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祭提着包裹回去的时候,帐篷里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不同,但他们也没办法,东西带回来了,仇也超额的报了,再要做什么,也显得没意思了。
于是鼻青脸肿的沈敬东一脸悲愤的给他妈擦药酒,齐祭没受伤,就开始翻捡那些物资。
单桐的表情却不怎么好,他蹲在那儿一起理了一会儿东西,忽然问:“我们就这么在这儿呆着了么?”
众人一顿,翟艳叹气:“我知道你急,我们都有事,都急。”
单桐垂下头去,表情冷厉,过了一会道:“这个聚集区是用船来运送物资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肯定有出航,渝都是三江汇流之处,水上交通极其发达,就算没有车,我们至少能够到达离首都最近的一条公路,到时候,随便一辆车,我们都能继续走。”
其他人沉默着,半晌,沈敬东开口了:“大体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要武器没武器,要技术没技术,怎么上船,怎么不被人发现,到时候,又怎么能保证在公路上找到一辆能开的车?别忘了,这块地方有着世界上排得上号的人口密集度,换算成丧尸,你真的知道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考虑到这些!”单桐低吼,“但如果不试试,我们永远都出不去!只能被活埋在这里!”
“怎么能说是活埋呢?”翟艳皱眉,“还有孩子们在这呢,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怎么不是活埋?”单桐道,他看向齐祭和阿狗,两人双耳不闻窗外事般,管自己折腾着看起来新奇的东西,“你问问他们,在邹涯的十多年,像不像活埋。”
“单桐!”翟艳怒了,“你就算着急,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又不是自愿的!”
“那我们就是自愿的了?”
“你要是不自愿,当初就别上直升机!”
单桐深吸一口气,摘下眼镜撩了撩额头的刘海,表情忽然就镇定了,勉强微笑道:“抱歉,我需要发泄一下。”
翟艳冷冷的看着他。
“拜托啊翟阿姨,你要相信我的自制力。”单桐苦笑。
“出去冷静。”翟艳冷声道。
“好的好的。”单桐随手摸了本过期杂志,叹着气走了出去。
沈敬东还不是很放心,往外瞅了瞅,道:“妈……”
“没事,他压力太大。”翟艳安慰着。
“可是,这确实不是一个办法。”沈敬东道,“我们总得想办法出去。”
翟艳手上活不停,看起来似乎很专注,但是面无表情,眼神没有交点,半晌,她低声道:“这个营地里,谁不想出去,可谁又找到了法子?”
沈敬东也沉默了。
傍晚,就有登记的人来了,数了下人数后,开始登记个人资料,表格很正规,从姓名到出生年月等一系列户口本上该有的资料,自然也包括了籍贯和身份证。
当然,流浪到现在,带着身份证的人少之又少,有些人会口称从来没背过身份证号,于是面对着档案,不管这档案是不是正式,一个编造新身份的时候似乎开始了。
齐祭基本的字还是会写一点的,但多的就不会了,比如像籍贯这样的字她就完全看不懂了,只能填了名字后看着剩下的东西发呆,左看看右看看,看到阿狗竟然比她多填几个地方,不由得很是羡慕,干脆一笔一划的照抄下来。
单桐早想到齐祭的文化水平,他也不打算给自己重塑一个身份,于是填得非常之快,然后立刻坐在了齐祭身边,探头一看,不由得无语,阿狗其实也看不懂什么东西,他看到一个贯字,就写吃,估计只要看懂两个字的一部分就觉得足够了。
在爱好一栏上,他填了齐祭。
而齐祭,像个最拙劣的小学生,抄东西完全不带脑子,在爱好这一栏,也填了齐祭。
单桐失笑,这两个孩子要是情商都正常,那这完全就是一部青春校园剧,某方面讲,阿狗表白的方式已经出神入化,那样面无表情又无辜老实的在死板的表格上写了一篇精简而绝世的情书。
可惜,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写的代表什么含义,而齐祭,肯定更加不知道。
虽然这小子看起来情路漫漫,但就现在的情况看,这张表格已经差不多可以作为两人之间的“夫妻情趣”了。
但是剩余连阿狗都编不出来的地方,他还是得指导下去。
终于凑合着填完了表格交上去,随即工作人员就递来另外一份证明,上面写着,渝都沙区安全区初级中学入学通知书。
单桐眸光一闪,看了看同样瞥了一眼通知书的翟艳,两人都没作声。
入学通知是没有选择的,孩子容易乱跑,也更脆弱,教育的存在能够更加稳定孩子和家庭,让成人也安稳下来,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而从成人看,能够在乱世中得到教育,对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除了一些神经过敏的母亲会在一开始声嘶力竭的不让孩子离开外,还真没什么人反对过。
齐祭和阿狗当晚就分到了书,共三本,语文,数学,思想政治。
沈敬东一直偷偷瞅着齐祭和阿狗,似乎很期望看到什么,但两孩子吃了东西,就出去溜达了,弄的沈敬东很失望的样子。
“你刚才贼眉鼠眼的看什么呢?”翟艳拍了拍儿子的头。
“哦,我以为他们从来没上过学,有了这个机会不知道会不会很高兴。”
翟艳想了想,笑着摇摇头:“你把他们当成山村走出来的孩子了?”
“额,我知道不大一样。”
“他们可不知道知识就是力量,在社会里面,你都不知道有些观念从哪里来,但你就是有这个观念,可是齐祭他们,谁给他们这些观念?你觉得她是有人教的样子吗?”
