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没了,还被换了标准的人类身体。
唐七被昏睡期间发生的事弄晕乎了,队长为什么向她开炮?还是说飞船上的根本不是队长,那会是谁?谁跑那么远朝她开炮?
她想问唐五,但唐五走了。
京城失守,翼王称帝,所有将领都赶往京城维持秩序并护驾,唐大老爷又一次站队成功,开心的来信把自己在外的儿子女儿全召回去,唐七本也可以跟着,但萨尔和唐五一致认为她“大病初愈”不宜奔波,就把她留在了宿城。
也给了唐七时间好好适应她现在这身体。
她说不上这是好是坏,她有预感,自己恐怕短时间是回不去了,即使她已经没有探测任务物品的能力,也不代表她完成了任务。
她终于清晰地感到了空气的味道,能够感觉到空气从鼻尖进入体内后那一个循环所带来的生机,能感到心跳声还有血液的流动与生命的紧密相连,还有食物落入腹中慢慢等待消化的餍足感。
比起队长飞船里那拙劣的“画皮”技术,她从来没这么深切地感到作为“人”的滋味。
那么的,复杂。
至少以前,她不会累,不会坐久了腿麻,也不会一时不查,等丫鬟开门了才知道有人靠近。
说不失落,是假的。
她要开始注意吃蔬菜水果还有喝水来补充身体内必需的元素,还要在癸水来的时候注意饮食以免留下病根,太阳晒久了,她竟然还会有皮肤发烫的感觉。
就好像曾经与地球的隔膜在一瞬间消失了,太阳终于真正地照在了她的身上。
唐七被看不下去的侍女拉进屋中看书,看久了,竟然会有眼睛酸痛的感觉。
这改造也太彻底了吧。
适应期说长也不长,她有时候会在做一个动作后陷入深思,好在伺候她的丫鬟星辰是新买的,人不细心但挺懂事也很有耐心,总是什么都不问就埋头做事,唐七倒不用担心引人疑惑什么的。
她毫不在乎外界发生了什么事,至少大多数事情在她看来都是和她无关的。
一个月后,在宿城的大批滞留家眷被送到了京城,唐七也跟随着回到了唐家。
一路上战火的痕迹还没消除,虽不至于生灵涂炭,但短短时间经历两次颠覆朝廷的战争还是对大多数百姓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沿途都可见往不同方向拖家带口缓缓行进的难民,大多面黄肌瘦形容枯槁。
能从宿城被军队护送回京的,大多都是功臣的家眷,就算不至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身价大涨地位倍增是肯定的。
唐七就是以将军家眷的规格护送的,在众多贵妇贵女中都算是好的,当初她被匆忙定给萨尔,自己并没感觉生活有多大变化,而在宿城的贵妇小姐们一开始不屑于唐七复杂的名声和“未婚失贞”的丑闻而不愿与其交往,后来则是唐五和萨尔全去了京城,两人临走前以唐七“养病”为由拒不见客,算是变相地隔离在了社交圈外,大家也不好热脸贴冷屁股,有什么事也不叫上她。
现在大家一个队伍里上京,眼见的都看到唐七面色红润行动如常,联想到最近得到的消息,回京后这个少女夫家和娘家的通天富贵,不由得都心痒起来。
唐七自是没感觉的,她现在最怕和人交往,虽然以前看的书都在脑子里,但是察觉说话人是好意还是恶意的精神力却已经没了,就算本能强直觉准,她也不敢乱来,虽然不至于躲着人,但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宿城离京城有起码半个月的路程,大部队都是女眷,这兵荒马乱的余波还在,水贼又未清,水路还不如陆路安全,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半个月过去了都还在路上,终于有人憋不出了,道前面就要路过中部十景之一的“镜湖”,此时正是最美的时候,大家都闷了半个月了,不如到前面停个一天半天的,众女眷透透气,松松筋骨。
这个提议引来一片赞同声,唐七虽然算是地位最高的女眷之一,但是大家都习惯了无视这妞的存在,自然没有发言权,得到消息后便无所谓了。
星辰是个老实巴交的丫鬟,没什么小心眼,也摸清了唐七的一部分性子,见唐七听了消息没什么表示,便忙活起来,拿出了路过城镇买的一些小点心,给唐七准备了一套衣服,她倒是想打听一下同游的夫人小姐都有些什么喜好性格,奈何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仆人,星辰除了点简单的活计,其他都不会。
她倒是在等唐七这个豪门贵女教她该做什么,可等半天就等了一句:“怎么感觉冷了?”
