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献王世子向麒山派的大小姐提亲了!”
“献王世子?怎么会跟武林盟主的女儿扯上干系?”
“谁知道呢,亓天方这几日广发英豪贴,莫不是也在为朝廷办事?”
“这事非同小可!不可妄言!”
“那你说怎的我们派没收到英豪贴?还不是因为知道我们派绝对不会屈服于禁武令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小门小派入不了他武林盟主的眼?”
“休得胡言,我们的天崩拳好歹也是当年参加过天山论武的!”
“那多少年的事情了,况且那天山论武不是谁都能参加吗?”
“你再说咱这兄弟就当不成了!”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反正那亓天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当年为了当个武林盟主,恨不得去舔徐家那小白脸的脚趾头!”
“我怎么听说是舔峨眉那群老娘们的?”
“啊哈哈哈哈哈!”
“哼!俺不服!”另一边一个大汉怒拍桌子,“凭啥他聚义庄收到了那禁武函!他们庄里才几个小鱼小虾!”
“嘘,禁武函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你都眼红。”
“老子可一直等着徐家那小娘们上门!好好生教训一番呢!聚义庄那群软蛋肩不能挑手不能抓的,拿什么跟徐家人打!肯定会丢了我们江湖人的脸!”
“呵!就会放狠话,聚义庄的齐庄主当年也是有点名头的!”
“徐家那位公道剑当年也是差点变成武林盟主,他的女儿轮得到你教训?”
“就是,说得好像徐家来了你打得过似的。”
“怎么打不过!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吗!”嗙!又是捶桌子的声音。
“徐不义到聚义庄了!”外头忽然有人大吼一声,“到门口了!”
“什么!?这么快!”茶馆中的人纷纷站起来,眼见着外面人流都往聚义庄去了,立刻按捺不住也跟了过去,大部队浩浩****的往镇尾聚义庄涌去。
聚义庄偏居一隅,在嘉兴附近一个叫平湖镇的地方,平日几乎没什么声响,如今却门庭若市,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除了绝大部分都是老百姓,其中也有不少人手里拿着刀剑,可看样子恨不得另一只手再捧一把瓜子。
人群中间一片空地上,正站着徐心烈、徐绍均和屠十三。
“徐不义!今儿个你别想踏进我们聚义庄一步!”门口的聚义庄弟子已经严阵以待,拿着长棍厉喝。
“哎,”徐心烈颇为遗憾,“你这决心就不够坚定呀,居然没说要从你尸体上踏过去。”
“……”
“我们是来商量事儿的,”徐心烈和气道,“不让我们进去的话,我们就在这儿商量?”
“谁要跟你商量!我们庄主根本不打算见你!”
“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请我进去我们好好聊一聊,”徐心烈举起手指,“要么,我们打进去,再好好聊一聊。”
“想得美!”聚义庄弟子举起了棍子,有几个眼神扫视周围,分明就是“兄弟们雄起”的语气。
但是围观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动,有几个想动的,也被旁边的人伸手拦下。
气氛诡异了起来。
徐心烈面上不动,心里却各种表情包奔腾,她是做好了今天被群起而攻之的准备的,所以徐浚泉问她要不要多带几个人的时候她拒绝了,毕竟人越少越好跑,但是却没想到就近选了个城一试水,竟然第一站就遇到了这理想状态!
应该是各路消息刚出来,这群侠客还摸不清情况,不敢贸然出手吧。
她不敢太过乐观,既然装都装了那就装到底,她笑着拔出了剑,认真确认:“你确定你传达了你们庄主的意思,非要我们打进去吗?”
“徐大小姐,你放心,你今天,打不进去!”打头的大弟子朗声道,很是壮志豪情。
“哎,”徐心烈摇摇头,“鲸坞口气都没你大。”
“噗!”旁边有人笑出了声,没错,这聚义庄名字挺大,但论规模和名声,都和鲸坞没法比。
徐心烈连鲸坞都搞定了,哪还瞧得上这聚义庄。
聚义庄弟子脸都扭曲了,横棍大喝:“那你便试试!”
十三立刻要上,徐心烈一把拦住他,小声问:“我打得过么?”
