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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三千里 正文 第64章 六十四斩,新来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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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六十四斩,新来盟友

    待所有东西置办齐整,日已西斜,驴车载满物什驶出西市,胥姜没地儿坐,便与楼云春一起步行,虽凉意阵阵,冷风扑面,倒未觉得冷。

    “累不累?”楼云春问。

    “不累。”胥姜摇头,随后反问他:“会不会耽搁你回府?要不要回马厩找赵兄弟租匹马?”

    楼云春还未答,两人身后的驴倒是停下不走了,胥姜回头教训它,“没让你去,吃货!”

    楼云春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缰绳,那驴便又擡腿走了。

    胥姜笑骂,“欺软怕硬的东西。”

    楼云春回答她先前的话,“不必去租马,赶在晚膳前回去便好。”

    那时辰还早。

    胥姜嘴角就没放下过,两人自昨夜至此时,没离过眼,却像是看不够、待不腻似的,还不想分开。

    驴车停在千金堂后巷角门前,胥姜请了药童帮忙看驴,便带着楼云春去找江孤。

    经过诊治,江孤脸色红润许多,已不复青黑,精神也不错,自楼云春进门后,一直拿眼睛瞪他。

    胥姜端了两把凳子,让楼云春也坐下歇歇,今日跟她逛从早逛到晚,想必也累。

    坐定后见江孤还瞪着楼云春,便问:“你属牛的?眼睛瞪这么大作甚?”

    江孤指了指楼云春,他来作甚?

    胥姜还未作答,楼云春便以审案的架势,问道:“今日可有可疑之人来过?”

    江孤翻了个白眼,没有作答。

    胥姜提醒道:“他嗓子坏了,说不了话,我去借纸笔来。”说完,便朝大堂去找陈大夫借纸笔去了。

    楼云春开门见山地道:“你可知那冯杪为何要下毒害你?”

    江孤擡头看他。

    “这些年他在你身边,以替你出集子为借口,拉拢了许多江家旧党为他谋事。”

    江孤一震,神情有些慌乱。

    “想必你也知道,当初因徇旧情而帮你的官员落得了什么下场。”

    正因江孤明白,所以才从未把冯杪说要帮他出集子的话当做一回事。即便心头偶有希冀,却也清楚根本成不了,所以总对冯杪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放在心上,也随他将自己的集子拿去拜谒。竟不想真有人愿意帮他,此时此刻,江孤心底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本欲效法,借由阿姜之手将你的集子栽到国子监杜大人与袁大人身上,以此来把持他们,就像把持那些朝臣一般。”

    江孤闻言,顿时捏了一把冷汗,心头庆幸,还好胥姜没答应,不然他身上又添一桩罪孽。同时,他也明白了冯杪为何要对他下毒,他想灭口。

    想着这些年自己竟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江孤便觉得遍体生寒。

    他正惊惧交加,下一刻,却听楼云春冷道:“这些年,他以你的名义去拜求过哪些朝臣,想必你心里多少也清楚,我要你列一份名单给我。”

    闻言,江孤猛地擡头,死死地盯住楼云春。

    胥姜拿着笔墨纸砚进来,见两人沉默相对,眼底皆带着刀光剑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闷葫芦,一个破喉咙,也能吵起来?

    她将纸笔递给江孤,却被江孤一把扔到了地上。

    他不写!

    那些官员都是江家的旧交,本是因为想帮他,才被冯杪捏住了把柄,如今却要他将人供出去,那他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且能让大理寺亲查的案子,绝非寻常公案,一旦将他们牵扯进去,难说会不会落得同江家一个下场。

    这让他于心何忍?

    他江孤反正已滚了一身烂泥,今后朝廷便是清算到他头上,除了这条命,他也没什么可失去的,更没什么可惜的。

    可这些人不一样,他们上有父母下有儿女,若因他而牵连家毁人亡,那他还不如死了干净。

    胥姜这才发觉不对,她将纸笔捡起来,看了一眼气得直喘粗气的江孤,转头对楼云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楼云春对她摇摇头,随后起身对江孤道:“你还有五日可以考虑,五日后,我会派人送你出京,去芙蓉城。”

    随后,便叫上胥姜离开了。

    两人辞了陈大夫回书肆,胥姜忍了半晌,没忍住,“你同江孤说了什么?他怎么气成那样?”

