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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灯 正文 第47章 张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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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张引狼入室

    下元之后,宫里宫外一连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的小雨,直到忽然电闪雷鸣,雨和冰雹相加,宫内的湖水都涨平至岸了,须得奴才们提桶去抽水。

    好在是冬季,黄河冻住,且治水的河堤走使愈多,随身提防着,不至于引发大规模的水患。

    正午也没有日光,黑压压的只能点着灯来干活儿。

    宫中染坊晒不得长幸册封用的嫁衣,宫里的染工和绣工都正焦急呢。

    一个绣娘对着模本看花样,结果手底下一摸,提着略潮湿的布料细声埋怨。

    “这天爷莫不是破了口了,大冬天的倒豆子似的天天倒,眼看没完!那侍公倒是好,这就给我让我们绣,衣服都是湿的干了便会起皱,我这绣的如何能准呐!”

    说罢,又是一个天雷劈开。

    屋内一震,眼前大白,灯火都灭了。

    她吓地直捂胸脯,与其余几个穿戴宫装的工娘们在梭子针线台前跪坐着不敢动,只敢面面相觑。

    良久,雷停了。

    其中一个才道:“老天有眼抱怨不得,阿姊莫要多嘴了。”

    另一个咽了咽口水,“御尚既是神女,老天怎会阻拦她和陛下,不会是天公以灾警示吧!”

    “嘘,也不怕老嬷听见了给你把这嘴用针封起来——”

    “我猜猜嘛”

    洛女阁中,辛姿合着其余几个婢子也s正商量婚服的事,她们打仗亲自去监督。

    “先帮着熏干,再帮着熏香。”

    长幸与窦矜一同去忙公务了,晚饭也未曾说要过来用,留下辛姿几个打发时间。

    每回染绣宫的宫人来长幸这量体裁布时,她们几个也时常对绣工们问起,自然再清楚不过这册封的婚服晾不干。

    “那陛下的呢?”一女婢问。

    辛姿浅笑,“陛下的婚服是董尚书家的女娘让进宫那会儿就已经做的,已差不多了,倒是咱们女君子的,什么都是新做的,更要多上心。”

    说完让大家散了,亲自配了几味椒香的料让长幸回来的时候挑挑看,要哪一种熏到婚服里去,又把陛下让人给送来的那些玉环钗配给摆放好了,等着让长幸选。

    可是直等到夜更打了三四,该是睡觉的时辰也没等到人,长幸此前也未在外头待得这样晚。

    她喊了屋外的内侍。“去打探下女君子在忙什么,几时回来。”

    内侍才出去没几步路又回来了,门边上站着一身疲惫的长幸,她是被全庞等人送回来的。

    辛姿连忙站起走了过来,“女君子?”

    内侍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全庞给打的伞,与全庞互相寒暄几声。全庞瞧辛姿过来躬身打了个招呼,又对长幸道,“御尚今日辛苦了,奴先退了。”

    长幸颔首,“你也要提醒陛下,让他早些休息。”

    “诺。”

    待人一并隐入夜色,辛姿看她一面疲惫一面焦虑地就近坐下,像是没了力气,连拿帕子给她擦身上的水和雨,让人准备洗漱的热水衣物,“忙坏了都。”

    “辛姿,”她接过帕子自己擦,嗓子略哑:“我没事。晚上没顾得上吃饭,饿的没力气。”

    “陛下都不让你吃饭”遂忙让婢子将小食热茶呈上来。

    长幸没什么胃口,推掉她递来的食物,只喝了些茶,润润嗓,与她道,“就在二更之前我正要回来,宫外便传了信。”

    以手扶额,头疼道,“今黎明时,张立允用军突袭我军边关与那匈奴里应外合,胆敢放了近一万的匈奴铁骑攻占了岭南西济,百姓已经往临城的几个郡县逃窜了。”

    辛姿大骇。

    长幸擡起头来接着说,“那处是苦寒的边关,人烟稀少,驻扎的军队也多在山川之中,和张军井水不犯河水。前左旗营李副使李凉就在那里,他应敌奋战,被敌军将领铁木葛戳中后背不治而亡。”

    辛姿口齿模糊,“李侍郎么?”