“……你有伤。”
“哦那没事,看来能行。”徐心烈扬声,“那我便试试吧,哥,你看着便是。”
徐绍均握着剑柄,面容冷峻。
徐心烈挽了个剑花,上前对着最近的弟子就是一记飞快的突刺,紧接着飞快的旋身平砍,跟一招反手上挑,又在半路迅速下切。只听咔一声,匆忙躲过前面三剑的弟子在最后一斩时下意识举棍一挡,却不料方才徐心烈招招对准一个地方,这一下直接切断了他的长棍!
他一手握着半根棍子,一整个愣住了。
“止戈卸甲!”徐绍均立刻认出自家妹子使的这招,又惊又疑,“之前我用她还嫌弃我!”
“那是她之前还用不好,”十三抱剑看着徐心烈又找上下一个人,虽然招式略有变化,可也是随机应变,总之几下之后,对方不是丢棍就是断棍,一个个毫发无伤,却愣得仿佛被打了脑袋,他嘴角微翘,“这几天她好像抓到了点诀窍。”
“所以拿他们练起来了?”徐绍均哭笑不得,“也就你在的时候她敢这么玩。”
这话只是随口一说,但听到十三耳朵里却无比熨帖,他当即红了耳朵,微微低下了头。
徐心烈挨个儿打过去,越打越顺手。她本身这身体基因就好,又有上辈子多年体育生的积累在,运动神经很是发达。她也不用担心这些人玩阴的,这些武林中人死要面子,众目睽睽之下明明意识到打不过却还是采取了葫芦娃救爷爷的打法,没一会儿就让她打到了门口。
小门派就是小门派,六个人过去,往里一看,院子里虽然还有十几个举着棍子严阵以待,但老的老小的小,已经不成气候了。
她微微喘了口气,倚着门框诚恳道:“还是让我进去见你们庄主吧,这样打没意义的。”
院中的弟子神色惶急,对视一眼,忽闻有人大吼:“杀!”一人率先迈步,紧跟着其他人一起举棍冲了过来!
疯了!群殴了?!
徐心烈匆忙举剑格挡,欲退到门外,刚一撤步,就感到身后有人猛地一推她,随后嘭的一声巨响,显然是外面的聚义庄弟子将大门关上了!
“烈烈!”徐绍均的叫声隔着门传来,很快消失在棍棒声中。
聚义庄既然能成武林门派,不是没有东西的,他们是少林旁支下的旁支,演变自少林齐眉棍法,虽然几经变迁已经逐渐衰落,可是一起冲上来,还是让徐心烈左支右绌。
之前有徐绍均和十三在,她打架经验并不多,刚有了实战意识,结果上来就是这么一场群殴,她又是激动又是害怕,什么求救嘴炮都顾不上了,凝神注意周围的攻击,但见漫天飞棍,她认认真真用家传的剑法和步法抵挡了一会儿,很快就挨了几棍子,痛得她龇牙咧嘴,转瞬就把什么剑法步法全抛在脑后,狠下心拳脚并用,疯狂自卫起来。
剑光如雪,公道剑虽然主打仁义路线,可认真起来依然有着极强杀伤力,她见缝插针,紧盯每一个空隙,刺、挑、砍、削,每一剑都凭着身体意识挥舞着,虽然不是每下攻击都躲过,可是得手的几率也越来越高,竟然很快从极度紧绷中走了出来,虽然还不至于游刃有余,但她边躲边打,边杀边走,一路竟然让她从院前杀到了正厅前,可囿于堂前几个弟子怒吼死守,她无奈又再次边打边退,眼见着聚义庄的弟子竟然也越打越来劲,有几个人身上见了血还拖着腿捂着伤口冲上来,一副与自己拼命的样子,她的头皮还是麻了起来。
“十……”三字还没喊出来,她身边忽然一凉,随着一股血腥气兜头罩下又迅速远离,她周边的空气忽然就清新了,那满天的棍影突然消失,徐心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睁大了眼,目瞪口呆。
门忽然嘭的开了,徐绍均提着带血的剑冲了进来,像头小兽一样龇着牙看了一圈,一见到她立刻迈步跑过来,开口就问:“烈烈你怎么样!”