    楼云春却道:“此事暂且不能告诉你。”

    他既如此说,胥姜便不问,也不猜了。

    “恼了?”楼云春扯了扯她的衣袖。

    瞧他神色略急,胥姜忍不住笑了,“哪那么容易恼?你不说,自有你的道理,我若打破砂锅问到底,岂不让你为难?”

    楼云春松了口气,“过后再告诉你。”

    “好。”

    两人回到书肆,却见书肆里有客,曾追也还在。楼云春将驴牵进后院,林红锄见胥姜回来,赶紧来迎。

    “东家,这二位自称是松窗书局与枕溪书局的掌柜,你们走后不久便来了,非说要等你回来,劝也劝不走。”

    “知道了,曾追怎么还在?他不是要去找竹春么?”

    林红锄看了一眼正与两位书局掌柜相谈正欢的曾追,低声道:“他疑心两人心怀不轨,怕我吃亏,不肯走。”

    平日里瞧着不着调,竟是个靠谱的。

    来者是客,至于两人打什么主意,先会会再说。

    胥姜堆起笑容,擡脚跨进书肆,“二位久等了。”

    两位掌柜见她进门,赶紧起身见礼,三人相互打量了一番,才纷纷自报家门。

    “晚辈胥姜,见过二位掌柜。”

    “胥掌柜好,我乃松窗书局,吴清窗。”

    “幸会,枕溪书局,旦泗。”

    胥姜赶紧招呼二人入座,曾追见胥姜回来了,又见三人有事要谈,便辞了几位起身往外走,林红锄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出去后,楼云春卸完货、拴好驴,自小门进来了。两位掌柜都没见过楼云春,被他审视的目光打量得有些发毛,待到他眼睛转向胥姜,才觉得心头松了口气。

    胥姜对楼云春点点头,又安抚地笑了笑,楼云春才深深看她一眼,倒回后院牵马去了。

    不一会儿,胥姜听见林红锄与他话别,随后一阵不舍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炉子上的水沸了。胥姜给两位掌柜续了茶水,又给自己冲了一盏碧潭飘雪,与二人请了几个来回,才问道:“不知二位今日来我这破落之地有何贵干?”

    吴清窗朝她拱了拱手,说道:“早前听闻胥掌柜在携月楼之义举,便一直想来拜会,却一直抽不开身。趁着今日天晴,便约了旦掌柜一同前来,叨扰了。”

    这吴掌柜面目方正开阔,看着倒是端方正直,只是胥姜经冯杪一遭,有些杯弓蛇影,对这套说略感不适。

    旦泗见她皱眉,也道:“胥掌柜不必担忧,我二人是真心相交,并无恶意。”

    胥姜看向他,这人瘦而枯,留一把美须,颇有些道骨。

    她苦笑道:“晚辈如今实不敢轻信生人,二位不如直抒来意,也好让晚辈分辨分辨。”

    两位掌柜皆表示理解,随后对视一眼,由吴清窗开口问道:“这几日,咱们书局里有常有学生来问起一套诗集,名为《蒙学新集》,说是由国子监监印。我便找人寻来一本,才发现是贵肆所出,便想来问问这套集子的刻板出自哪位刻师之手?”

    为刻板而来?胥姜眉毛微挑,问道:“不知二位找这刻师又有何贵干?”

    吴清窗道:“实不相瞒,我与旦兄想出合出一套文集,却苦于找不到适合的刻师。正焦头烂额,恰好得了贵肆这套集子,见其版印端正精美,走刀流畅,正是我等久寻不得的刻师,这才迫不及待来找你借人来了。”

    若只为刻板而来,不图别的,倒可结交一二,可为谨慎起见,胥姜还是细细询问了一番。

    “恕晚辈不解,天子脚下,偌大京城,这么多书局、书肆,难道就没有一位刻师是二位瞧得上眼的?”

    旦泗无奈道:“不是没有,只是我们瞧得上眼的,别人瞧不上咱们。即便有愿意刻板的,其要价太高,咱们这种小书局也消受不起。”

    吴清窗也是一脸愁容,“如今好的刻师,要么在皇庭,要么在王公贵族们府里,要么被各大书局拢了去,像咱们这种穷铺陋肆,养不起,也请不起。”又说:“那日见贵肆所出《蒙学新集》其版印、装帧都十分精美老道,又想着咱们店面规格也相似,你既请得起,那咱们定然请得起,所以才厚着脸皮来了。”

    旦泗拱手作揖,郑重道:“还请胥掌柜替我们引荐一二。”

    胥姜沉思片刻,问道:“敢问二位要出的是何人之文集?”