    长幸眼眶也发涩,她一气站起来,不知怎么吐出那口憋着的气。

    此前她与众人在集贤殿将往事串联一起,试图复盘出个有用的一二:“张立允前和程药勾结试图复辟,后公然引狼入室,他盘踞岭南,而我们暂作休养,是因为他总军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万人,不足为惧,谁也没有想到,他暗中和匈奴勾。”

    现下在洛女阁,很多具体之事不便与辛姿说。

    气憋住了,转而避重就轻地提起几句,“你也不要难过。李侍郎英勇无畏,尸体要运回家乡以士人礼安葬。我们今日忙的便是商讨如何对付匈奴,岭南必定是会讨回来的。”

    张立允最早的出身是个山大王,赶上征帝夺位出了份力,白捡个异姓侯继续管岭南群山,如同土匪编入政府,成了官匪。

    窦矜上位以后,新朝实行削藩的政策,这让他失去了侯的名号,他对新朝不满,二话不说就割据自立,目无王法,不服管教。

    勾结匈奴,独他这种利益当头的人才能干出来。

    且关山余毒难消,关山王的三儿当中那一个重伤逃走了的,原以为也是死了,结果他活下去了,还活着到了张立允的身边。

    今日最后通报的信上表明,张立允又拥他为第二代关山王出战,以关山之仇来笼络反汉的人心。

    “女君子,先歇息吧。”辛姿去端药来喂她喝了,千言万语化作这一句,“越是焦忙,女君子便越要照顾好自己。”

    ***

    长幸读这边的历史攥书,里头记载的,也差不多是征帝七八年之后,有些在北边的游牧群落产生,定都曹阳之后屡次进犯试图抢夺,一到冬季就会和中原产生大大小小的摩擦,造成武力威胁。

    这跟他们的生存环境实在恶劣有关。

    北方的冬天寒冷贫瘠,食物和水源都很匮乏,高原寸草不生。

    征帝青年时尚且骁勇,匈奴当时为部落联合各自统治,如一盆散沙,尚且不敢真正来犯大汉,后又被镖旗将军孟古,已经过世的宣义将军霍翼赶出了北方边缘地带,无能地四散。

    为图生存,他们带着残余的牧人最终从北边迁徙到了更荒无人烟的岭南,才得以保存住一支队伍。

    汉朝自危自保的这些年顾不上他们,也不怎在意,这种放任导致他们在看不见的地方又你追我赶,厚积薄发的渐渐壮大起来。

    再现身时早已不是当年那群任谁能赶的马上肖小了,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外来武力,是中原如今最大的威胁。

    宏元新朝不到五年,百姓安居乐业,发展的正是时候,贸然来一场战争财力物力都损耗太大,真打起来,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不能铤而走险,朝廷暂时只能想办法制衡。

    这也是此前朝廷给与钱财的原因,不想打,就只能拿甜头出来,花财消灾,本是个治标不治本的下下策,却也是最为合适的,直到被匈奴打破。

    又是一个寒冷的,难熬的冬天到了。

    冬山的战役很艰难,汉军和匈奴对抗的第五日,孟古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曹阳请入宫拜见陛下,窦矜特许他以无官之职入朝随听。

    孟古将军到崇德殿时,有长子孟常陪着。

    他已是半白的头发,但身姿龙精虎猛,看上去仍旧精神矍铄。

    步履飞快,进来了便是在两边文官的注视下一跪,“老臣请求陛下,让老臣去岭南督战!击退匈奴!”