那语气里颇有点震惊的意思。
星辰轻声答:“小姐,这都入秋了,日高但风凉,入夜更是寒冷,您又不添衣服,自然觉得冷了。”
“冷啊……”唐七看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表情更是沉寂,让文化不多的星辰竟然有一种英雄迟暮的错觉。
“小姐,明日镜湖赏景,可有什么要准备的?奴婢见其他几车上的夫人小姐们都忙得热火朝天,却不知该准备些什么。”星辰很惶恐地问。
“吃的穿的都有了?”
“是的,都备好了。”
“那就行了。”唐七回到车上歇息,“那就休息吧。”
星辰没办法,她的想法很简单,其他车上的丫鬟一个两个都比她能干,她需要半天的事情她们一炷香就够了,何必忙那么久?
这些,恐怕她只有跟着唐七进了真正的豪门大宅才能明白了。
第二天天公作美,秋高气爽,湖光山色美不胜收,众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侍卫统领带着侍卫们在外面警戒,里面夫人小姐们经历了一个动乱的春夏,此时都拿出了压箱底的美服珍宝装扮在身上,印在镜湖里竟比春花还要娇艳。
侍卫统领见众女眷越走越远,不由得有些担心,拦上前来不敢直视众女,行礼后低头道:“属下不愿扰各位雅兴,只是这天下虽定却未平,贼寇流匪众多,虽然属下已带众人巡视过,但难保没有贼人居心不轨,各位都是国之功臣的亲人,若是出点什么事,属下舍了这条命也担不起,恳请各位切莫走出属下以及众兄弟的巡视范围,以免救援不及,酿成大错。”
在场要说最能做主的,应属平王世子妃薛棋芳,她本是东南世家嫡女,乾元年间因为一纸削藩令随着平王一家被软禁在京城,朱煜文登基后又随家人回到封地,没过一年又一次登上了反朝廷的战船,好在这次自己的公公平王行事果决站位迅速,虽然依旧失去了东南土皇帝的地位,但好歹与翼王是亲兄弟,也算为全家得了一个保命符,她世子妃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要称皇帝一声叔叔,可算是极近的皇亲了。
这次众多女眷一同上京,本也是沾了他的光,平王世子想念妻子,派亲兵护送世子妃上京,途径宿城,正巧众多女眷都准备上京,便一同带上了,路上自然是唯她马首是瞻。
她虽年轻,但几经波折,也是有点脑子的,自然明白侍卫统领的顾虑,当下便笑道:“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我等省得,就在湖边走走而已,没一会便回去了,毕竟,还是赶路要紧。”
“那就好,那就好,那属下告退。”侍卫统领退了下去。
见人退下去了,众女眷便手拉着手绕着湖缓缓地走着,欢声笑语不绝,小姐们一起走在前面,活泼点的蹦蹦跳跳,很是消磨了一点在宿城和马车中憋出来的闷气。
唐七一直隐形人一般走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可惜她的身份并不隐形,没过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拉着她说话了,正是薛棋芳。
“唐家妹妹真正儿是太文静了,一路上相处了那么久,愣是没听过唐家妹妹说话呢,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薛棋芳笑眯眯地问道。
唐七身份尴尬,她当然不是贵妇,可她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不是“干净”的姑娘家,又有定亲,所以谁也不知道该把她归到哪个阵营中,也只有薛棋芳不怕闲话,才拉她聊天。
“没烦心事。”唐七变身后,声音自动带了一股荷尔蒙激发的柔软,很是娇嫩,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你可瞒不过姐姐,可是未婚夫君太俊了,许久不见,怕掌不住夫君啊?”薛棋芳打趣道,旁边的夫人们听到的纷纷轻笑。
“……掌不住夫君?”唐七反问,“为什么掌不住?”
“妹妹可别装不知道,当初鬼面将军于太子婚宴上揭下了面具,几天后就传出有哪家闺女非他不嫁的消息,就算只是传言,姐姐也是听说过那拜恩国伯爵的容颜之绝色的,妹妹可是得了消息,近乡情怯了?”