徐心烈没回答,于是徐绍均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也逐渐变成了和她的同款表情。
一道黑影像是毒烟一样在十几个人中腾挪穿梭,十三的身法说好听点是轻灵,说实在点那就是诡谲,他的身体好像能拗成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角度,两柄蛇形剑在他手中只剩下了两道光影,完全捕捉不到轨迹,剑光还在左边,可右边的人惨叫落地,剑光闪过之处,总会带上飞溅的血迹!
徐心烈不是第一次见十三以少打多,可却从没这样血肉横飞……他好像很生气。
“十三!”反而是徐绍均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十三!停!”
十三恍若未闻,一路腥风血雨的打向内堂。
“烈烈!”徐绍均急了,“让他停!”
“停……停!”徐心烈这才回过神,这一喊,又是一个人飙着血倒下。
十三终于停了,他背对着他们站了许久,才转身走过来,一路踩过几滩血,紫红的鞋印一路延伸到她面前。
徐心烈都有些怕了,她都不敢回头看门外是个什么惨状,十三灰色的衣服上满是深色的痕迹,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低低的喘口气,勉强挤出一点笑,骂道:“你干嘛!你要灭人家满门啊!?”
“你伤还没好!”十三声音紧绷,腮帮子鼓鼓的,气到发抖,“他们居然……”
“狗急了跳墙嘛。”感受到徐绍均扶着自己的手也在发抖,徐心烈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冷静平和的一个,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心太大,还是这俩人太紧张,“要我说不定更狠。”
“你还说!他们门关上的时候,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徐绍均训她,“以后再也不准一个人出头了!”
“我菜嘛,不能怪人家下手狠,”其实徐心烈自己的心跳也还没平缓,她喘着气笑了一声,“再说,这不就是,江湖人想要的江湖嘛。”
说罢,她探头看了一眼十三的身后,看满地的聚众堂弟子抱着伤口滚地哀嚎,周围一滩滩的血迹,咋舌:“这,啊这……哎。”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扬声道:“齐庄主,出来吧,至少救救你的弟子呀!”
许久,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拿着棍子,从后面转了出来,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寒霜,握着棍子的手青筋暴露,看着他们冷声道:“我是庄主,你们过来吧。”
“嗯?”徐心烈疑惑,“齐庄主不是已经成名二十余载了吗?”
“我是他儿子,”少年声音更冰冷了,“现在我做主了。”
“那老庄主呢?他在哪?”
“他死了。”
“啊?”徐心烈捂嘴,“不是吧,不至于吧!”
“你就当他死了吧。”少年绷着脸,“你都说了他成名二十载,如今要他亲手葬送这祖传的家业,那可不跟要他的命一样……这份罪过,不如我来担。”
“少庄主!”“少庄主不行啊!”后面聚义庄弟子纷纷呐喊。
“二十几个人打不过他们三个!这聚义庄没便没了!若是不甘心!就另寻高就吧!”少庄主骤然怒吼,其他人纷纷噤声,低头抽噎。
吼罢,少庄主转头瞪着徐心烈:“徐大小姐,你不过是赶上了我们聚义庄最青黄不接的时候,别说我爹,待我再长大些,你是打不过我的。”
他这不是放狠话,他的眼神很笃定。
徐心烈苦笑着点点头:“别人都道你们聚义庄凭什么收到我们的禁武函,却不想想你们存在那么久,也曾兴盛过,只不过江湖就是这样,后浪打前浪,最终也不过都混于泥沙中了无行迹了。”
少庄主冷眼看了看破裂的大门外,那些还在探头探脑的人,冷笑一声:“也是,这样的江湖,还不如都死干净的好。”
“那可不行,”徐心烈摇摇头,“你们的武学都是瑰宝,人可以死,传承不可以没,江湖还是要有的,只不过往哪儿流,还得世道说了算。”
少庄主有些疑惑:“那你为何推行禁武令?你们一禁,何来传承。”
徐心烈伸出手:“把你们聚义齐眉棍法拿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