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艳有想过关印海迟早会遇到齐祭,也考虑过很多种情况,却没想到关印海竟然突然变得那么……那么……发散思维?
以她对关印海的了解,他看到齐祭第一句肯定会问这是不是自己的女儿,然后问翟颜的情况,然后再沉默,哭泣或者内疚什么的,可是现在,他第一个问题居然完全和那母女无关!
翟艳一时不知道是喜是忧,喜的是这对父女的关系似乎不会那么重要,忧的却也是这对父女的关系似乎不那么重要,看来,有必要调整一下策略了。
她沉默了一会,摇头:“我不知道。”
“那她……”关印海手指着病房,竟然微微颤抖着。
“她打小就性子古怪。”翟艳突兀的说了一句。
关印海楞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她,养在你身边?”
翟艳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冲动说这一句了,她潜意识的认为齐祭肯定不希望关印海问及邹涯的事,所以就说出这么句引人误会的话来,误导关印海以为齐祭是在邹涯之外长大的,但是她说完后才想起来,自己这十多年并非完全自由,就算不是一举一动都在监视内,但是她膝下养了几个娃还是很清楚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用其他谎言堆出来了。
她打起精神,勉强的笑了笑,摇头:“不是我,是她的同事,出事前带着她逃出了城。”
“你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关印海终于有了怒气。
翟艳嘲讽道:“说什么?说我姐临死还生个女孩来膈应你?你该感谢我没跟你说,你好歹过了十多年幸福美满有儿有女有贤妻的日子!”
这一句堵得关印海顿时无话,他烦躁的深呼吸,半晌又确认:“她,真的跟邹涯无关?”
“你觉得有关系吗?”
关印海往病房的方向望望,皱眉:“我问了,她举止很奇怪,养育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原来已经调查了,才这么点时间……翟艳心里冷笑:“科学家都是一群怪人,我没接触过她的养父。”
“我怀疑那个人把她囚禁起来进行非人的教育!”关印海暴躁道,“你做小姨的,看不出来?她看人的眼神都不对!有这么一个人把我女儿当动物一样养!甚至没看过动画片没见过吸管和水果!”他深呼吸一口,强自冷静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问,“这些年,她,到底,怎么过的!”
一字一顿,压迫非常。
可翟艳丝毫不惧,既然关印海已经意识到齐祭的不同之处,那便更好,但愿单桐的分析是对的,对于一个圣父来说,普通人这样都应该同情,更何况是自己的女儿!
“我,不,知,道!”翟艳也一字一顿的回过去,“我只知道,即使是你,看到她后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邹涯的!要是十多年前她的存在要是被发现,绝对会成为一只小白鼠!你知道我姐他们当初做实验甚至会把成果用在自己身上!我怎么可能频繁接触她让你们发现!这次遇到也只是一个意外,你要是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我姐会放着一半的年假不管急着回邹涯?”
“我知道我有错!但你不该不信我,她毕竟是我的女儿!”关印海低吼。
“这话你自己跟她说去!”翟艳忽然笑了,“关印海,你知道吗,当初姐姐告诉我她怀孕的时候,还说,要是是个女孩儿,就取名叫关雎……瞧,这就是你们的关雎。”
背对着关印海僵硬痛苦的脸,走向病房的翟艳笑得冷漠而畅快。
房中,给齐祭换药的护士已经离开,单桐正坐在齐祭身边给她剥桔子,见翟艳进来关上了门,坐在旁边微微的叹气,递了一瓣桔子过去,低声道:“我希望你这个版本是真的。”
翟艳一愣,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刚见面时我说的那些?”
单桐笑了笑。
翟艳叹气:“那时候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现在,瞒着你们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那么现在有没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单桐眼风往门边淡淡的一扫,门窗上关印海的脸一扫而过,他朝阿奇和安如南扬了扬下巴,两人便不动声色的都坐到了齐祭的床边。
翟艳无奈了:“现在年轻人都跟你们这样聪明么?我活一把年纪从来没感觉这么被动过。”
“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啊翟阿姨,我可是正常人。”安如南笑道。
“你们不是说齐祭有个养父吗,我说她的养父被我姐临终托孤逃出邹涯,因为担心齐祭被弄成小白鼠才隐姓埋名生活,相遇只是意外。”
“很完美。”单桐点头,拍了拍齐祭的手,吸引了她的注意,“齐祭,听懂没?”