“还有这种事?”唐七想了想有人哭着喊着非萨尔不嫁的场面,无端觉得有些诡异,“那萨尔答应了吗?”
“伯爵自是不会回应的……听妹妹口气,好像真不知道?”薛棋芳微讶,朱麒玉大婚后一切大局几乎已定,所以前线与后方的消息也灵通了不少,就算她不在宿城,一路上也看出宿城的消息极为灵通,怎么这个未来将军夫人竟然跟山上的姑子一般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唐七很老实地摇头。
“那倒是姐姐多嘴了。”薛棋芳哂笑,“姐姐不过是看妹妹愁容不展,有些担心罢了。”
“谢谢关心,我会让自己的表情灵活起来的。”唐七有这个决心,“而且萨尔这不是没回应吗?”
“什么让表情灵活起来,妹妹说话可真有趣儿。”薛棋芳笑道,转而又叹,“妹妹与将军倒是心有灵犀,佳偶天成啊。”
“没那么复杂,不过就是知道他而已。”唐七摇摇头。
“哎,就是不知道,姐姐这一去,又要多出多少个妹妹来。”薛棋芳表情黯淡。
这种吐槽家事的事情,若非极为亲近,是绝不会做的,薛棋芳这一说,自己也觉得失言,刚想说点什么掩盖过去,却见唐七很严肃地道:“如果你说的妹妹是指小妾的话,那只要你丈夫给你找妹妹,你就给他找弟弟吧。”
薛棋芳愣了半晌,看看四周,见那些跟在身边的夫人们已经各成阵营聊了起来,才噗的一声笑出来,笑了许久才道:“妹妹真是有趣,姐姐算是白担心了,有妹妹这样的正室在,将军再俊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唐七抬起手望着手掌无比惆怅:“手掌心我不知道,拳头的威胁力小了倒是真的。”
“哟,妹妹还想动武不成?”薛棋芳拿手帕捂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蔫儿坏。
“如果需要……还是能打一打的。”
薛棋芳见唐七表情严肃,却以为她在逗趣,更是笑个不停,心想远在京城的鬼面将军不知有没有一阵冷汗,却不知现在的鬼面将军真是一身的汗。
将军府新建的练武场,他**着上身,满身是汗,喘着粗气,笑道:“没想到小舅子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唐五也**着上身,他的腹部愈合许久的刀伤很是明显,身材也稍显瘦削,但是筋骨强健,又微微棕色,很是性感,此时他颇为苦恼地看着萨尔,摸着下巴,低声道:“不行啊。”
“如何不行?”萨尔随手拿了块汗巾擦汗,看看身上各处青紫,无奈道,“你下手也太狠毒啦,很疼的!”
“现在不锻炼你,以后更疼。”唐五很好心地道。
“你是说青叶会打我?”萨尔想到唐七的力道,也苦了脸,“可是靖风啊,你的力量和青叶的,也不是一个档次啊,就算你现在好心训练我,以后若是我惹了青叶生气,她一拳,我一样半死啊。”
“那倒不会。”唐五很笃定,“现在我这样你能承受就勉勉强强了,我就怕她一时控制不住,动辄往死里打,那你就惨了。”
“可是为什么她要打我……”萨尔这才想到关键。
“因为……”唐五想了许久,才勉强相出一个理由,“因为我很不开心,见人就想打,她是我妹妹,当然也一样了。”
“你又是救驾立功,又是接连升官,又越过你大哥任了唐家的家主,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唐五垂下头,落寞地离开:“我说了你也不懂。”
萨尔看着唐五远去,有些纠结,下午莫名其妙地被带到练武场一顿胖揍,人家还一副为你好的样子,怎么感觉这么憋气呢。
曾经风华绝代的萨尔伯爵接连被这两兄妹磨得没脾气了。
“将军!”一个小兵跑进来叫道,“将军!有急报!”
萨尔拿起外袍一套就往外走:“怎么了?”
“京郊大营来报,前日韩家旧部一百三十七个战俘越狱,花校尉带着人沿着京宿官道一路追查,发现他们往西南去了,只是追了一夜都没消息,翟监军担心有变,来向将军请命。”
“京宿官道?”萨尔手指摩挲着木桩,眉头紧锁,忽然脸色一变,“京宿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