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魔武学院新设的课程,经过一个学期的筹备,终于在第二个学期开始了,直到收到上课通知,明晰才恍惚想起自己确实报了这么个班,只是当初是应宰相的要求照应查宁。
照应查宁?在那个有凯莉尔有亚雷有墨斐特等人的班级,越照应反而越乱吧!明晰认真考虑要不要每次都请人把查宁打昏了再上课,虽然可能自己也会痛一下。
明晰要去上军事理论课被阿罗达好一阵嘲笑,刺客从来都不是掌握大局的工种,古往今来没听说过有刺客指挥战斗的,不过在明晰幽怨的眼神中逐渐意识到真相,只好同情之。
第一节课安排在晚上,地点在演武堂,空旷的演武堂中学员们席地而坐,放眼一看黑压压一片,把一个巨大的圆形讲台围在中间。
看到那么多人明晰一阵眼晕,找来找去没看到几个认识的,好在里面男女坐的还算分明,她随便选了个女孩子比较多的地方,远远的坐在了后面。
负责教授军事理论的是副校长檀都拉斯,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九级大剑师,在放眼大陆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他精神矍铄的站在讲台上,环视着四周的人,表情严肃认真,威严覆盖全场。
“人,差不多到了吧。”他的声音洪亮略有些沙哑,显得很沧桑。
没人回答,他再看了一会学员,点点头:“那么,我开始了。”
“首先我要问个问题,你们心目中的军事理论课,教的是什么?”
一阵窃窃私语后,有人举手:“我认为,军事理论是教导我们在战场上如何排兵布阵,战胜敌人的课程。”
檀都拉斯不置可否,继续问:“还有吗?”
“是利用各种地形和环境,对敌人进行打击的课程,在这里我们还能学到遇到各种情况时应该如何调兵遣将。”又有人回答。
连续回答了好几个,檀都拉斯都没有明显的赞同也没有否定。
他继续环视全场:“这就是你们心中的军事理论课?那我为什么还同意亚雷·卡尔松的申请呢?在这方面的经验上,他不亚于老夫啊。”
没人说话。
檀都拉斯低头看着手上的名单,缓缓说:“听说这儿还有一个刺客部的学员,人在吗?”
明晰顶着交织的目光硬着头皮站起来,瑟瑟的举手:“我在……”
“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申请这门课?”远远的看着最外围的明晰,檀都拉斯的威严却一点也没有减弱,“刺客可不是将帅之才。”
因为我不自愿啊,明晰暗骂,她稍稍想了下,其实自己心里不是有那个问题的答案吗?她微笑:“因为我觉得,在初期,恰恰是我,才能学好这门课。”
周围一阵嘈杂,在场的都是各部的精英,甚至很多已经加入军部和朝野的年轻人也赶回来进修这门一听就很有用的课,谁知这个刺客部的菜鸟却敢如此大言不惭。
檀都拉斯却笑了,问道:“理由呢?”
“刚才那么多人回答了您的问题,我发现他们的思维都还没有脱离排兵布阵上,也就是说他们都觉得战争,就应该两个军队对冲,攻城,就应该一方守,一方攻,差别只是在于兵种的排布和武器的运用还有时机的掌握上,但在我看来,却不是这样。”
“继续!”檀都拉斯遮掩在大胡子下的笑越来越明显,眼里也有亮光。
明晰狡黠的一笑:“人生处处有战争,我们不能时刻保证骑士精神,所以,为了赢得战争,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檀都拉斯在讲台上向明晰的方向走了两步,顺便伸出一只手作出下压的手势,停止学员不忿的喧闹。
明晰再次感到自己与这儿的人在思维上的巨大差异,她越说越顺越笑越开心,只见她扳着手指头说道:“暗杀这些的不说了,可以下毒啦,耍赖啦,色诱啦,利诱啦,等等等等,坑蒙拐骗偷……什么都用啊!”