    窦矜在上首,告诉他,“孟老年事已高,岭南寒冬,恐不耐久。”

    但孟古坚持。

    他说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臣与先帝结缘,本是一普通做饭伙夫,结果先帝慧眼了我,将我提拔上来当军长,又升校尉,升中郎将,最后——官至镖旗将军,还命臣扩充孟家军,先帝恩情臣无以为报。“

    “且臣年轻时就跟霍将军一同抗击过匈奴五部,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是我等年轻时的失职。如今霍将军不在了——”

    他嗓音平缓高昂,唯独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也低下去,红了眼圈,凝起两行白花的干眉,“老霍那个小子,生前与臣说,平生最快慰之事便是击溃了这帮流寇肖小守住了一方安宁,可不过四十便病逝,只有臣还在。”

    说到此处,孟常亦眼底发红。

    不乏那些差不多岁数的文官,偷偷以手抹抹眼泪的。

    对于那段历史,长幸所翻阅的记载中,抵御外敌寥寥一段话便揭了过去。

    可于他们知情的人而言,却是他们的一生所持,是他们身前身后的世。

    “老霍是臣平生好友,他的遗愿当有臣来完成。匈奴胆敢再来犯大朝,臣不怕那岭南的寒冬不耐久。“孟古顽固地下了决心,磕头,“我孟家军受得百姓一句精忠之语,就必须担起这安百姓的责任!”

    “”

    只有冠冕珠帘细碎的磕碰声,窦矜两唇紧闭,没有开口。

    没得窦矜的允准,他再磕头,“求陛下令臣南下击退匈奴蛮夷,还我岭南。”

    见父亲如此,孟常也前来下跪,“陛下,臣愿随父亲一同出征,击退匈奴灭了张军!”

    站在窦矜左边幕帷之后旁听的长幸早已眼眶发酸,脚底发涩地微微挪了两步,帷幕前她的朦胧轮廓轻动,碰到了垂地的挂帘石。

    帘与石甫动,就见窦矜起身从朝位上走了下去,众人两边排开,他蹲下去,亲自去扶起孟古和孟常。

    孟古扭着一张老脸,上边写满固执。

    窦矜拉了一把,他的膝盖上像挂了两个铁锥吸在地砖上,拉也拉不动。

    “陛下不答应,臣便不起!”

    其他文武官员出于各自目的和真心,也为他造势。

    窦矜无非是怕他死。

    想到他老妻已逝,没有续弦,除了孟常,府内尚且还有一个儿子已成婚,一个女儿已出嫁,早当了外公。

    匈奴擅长躲避穿梭,速度飞快骑术上乘,汉军也不弱,只是未有经验者带领,找不到如何对付他们的命门,若是孟古去了,军心肯定更定。

    开了金口:“朕答应你。”

    孟常等人前去绞杀张立允,张立允的兵马不敌,立刻躲到匈奴之后当了缩头乌龟,那匈奴也肯让他占便宜,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联盟了,更证明了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小的交易。

    岭南混战十二天,孟古在和单于王子的交战中被敌军拖下马,随即失踪,生死未卜。

    父亲一出事,孟常三头两绪,s急急忙忙赶去另一方营救,路上没能部署周全,遭到张军和匈奴联合埋伏,重伤昏迷,被属下突围了,驮到后方去治病恢复。

    李凉殉公,窦玥知晓后两日不出长林殿;孟大、小将军又相继出事,辛姿也知道了,私底下哭红了双眼。孟家军仇恨之心高涨,屡屡内乱想要主动抢回孟古,被窦矜和朝廷压制住,让他们不要擅作主张。

    深夜,甘露殿的书房里。

    长幸端了一晚安神药过来,收掉桌上那些简牍,再把那碗热腾腾的汤药挪过去,“把它喝了。”

    窦矜没多问,单手执起碗一口吞尽,再面色不动地放下空碗,抿了抿唇,“辣。”

    “因为有姜。”她浅笑。

    他看她半晌,过去亲了亲唇,长幸知道他累了,跪坐着将他的头捧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伏在柔软的胸口,能听得她衣服之下的跳动。

    她穿着雀蓝的毛领挑花深衣,质感柔软。

    窦矜靠在那布料上,闭起了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长幸放下心中的那一点原本喜悦的希翼,手伸到他肩膀,一下一下地拍着。

    良久,她脸贴着他的头侧,听窗外的风吹细雨。“这婚先不成了。”

    明日就到冬至。

    一年中,也许最冷的一天吧。

    城楼乞丐不成活,岭南难民没有家,他们有了比成婚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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