直摇头,一听说这纵火主使又是周家,便亲自替她写文书、录案情和状书。

    录完后主簿招来皂头,让其将纵火案的犯人与胥四关到一起。

    胥姜看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得一笑。

    “待衙门将证人证词、犯人口供归整完,升堂审决之时会知会你,其间若有传唤,须随传随到,不得耽搁。”

    “省得的。”胥姜对这套章程并不陌生。

    主簿收拢文书,继续叮嘱道:“这桩案件多半会与讹诈案并理同审,那胥五和胥十二要看好,届时仍需要他们上堂。”

    “好,我会看好他们。”对这两人,胥姜与楼敬早已商议好怎么安置,眼下倒不用操心。

    待胥姜这边立案入档,茵茵那头也已录完口供,胥姜过去时,她正要签字画押。

    胥姜看她咬着嘴唇,稳稳落下她的名字,又按下指印,不由得一笑,忽觉小丫头长大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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