“可她会说话啊,这肯定得有人教。”
“肯定没教很久。”翟艳肯定道,“你听她说过成语?讲过道理?有过常识?我估计要不是单桐他们逼着,她估计从不刷牙。”
“这一点我很奇怪。”单桐忽然插嘴道,“她的教育似乎出现过断层,她说话不像是刚学的,吐词很清晰自信,但是有些生活常识我却并没有教过,她会刷牙,会找地图,还会很多幼年不会学到的东西,而且也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我想……应该遇到过高人吧。”
“别想这些了,他们去学校估计会不适应,准备明天做问题儿童家长把。”翟艳说着,直接上了床。
单桐稍微准备了一下,披着一张毯子到帐篷外坐着了,沈敬东做好了守后半夜的闹钟,也躺下睡了。
结果单桐和沈敬东一起睁眼到了天亮,齐祭和阿狗没有回来。
翟艳急的一直张望,可营地那么大,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甚至都准备好了让沈敬东去找军队的人问问,结果齐祭和阿狗这时候回来了。
“你们去哪了?一晚上都没回来?这,这是什么情况?”翟艳抓着齐祭问,她身上沾了斑斑血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垂着眼,显然有点疲劳。
阿狗身上衣服有点皱,但却没有血迹。
“这血是谁的?你们不会大半夜的出去……杀人吧?”
齐祭摇摇头,半晌才道:“出去了一下。”
“出去?知道你们出去了,去哪……等等,出去?”翟艳压低声音,严厉道,“你们出安全区了?”
点头。
单桐看了沈敬东一眼,然后走到齐祭面前,沈敬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拉上了帐篷门帘。
“你们怎么出去的?去哪了?”
“山上。”
“山上?!这黑灯瞎火的,不是有高压电网吗?!”沈敬东惊讶道。
齐祭不大喜欢三个人灼灼的盯视,但是看阿狗已经不负责任的上床睡觉了,只好不满道:“就随便看了看,然后有个地方没电。”
“怎么会没电?漏洞?还是被人弄出来的?”
“铁门。”齐祭比划道,“贴着带电的网,但是那个网,可以没电。”
顿时所有人陷入沉默,各有思量。
“在哪,带我去看看。”单桐道,表情平静中压抑着激动。
齐祭摇头,颇为鄙夷的看看他:“你不行。”
“有人看守?那为什么你们行?”
“反正你就是不行。”齐祭疑惑道,“我们行的你就行?”
那语气没有丝毫攻击的意思,但单桐还是被打击得内伤,他认命一样的点点头,无奈道:“那行,那你就详细说说那儿的情况吧。”
“啊?”齐祭瞪大眼,一脸你怎么这样为难我的表情,半晌很郁闷的点点头:“我还是带你去吧。”
“噗。”沈敬东喷笑了,齐祭不善言辞他们都知道,单桐刚才这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看这情况反转也搞笑的可以。
单桐很满意的笑了,更多是高兴的,他摸摸齐祭乱糟糟的头,语气很慈爱的说:“去洗洗再睡吧,又脏又臭的。”
等齐祭睡下,翟艳拦下铺着床的单桐,皱眉:“你不能这么心急。”
“那能怎么办。”单桐还是躺上了床,靠在钢丝床的床板上,却硬是躺出一种美人卧榻的范儿,“无论怎么样都要去看看的。”
“那是通向山的门,你觉得就算知道那门能用,你能从山里找出一条活路吗?到时候齐祭他们也不一定保的了你,更罔论我们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封上那扇门?”单桐反问,“我刚才想了一下,觉得这门的存在很科学。”
“哪里科学了?”
“整个镇子都被封了,那么对我们来说,只有三条路,水路,从镇子往城里去,或者上山,水路已经完全被封死,我们不可能占领一条船,也很难混上去,除非暴动或者沦陷的时候浑水摸鱼,这个可能很大,但太缺时机,而从正门出去……你觉得渝都这样的老牌大城市,路况复杂,人口和建筑密集,我们说不定没上公路就被围死了。只有山……”
“山里地形复杂,都是老宅,不定哪里躲着丧尸,没吃的,没喝的,死路一条。”翟艳冷冷的道。
单桐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翟阿姨,你知道我们身后是什么山吗?”
翟艳想了想,摇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身后这座,应该就是烈士山。”
“烈士山?那座烈士山?”翟艳惊讶道,他们老一辈对烈士山的典故都倒背如流,那是解放时期被反革命政党关押共和国战士的地方,后来祖国解放,这些战士全部都牺牲了,从此这儿就成了一个红色思想教育基地,还有专门的小说,被拍成各种电影电视,就算小一辈也都耳熟能详,这山上有各种监狱和掩体,历史也很悠久,印象中是座不小的山,“不可能,烈士山怎么可能这么矮。”
“一座山怎么可能这么小,这只是烈士山的一部分。”单桐道,“我来这儿旅游过,当初是直接去的烈士山参观,所以有点印象,主体山上民居其实并不多,前阵子一直在景点装修,导游介绍过,过了烈士山,就是渝都大学城。”
“那岂不是人更多?”
“哪有可能刚过了山就是大学城,大学城是新开发的,属于郊区,离主城还有点距离,我记得那个导游说,在直达线路开通前,要快速到达大学城,还得走一段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翟艳重复了一遍,明白了,“只要翻过这座小山坡到达主山,人就会少,下了山再走一段,就有可能上高速,到时候……”
“就一切皆有可能了!”沈敬东难掩激动的神色,“这样真的可以啊,妈,这个季节是烈士山旅游淡季,游客不会很多的!”
“说说容易,执行起来,还是很困难的。”单桐不想让他们太激动,“到时候的物资,车,油,武器,都是不确定因素……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所以我得跟齐祭他们去看看,得一步步来。”
“好吧,说不过你,记得万事小心。”翟艳道,“保命最要紧,就希望烈士山上的烈士能够保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