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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绸 正文 第95章 方丞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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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豆瓣阅读首发陆

    纸条的后面还有一句:你尽快与他了断!

    剑走偏峰的联络方式,冷酷霸道的遣词造句,她毫不意外,这就是戈亚民。若戈亚民能够轻易认输,戈太太也不至于三令五申,叫她“决绝更决绝”。

    “不要说什么知恩图报,离开他、断了他的念想是最大的报恩。”

    戈太太的这句话犹在耳畔。

    仆佣退下后,西门把那张纸条撕碎扔了。

    木然在沙发上坐一时,直到座钟响起,才意识到方丞打电话很久了,她起身朝书房去,发现方丞早已不再通电话,而是坐在椅子里抽烟,面色严峻,见她进来才稍做舒展。

    “怎么了?刚才谁来的电话。”西门问。

    方丞说:“没什么,纱厂的琐事。”

    西门知他俗务多,也便没在意。

    方丞问:“结婚后出洋的事,你跟岳母提过了吗?”

    “她没意见,她随我。”

    “那你呢?”

    见她没有立刻答,方丞说:“眼下物证销毁了,你的危机解除了一大半,过些时人证再一解决,你留在北平也高枕无忧……”

    “方丞,不用试探我,你知道的,我没有选择。”西门语气坚定。

    她回到北平三个月了,曾想过自己会因苏韧案无法解决而仓皇出逃,但没想到最终远走却是因为感情纠葛。在与戈亚民的关系中,她比戈太太看得更透彻:不论她如何狠心,戈亚民都不会轻易放手的!离开是唯一办法。

    方丞看出她的决心,转了话题,他说:“不要再琢磨如何杀掉苏明珰了,带她一起出洋怎么样?”

    他深知西门是下不去手杀人的,即使授意旁人代劳,也会一辈子背上煎熬的心理包袱。

    西门音摇头,带明珰出走的法子她想过也试探过,原先明珰有姨娘和弟妹,她不愿离开亲人,现在姨娘走了,她又坠入了爱河,是决计不肯走的。

    “更何况,她对我并没有依恋到言听计从的程度,我们认识不过两个月,撮哄不动。”

    方丞则说:“看来你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月前,那时候你我没有重逢,你是西门音,但现在你不止是你,你同时还是方太太,西门音只能有两种办法对付苏明珰,要么杀了她,要么撮哄她,但方太太不止这些手段,哄不动,那就直接绑了她带走,横竖有我在你身后。”

    西门被说服了,默了片刻,说:“那便如此吧。”

    此话一出,如释重负,白皙的手无意识地回握住方丞的手,像当年在重庆每一次逃出袍哥追杀时一样。

    方丞欣慰,音音的眼睛清粼粼湖水一样罩在小扇子般的睫毛下面,终于不再充斥着狡黠,恢复了当年的同心同德。

    能让一个女人心安理得地接受其帮助的男人,才是这个女人真正爱着的、不将其视作外人的男人,音音现在对他就是如此。其实抛开世俗眼光不论只论情真意切的话,在九年前他们就已经是真夫妻了,没有谁比他们更深爱彼此,那已经不止是爱情,而是到达了亲情。

    这种感觉无声而细密,令彼此感动,不觉间依偎在一起。

    下山时已是近暮,方丞送她下楼,恰黄春回来了,说报馆安排了明天登报,西门心头发虚,戈亚民明天看到报纸后会做何等反应她不知道,但她觉得好残忍。

    甚至感到心脏隐隐作痛。

    她的神色没有逃过旁边人的眼睛,连一向粗线条的海东都感受到她的难过了。

    黄春忽然说:“光顾了说话了,少奶奶这是要回东城吗?”黄春精明,从前几天就已经改口称西门为少奶奶了。

    西门点点头,垂着眼睛把手套戴上。

    “那正好三爷。”黄春说,“要没别的差事,我也回家一趟,少奶奶搭我的车。”

    方丞的视线从西门脸上离开,说:“让海东去吧,我还有话跟你说。”