“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个完全丧失作为人类基本精神的女人!”一个年轻人愤怒的站起来,指着明晰的鼻子大叫。
檀都拉斯抱臂在旁边看着,表情没变。
于是明晰也指着那年轻人的鼻子骂回去:“你这么有骑士精神你去死好了!战争是什么你知道吗?历史是什么你知道吗?你们看到的所有伟大战争都存在在历史书中,但是恰恰历史是由胜利者编纂!如果输了!你失去的是一切,包括告诉世人真相的原因,即使你的对手是用极端卑鄙无耻的方法暗算了你,你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因为在所有人眼中,你是失败者,你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难道就因为这样,我们就要放弃自己的尊严和原则,去不择手段的下毒,暗算他们吗?!”又有一个人站起来,冷冷的说,怒火却在眼中沸腾。
“既然你无所谓被历史蒙骗,坚持心中的英雄是无暇的天使,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明晰耸耸肩,“我说的是我的观点,你赞不赞同是你的事,我更管不着。”
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是却把那两个年轻人噎的不轻。
“老师!我要求把这个女人赶出会场!我不愿意和她呼吸同一处空气。”先站出来的年轻人举手大吼。
檀都拉斯无奈的摆摆手:“抱歉,如果你坚持着你的观点,首先离开会场的,将会是你。”
“什么?!”
檀都拉斯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然后靠在身后的桌子上:“如果我的军事理论课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教你们排兵布阵,那我是不是应该带个沙盘?”
“我想说的是,在某些方面,我赞同这个刺客部学员的话,”眼见下面一片年轻的脸都皱了起来,檀都拉斯连忙说,“只是某些方面认同,她说的很多,还是不适合战场的。”
孩子们依然都很不爽,明晰甚至明显的感觉周围的几个女孩子挪远了点,她周围似乎有个无形的真空地带。
这样也好,我就不需要编理由离开了,明晰心里愤愤的想,她又不知道这里的战争怎么样,自己只是把一直以来的认知说出来,还有很多大道理没讲呢,就被这帮脑子被铅灌了的混蛋给堵住了灵感之泉。
“她有一点说的没错,由于固有观念的禁锢,可能你们初期的学习成效,还不如她好,但是在后期,发挥了你们的天赋,会做的比她还要好!”檀都拉斯说着,不忘向明晰偷偷挤挤眼,一身的威压在明晰眼中成打碎的玻璃状破裂,她无语的摇摇头,把头埋在膝盖中。
“作为多隆有史以来第一堂军事理论课,我首先要求你们,改变观念!”洪亮的声音传遍全场,“战争,是胜利者的游戏!骑士精神对待的是战友和老弱妇孺,而不是我们的敌人!或许你们难以接受,但是当你们到了战场上,站到我曾经站到过的位置,就会明白,战场上,骑士精神那就是狗屁!”
“别想着怎么反驳我,也别拿那些什么父辈先列的教导来指责我,等到你们被人用卑鄙的手段打败却只能忍气吞声割地赔款,当你们中了别人的计看着兄弟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相信你们会比我更热爱这门课!”
“战场上,骑士精神,那就是一把双刃剑!”檀都拉斯气贯长虹的总结。
下面一片静谧,最后人群中隐约有松了口气的声音。
很多人感觉到,檀都拉斯在讲时,洪亮的声音后,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明晰也轻叹,这门课正规化的背后,有不少正直骑士不甘的牺牲吧。
即使有副校长兼老师檀都拉斯的力挺,走出演武堂时所有人刻意远离的行为还是让明晰感觉到了这群人对自己的疏远。
果然文化差异很大啊,让自己整个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心里一动,第一个靠近自己的人,居然是查宁,他似乎很开心,拍拍明晰的肩膀:“说的太好了!”
“啊?”明晰愕然。
查宁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激动,鄙夷的看着那群走远的同学道:“他们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恶心,哼,什么在冲击中占优势,什么更好的发挥骑士精神,哼,都是屁话!”