齐祭黑黝黝的眼睛环视了一圈,思考了一下,点头:“好,不关邹涯。”
“聪明。”翟艳笑着摸摸她的头,“刚才盯着你的那个人,你觉得他怎么样?”
齐祭想了想,破天荒的迟疑了,半晌才道:“说不出来。”
她竟然也有不确定的时候?翟艳和单桐对视一眼,追问:“好还是不好?”
摇头:“不知道。”看翟艳和单桐表情不对,有些迷茫:“怎么?”
“我如果说,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会怎么样?”翟艳试探道。
齐祭大眼睛眨了眨,恍然:“哦,这样!”她指着翟艳,“所以,他的感觉,跟你很像!”
翟艳脸都绿了:“什么?关印海跟我很像?!”
点头:“像,感觉。”
“哪里……”翟艳正要暴躁的追问,却被单桐一把拉住制止,单桐苦笑着摇头,“阿姨啊,冷静点,你想错了,齐祭的感觉很准,这就是血缘!”
“什么血……”翟艳反应了过来,微微有些颓丧,“呵,血缘。”
安如南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
“也就是说,不管那人曾经做了什么,都抵不过齐祭一见之下由血脉带来的天然亲切感?”翟艳很不甘心,对齐祭道,“齐祭,那人差不多害死了你妈妈,还让你那样生活,你不能亲近他知道吗?”
齐祭无所谓的哦了一声,那态度让翟艳更加郁闷。
“翟阿姨我觉得你多心了。”阿奇刚才坐到旁边就开始翻杂志,一页又一页好似看得很仔细,这时却突然很认真的道,“动物世界讲过,动物对于血缘亲属的气息很敏感,能够一接触就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血亲,那并不是为了认亲,而是为了防止近亲交、配,这是自然界为了让物种健康进化而赋予的能力,并不阻碍动物自相残杀。”
这一番话说完,他又没事人一样低头看起了杂志,一眼瞥去,却是知音。
单桐和翟艳都看着阿奇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安如南则直接呻吟一声,揉起太阳穴:“等等,信息量太大了,我需要个处理器。”
她低头喃喃自语了一会,才震惊的擡头,不是看向齐祭,而是看向阿奇,上下左右的看,打了个哆嗦:“我的天,阿,阿奇,你,你简直黑化得让我有点……毛骨悚然了啊!”
阿奇擡头,无辜的看着安如南:“黑化?”
“我怎么感觉,你在撺掇齐祭杀她爸爸?”安如南说完,征询意见似的看向单桐和翟艳,从两人的脸上都看到了认同,于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你你该不会是在告诉我们亲不亲生不妨碍杀不杀吧?”
阿奇一本正经的摇头:“那是动物世界说的,不是我说的。”
“那是动物世界正好说了你想表达的!”
“哦,这样啊,那就这样吧。”阿奇也不否认,合上了杂志,拿过单桐手里忘了喂的桔子,“齐祭不喜欢吃桔子,我能吃吗?”
单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会阿奇,忽然笑出来,点头:“这是翟阿姨给病人的,你当然能吃。”顿了顿,又道,“我怎么忽然觉得很有安全感呢?”
安如南更直接,她一把抓住阿奇:“阿奇啊,以后我家小孩出来了就交给你了!”
翟艳调笑:“你不是说他让你毛骨悚然吗?”
“两回事!有阿奇教我家孩子,不会被欺负!”
“那单桐也可以啊,我觉得他也很坏。”
“阿姨……”单桐笑着摇头。
“单公子我可不敢劳驾,人阿奇这样表面纯良内里蔫儿坏的才好,我们小门小户,不能太高调。”
“你的意思我很高调?”单桐看看自己。
安如南直言不讳:“单公子就您这长相和在这世道维持的打扮,看着就像坏水上脸的衣冠禽兽,翟阿姨我说的对不对?”
翟艳当场笑了,这个形容太犀利了。
“我要是真坏水上脸,你这样惹我,不怕我报复?”单桐故意收起笑容。
安如南不以为意:“我这点小打小闹都让你上火的话,那就不是单小狼了,是单小狗了。”
几人这般插科打诨,加上阿奇对于齐祭的行为极具科学性的解释,让翟艳暂时放下了一颗担忧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开始耐心的等待儿子归来。
可是这天晚上,沈敬东几人并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