    黄春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怕自己给西门音施压,把前后隐瞒的危机抖包。

    而聪明如西门,虽然没有特别地留意他们,却也觉出些许不寻常,加上下午进书房时撞见方丞抽闷烟的情形,益发觉得疑影。但她暂时按下不表,稍后海东送自己下山再行计较,海东为人实诚,从前从他口中套话,一套一个准。

    送走海东和西门后,黄春随三爷进入书房。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怕西门再生事端。前头是物证人证,现在是戈亚民,那男人的风采他见过,他不相信西门对他完全没感情,即便没感情,还有恩情在,现在她又是登报结婚又是筹备婚宴,怎能不刺激到那一位,万一引起对抗,到时耽搁了出洋,可当真要坑死三爷。

    他忍不住出声道:“三爷,南京那位又来打秋风了,他的秘书上午刚住进六国饭店,想必已经给您打过电话了。”

    三爷没有言声,但心情看得出十分沉重,点了一支烟在那里抽着。

    黄春继续道:“上个月才刚提走一百万现大洋,这么快又来了。还有曹正玺,个老色狼似乎跟印老板断了,现在又在捧一个青衣,昨晚开戏,我让周襄理以银行名义送了花篮和银盾。不过他这次还不是想让咱再替他砸钱捧戏子,这次是代表财政部来的,胃口更大了。”

    一个两个的,张口闭口全是借钱,而且这些人说是借钱,其实就是要钱,说的更不好听些就是国库空虚,需要从富户身上刮油水。

    三爷之所以决定出洋,绝不仅仅只是他对未来社会形势的判断悲观,而是他遇到了麻烦,国府在去年抗战刚结束那一阵子就觊觎上了他的财富,要不是‘南京那位’通风报信,他好几次都差点掉进陷阱,虽然最终都给他躲开了,但他这么一块大肥肉,上面哪能轻易放弃,目前已经在陆续地进行舆论造势,试图给他扣上发国难财之类的帽子,说白了,他已暗中受到迫害,出洋的事情迫在眉睫。

    原本计划和林家班一起随第三批资产出发的,偏偏那个时候重逢了西门音,危机四伏的情况下,他竟留下来了,明面上说是为了以结婚做掩护,实则是留下来帮西门音,之所以迟迟不说实话,是他自负长袖善舞能够打点好上面延迟危机的到来,同时也自负西门音爱他入骨,一旦袒露真相,西门势必担心他的安危从而拒绝他的帮忙。

    但黄春其实有点质疑:西门音真的还像从前那么爱三爷吗?

    “三爷,之前您不让提咱们这边的隐患是怕少奶奶过度操心,但昨晚物证得手,少奶奶的危机基本解除,现在咱们完全可以袒露真相让彼此都积极起来,您现在依旧不摊牌,莫非……”

    三爷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说:“西门心细如发,你去说这个话,不如海东效果好。”

    黄春一愣,明白了三爷的打算。

    不过三爷可能要失算了,他之前不是没鼓动过海东,想让他跟西门抖露三爷的不易,结果海东振振有词,说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女人天经地义,打死不肯应,跟他那个犟脖子师傅当真是一个德性!

    “三爷,甭指望东哥,他不会讲的。”

    然而三爷却说:“之前他是不会讲,现在不同了。”

    黄春一愣,不明白三爷的意思,但等傍晚海东回来后一盘问,竟然当真在路上跟西门把真相讲完了。

    黄春问:“是三爷叫你讲的?”

    “没有,甭跟他说,回头又骂我。”

    “他没吩咐叫你讲,你就讲了。那前头我叫你去讲,你为啥不去?”

    “不是呀春儿,西门她左套右套,不住地套我,我没留神就讲出来了,她倒是把话听去了,还感动的什么似的,我可遭殃了,回头指不定得让三爷怎么捶杵呢。”

    果然,海东因为这件事,被三爷骂了个狗血淋头,黄春在旁叹为观止。

    不得不服三爷的精明!

    他还以为三爷高尚到要做无名英雄,原来他是以退为进,借力使力,火候不到不出招。

    可怜了愣海东,前脚被西门团团骗,后脚满心愧疚又挨三爷的骂,不用想,这次挨骂后,准得回头去跟西门埋怨,又将这红线系更紧。

    黄春几乎能想象到九年前这三人在重庆是如何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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