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小周天的掌门?奚真人?
所有人都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有些人擦了擦眼睛,甚至还有人往他们身后看,还以为他俩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一个更像“奚真人”的人。
然而当然没有,奚泽就这么稳稳的站在那,怎么看都是一个老成持重的少年,恐怕比在场很多人的儿子年纪都小,可他对乘云子夸张的恭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冷冷的看着人群中的屠青莲,眼中根本没有其他人。
屠青莲眨眨眼,很是温和的看回去,还歪头表达了一下疑惑。
“奚泽?!”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来,徐心烈到了,她排开人群跑过去,大庭广众之下居然一把抱住他,乐呵呵的跳了跳,“你怎么也来了!?”
她这是明知故问,奚泽神色还是冷冷的,但却还是配合她:“听说你屠了我全门,我来看看你。”
“哦?看到了感想如何?”徐心烈松开他,笑道。
“你没这本事。”说罢,奚泽越过他走进堂中,朝亓天方抱拳,“听说了亓盟主特地开这个会管我们的事,我自然应该到场,其余的也不必多说,那个行道令,便撤了吧。”
这话分明带了些怪亓天方多管闲事的意思,大家都有些替亓天方尴尬,纷纷望过去。
“哈哈哈!那是自然!咳咳!”亓天方立刻点头答应,看起来无比自然。
不愧是武林盟主!脸皮也是一等一的!
“那既然如此,是不是也该说说我的事了。”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众人都望过去,果然是被人抬着的世子李再安,他稳稳的坐在那,看着奚泽和徐心烈的眼神很是森冷,尤其是看徐心烈时。
徐心烈好笑之余还有些佩服他,真正的苦主就在眼前,他一个罪魁祸首,居然跟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还能面不改色的反过来质问他们,难不成血统还能决定脸皮?
她没说话,只是和奚泽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后退了一步,摆明把话语权交给他。
奚泽看着李再安:“你的,什么事?”
李再安坦然道:“我前去探访小周天,反而被徐心烈一箭射穿肩膀的事。还有我被以十三为首的贼人囚禁关押之事,这每一样,可都是大罪。”
“大罪吗?”奚泽低喃一句,面上比李再安还平淡,“你带了几十个雾谷的杀手到我这儿来探访,倒也确实蛮用心的,是我招待不周,要和你道歉吗?”
周围立刻又**起来,江湖人窃窃私语,对着李再安指指点点。
李再安丝毫不为所动,冷笑:“此事待我们面圣,我自会对皇上说明,如今我们一码归一码,我的伤,怎么说?”
“那此事待我们面圣,我也会对皇上说明。”奚泽原封不动的反弹回去。
李再安愣了一下。搬出皇上,自然是他作为皇亲的特权之一,他完全可以在此时用他的皇上表哥镇住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江湖人,是以奚泽这么回,他是万万没想到的,更何况,屠青莲来之前已经清理了十三在皇帝身边的人,完全断绝了徐心烈等人上达天听的桥梁,他们怎么可能见到皇上!
他继续冷笑:“你倒是好大的口气。”
观众中有人暗暗点头,似有同感。
“口气,也是底气给的。”奚泽说罢,手一抖,一柄铁鞭出现在手中,“反正,今日你别想带走一个人。”
“你!”李再安眯了眯眼,旁边乘云子居然也迈了一步,急声道:“诶?等……”可接下来的话却被奚泽一眼瞪了回去。
“乘云道长,坐下。”他旁边的仪风师太突然开口,声音低柔。
乘云子回头望了一眼,似有所悟,笑眯眯的坐下了,还翘起二郎腿。
“屠总管!”李再安转头看向屠青莲,“你就看着?”
屠青莲双手拢在袖中,神色莫测:“世子的意思是?”
“囚禁本世子的人就在那儿,你忘了你为什么来的了?”
屠青莲面色微沉:“世子的意思,是要我当众从此处抢人?”
李再安抬高声音:“你奉旨缉拿袭击世子的逃犯,谁还敢拦不成?!”
这般大声密谋,听得周围人都迷幻了,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咳!”亓天方暗恨自己堂堂武林盟主却活得像个和事佬,此时依然不得不发挥职责,“那个,各位……”
“阿弥陀佛。”坐他左首的释圆大师突然唱了句佛号,沉声道,“亓施主,上一次见你时,你左臂微恙,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亓天方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过去,闻言有些懵,且不说他什么时候左臂微恙了,他跟释圆都快七八年没见了,他提这么遥远的“上次”做什么?
但释圆身为少林罗汉堂首座,江湖地位自不必说,连他都要敬畏三分,只能恭敬道:“劳大师挂怀,好了,好了。”
“方丈一直挂念在心,是以贫僧来之前,特意着贫僧带来一部功法,虽然不过是养生健体之用,却是少林百年不外传之功法……”
听到这句,别说亓天方,就是周围其他门派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竖起耳朵,面露艳羡。
那可是少林不外传的功法!虽然只是养生的,但那可是少林!以前把个藏经阁当命似的守着,如今居然这么爽快的就拿了功法出来,亓盟主果然好大的面子!
亓天方面上倍感有光,虽然堂前气氛还剑拔弩张,他却忍不住露出笑容:“还要多谢大师关怀,在下一直忙于俗务,没有亲自前去拜会方丈,方丈却还惦念着在下,真是令在下幸甚又羞愧啊。”
“亓施主无须介怀,贫僧几个本就……”
见这边亓天方居然被释圆拖着聊起天来,奚泽和李再安这边的矛盾仿佛被晾在了一边,气氛既尴尬又带着点即将引爆的味道。而屠青莲看着亓天方这边的场景,神色微动,干脆继续拢着袖子,看起来是不打算动作了。
李再安看在眼里,面色微沉,他冷笑道:“怎么,屠总管这是打算放过他们了?”