    旦泗道:“王仲公之文集。”

    胥姜了然。原来是这位大贤,难怪二人对版印有诸多要求,想是要出一套精帧文册,以供人收藏。

    二人见她不语,有些着急,吴清窗央告道:“胥掌柜,只要你肯替咱们引荐,咱们定有酬谢,绝不亏了你。”

    旦泗也恳切道:“此事若办成,胥掌柜便是帮了咱们大忙,咱们定记下这个人情,往后胥掌柜若需相助,我二人亦在所不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胥姜考虑起此事的可行之处,书肆近来买卖清淡,若能以刻板挣些银钱供肆里周转,倒也未尝不可。

    她细问道:“不知二位掌柜一块板子肯出多少价?”

    两位掌柜见此事有门道,脸上皆是一喜,旦泗答道:“若能达到《蒙学新集》那般品质,便是一块板两千钱,胥掌柜以为如何?”

    两千钱,这个价钱单独算来并不高,胥姜又问:“一套集子,几块板?”

    吴清窗答道:“约莫六十块。”

    两千钱一块,六十块板子算下来倒也合适,胥姜却没有立即答应,“此事今日定不了,劳烦二位改日将集子带过来,待晚辈勘验过后再谈。”

    除了板子数目,还得看字数,若字数多,且又要刻得小,那这价则还需提一提。

    此事已成大半,吴梦窗喜道:“没问题。”随后又担忧道:“此事不用问刻师?胥掌柜可做得了主?”

    旦泗也道:“不如请那位刻师来,咱们先见一见,认个脸?”

    胥姜喝了一口茶,笑道:“二位不是已经见到了么?”

    二人两脸皆呆,惊诧地望着她。

    旦泗只觉得嗓子眼有些发痒,干咳了两声才问道:“那集子是胥掌柜亲刻?”

    吴清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胥掌柜不是在同咱们玩笑?”

    胥姜解下腰间木牌递给二人。二人一瞧,那‘斩春’二字,走刀与他们那日在诗集之所见,同出一辙。

    还真是她。

    吴清窗赞叹道:“胥掌柜真是年轻有为。”

    胥姜谦道:“吴掌柜过奖了,晚辈不过也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如您所言,咱们这小门小户的,看得上的请不起,请得起的看不上,倒不如自己上手来得好,既省了求人,又节下了开支。”

    说完又提醒道:“晚辈这点微末技艺,承蒙二位看得上,只是本肆与继圣之间的龃龉,想必二位也有所听闻。此事若被其所知,怕会给二位惹来麻烦,二位可想好了?”

    吴清窗摆手道:“早在来之前,咱们便想清楚了,此事只要保密便好。”

    旦泗也附和,“刻板又不走明路,只要咱们不传扬出去,不会引起他们注意。”

    “既然二位早已拿定主意,那便按晚辈方才所说的,先将文集拿来勘验之后,咱们再谈后事,如何?”只要他们愿意担这个风险,自己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两人答应了,便又续了盏茶,与胥姜闲谈了几句,才起身告辞。

    吴清窗道:“今日耽搁得也够久了,咱们不好再多留,就此告辞。”

    旦泗也道:“改日再登门,将那集子带过来给胥掌柜勘验。”

    “好。”胥姜把二人送到门外。

    吴梦窗临行前,邀请道:“若胥掌柜得闲,可来我松窗书局坐坐,就在通济坊,到了一问便知。”

    旦泗忙跟道:“我枕溪书局在青龙坊,也随时恭候胥掌柜芳驾。”

    “得空一定登门拜访。”胥姜目送二人往街上去,“二位慢走。”

    待人走后,林红锄才贴上来问道:“东家,他们找你做什么?该不会又像冯杪与周槐那两个坏胚,来找咱们麻烦的吧?”

    胥姜捏了捏她的脸,“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送银子的。”

    林红锄惊奇地瞪大眼,“还有这等好事?”

    “可不是。”事情还未定,胥姜打马虎眼揭过去了,问道:“曾追走了?”

    “嗯,见时辰不早,回去了。”

    胥姜眼珠一转,打趣道:“他可是你之知己?”

    “什么知己,克星还差不多!”提及此事,林红锄颇为恼恨,“他将饼给我倒了,说给狗都不吃。”

    胥姜‘噗嗤’一声,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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