明晰低头在前面默默的走,第一个认同自己的人,竟然是他……她心中的回音怨念的重复着,竟然是他竟然是他竟然是他……靠!难道自己的是人渣思维吗?!
查宁紧跟在她身边絮絮叨叨:“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这么厉害?虽然你是会点小手段,如今看来脑子也不错嘛,这下我可以考虑多采纳你的意见了,对了,我们的计划怎么样了!?”
明晰甩开查宁的手:“什么计划什么意见啊?你在说什么啊?!”
查宁一愣:“你不早说了帮我报仇嘛……”
“老天!”明晰呻吟,“那也要你配合啊!我给你出的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你提升自己的形象,漂白自己的行为,增加你的实力,你如今做到哪一样了!?”
查宁皱眉:“我很久没去……”
“很久没去那些垃圾地带了是吧,然后呢?!上回治安队来宰相府要求搜查的那个女奴隶别说不是在你的房里藏着!还有那个伦斯为什么还总是出现在宰相府附近?你跟他在宿舍一起住了不够还要在外面约会吗?!最后,阿喵呢?!你把阿喵弄哪去啦?!”
查宁握拳,低头:“阿喵跑了!”
“跑了!?那为什么上回伦斯来的时候还会跟你说那猫女的滋味怎么怎样那种话啊!?”明晰暴怒了,“我确实管不着你,很多事情我确实只能旁观,但如果你一直拿这点为所欲为,借着你老爸的荫庇胡作非为,我也没办法,抱歉查宁,我真的拿你没办法。”
“她确实跑了!”忽视早就听腻的训斥,查宁只坚持一句话,“她跑了!回她的部族去了!”
明晰一愣:“那又怎么样?她还是被你们折磨了不是吗?”
“哼!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同情她干嘛不帮她跑,还让管家把她送回来。”查宁竟然有点得意的样子,斜着眼看明晰。
“你们主人不是都能通过魔法仪器找到奴隶吗?我怎么知道她身上的标记怎么除掉!”
“你不是成天在查怎么解除契约吗?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做不到?”
明晰感觉心一跳:“你怎么知道?”
“得了吧明晰,你以为你做的多隐蔽吗?你能逃过老头子的手掌心吗?前天他问我了,为什么你成天查怎么解除契约的书。”
明晰瞪着他:“你怎么说的?”她才不相信查宁会把她俩的关系告诉宰相,这是一种奇怪的确信,查宁其实并不如表面那般依赖相信他的父亲,所有人都知道宰相卡特是一个会把一切都利用起来的人。
“我说,啊,她同情我买的那个猫女,想救她,我觉得她绝对做不到,就随她玩玩了。”查宁摆出当时一脸嬉皮笑脸的表情,忽然又严肃的说,“你最好放聪明点!别那么光明正大的查!”
“反正我也查不到了。”明晰低落道,缓缓往前走,心里庆幸他好歹还聪明了一回。
“你,怎么不问我,阿喵怎么逃的?”查宁默默的跟着明晰走了会,忽然迟疑的问,样子扭扭捏捏。
明晰狐疑的看看他,觉得他那样子像小孩子似的,不由得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来:“该不会,是你帮的忙?”
查宁哼了一声,挺直腰杆双手叉腰昂首挺胸:“举手之劳而已啦。”
明晰默然无语,她混蛋的竟然有种名为欣慰的感情冒出来,最后被哭笑不得压制下去,这家伙难得做件好事就觉得自己不得了了,拍拍查宁的肩,明晰尽量笑的很温和:“你总算还不是很没救,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别凭着本能……唉,我都快成你妈了……我说了会帮你,就会帮,前提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不就要我听你的嘛,随便你拉。”一把打掉明晰的手,查宁大步往前走去,竟然诡异的有种玉树临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