屠青莲不动声色:“对方人多势众,咱家也没有办法呢。”
“什么人多势众!”有人忍不住跳出来,“理亏还有脸说!?先说清楚世子爷你去小周天到底干什么!”
李再安看向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没料到居然真的有愣头青敢指着他鼻子质问,但他一看过去,那人却又怂了,缩回手强行昂着头,色厉内荏的看着他。
“呵!”李再安转头,对徐心烈道,“心烈,你打算躲到几时?”
徐心烈好戏正看得爽,她其实也是无知吃瓜群众之一。昨夜十三送她回“牢里”后便走了,任她如何撒泼打滚都不肯说今天会发生什么,但她料定十三不会害她,此时很是心安理得,坦然道:“我就躲了怎么着,你来抓我呀?要不这样好了,你现在就堂堂正正说出来,你对小周天做了什么,那我还可以考虑考虑,随你去京城伏个法什么的。”
李再安气不打一处来,放眼四望,自己竟然显得孤立无援。但他却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胸膛,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本来江逐客已经身死,我还念在师徒一场,想给他留点颜面,奈何你们步步紧逼,我还与你们客气什么?”
见李再安这幅样子,屠青莲倒有些绷不住了,他错愕的看过去,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摊牌,可他本就打算隔岸观火,看了一眼后便又低头垂眸,不置一词。
在场的人倒被李再安这一番话吸引了注意力,俱都凝神听起来。
“众所周知,江逐客因为加入武衙门,被小周天逐出师门,武衙门倒后他无处可去,是我们献王府收留了他。我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报恩才教我功夫,依然在心底里敬他为师,谁料,他居然恩将仇报!”李再安沉下声,“为了一己私欲,窃取了我们府里珍藏的,我祖父的遗物!”
祖父的遗物怎么了……等等,祖父!李再安的祖父,不就是元德文帝,先帝的先帝吗!
连搬出皇上都没被镇住的人,这下是真的被镇住了。祖先的遗物已经够宝贵了,若是文帝的遗物……一时间,他们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
皇家的东西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能置喙的,李再安既然没有明说,他们既想象不到、不敢也不愿去问到底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若是江逐客真的这么干了,那献王一怒之下牵连小周天也是情有可原……等下!
“所以说你是承认了小周天的事是你们做的了?”徐心烈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华点,似笑非笑道。
李再安也似笑非笑:“我只受命抓捕江逐客而已,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
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心里门儿清的人自然有自己的论断,可也没法斩钉截铁的指出来,毕竟连奚泽都没有真凭实据,其余人自然越发没发言权。
“那你就是承认江逐客是你们杀的了?”徐心烈又问。
李再安更坦然了:“他手里有我们皇家的宝物,我前几日千方百计找他去要都被你们拦了,到现在宝物也丢了,我杀他?我何苦杀他!人财两空,得不偿失。”
“那你还揪着我不放做什么,赶紧去找呀。”徐心烈一脸替他着急的样子。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李再安看着她,意味深长,“后来我也问了,最后与江逐客见面的外人,便是亓盟主的千金,亓舒音。既然江逐客身上没发现东西,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东西在杀手身上,亦或是,亓姑娘身上。”他缓缓转头,目光直接钉在一直站在亓天方身后,垂眸不语的亓舒音身上,“就是不知道,亓小姐能不能给个说法了。”
“那不是也有可能在杀手身上吗,你盯着舒音做什么。”除非你知道杀手是谁!徐心烈又在给李再安下套。
李再安当然不傻,可他却显得有恃无恐:“这也不劳你操心,诸位,”他突然抬高声音,“王府的人此时已经围住了麒山镇所有要道,事关重大,还请各位,多多海涵!”
“什么?!”众人大惊,连刚上山的佛道三家的人都露出一丝愕然的神色。
意外的是,就连屠青莲似乎都不知道,但他的惊讶却显得有些阴森,只是双眼漠然的缓缓看了一眼李再安,看不出在想什么。
李再安并未露出什么得意的神色来,反而叹息道:“本来早早让我见到江逐客,事情何以至此,如今就要委屈各位继续呆在这麒山上了,不找到宝物……谁也别想离开了。”
“岂有此理!你们自家东西不管好,还怪我们吗!?”有暴脾气的侠客已经骂起来了。
“就是!你爷爷的东西干我们屁事!皇家的玩意儿又不能拿去卖钱!”
“什么物件值当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你们要造反不成!”
这人话一出口就被同伴捂住了嘴,但却还是被李再安听到了,李再安笑了一声:“是不是造反,还不好说呢,是不是,心烈?”
他双眼紧紧的盯着徐心烈,徐心烈感到自己胸口的遗旨正在发烫,面上却露出三分疑惑,七分打量,全然是一副不知是什么但是在努力猜测的样子。
李再安的目光划过她,又往亓舒音转去。徐心烈一急,她这才发现李再安是在拿这些话来观察可能拥有遗旨的人的反应,她心知这个遗旨要是拿出来,献王反而有了造反的由头,所以此时是决计不能暴露的。
她也没法毁掉遗旨。
她不知道江逐客为什么没有一到手就毁掉这份遗旨,可是既然献王认定这东西还存在,那么就算她毁掉,也还是会被追杀到死,不如关键时候拿出来做自保的工具,所以打定主意装模作样,藏到亲手交给皇帝为止。可亓舒音似乎没想那么深,她神色僵硬,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徐心烈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再安看着亓舒音,嘴角缓缓露出一丝了然的笑。
就像一条盯上了猎物的蛇。
徐心烈毛骨悚然的时候,却没注意到,李再安一旁的屠青莲,却正似有若无的看着她,嘴角,也缓缓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