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少年 正文 第101章 老方真正的困境
又是一个周末。
方亚楠预料到自己会再次成为老方，但不知怎么的，她有些辗转难眠。
她拼命回忆着上一次成为老方的事，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亲历了杭佳春的离开。
可是回到小方的时候，她却完全没想起她来，就好像那是另一个次元的事情，没有任何改变的余地。
但她却抓心抓肝的琢磨着江岩的事情。
接近他，让他体检，想他活久点。
是为自己吗，还是为老方？她也说不清楚。
但她突然想到，这一次回去，如果那些穿越片中的时空悖论真的存在，那么她会不会突然见到老年的江岩？
这么一想，突然就有点恐怖片的感觉了。
越想越慌，越想越睡不着。
可她终究还是在辗转沉沉睡去，在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中醒来。
“人生路……吧啦吧啦吧~当当当当****~”
“轻点！奶奶还在睡！”姜多多斥责。
方鹗哦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方近贤正走到她门口，恰好听到他哭笑不得的说：“带奶奶玩游戏？那是谁逗谁开心？要不要帮你顺便辍个学，你更开心了。”
方鹗切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高声道：“我走啦！”
“我也差不多了，”方近贤道，“那今天……妈就……”
“我知道我有数的，”姜多多催促，“你好走了，等会联系。”
“嗯，还有如果开车的话，回来记得去洗一洗，明天妈多半要去吃饭，我这辆限行，还得指望你这辆。”
“哎还要你说，你怎么越老越啰嗦了，快快快，要迟到了！”
“好好好。”
关门声响起，方近贤终于去上班了。
听着姜多多在外面走来走去半晌，方亚楠终于躺不住，长叹一声起了床，身体还是那股熟悉的生锈的感觉，她慢慢腾腾晃出去，看到姜多多正在沙发上打电话，见到她，立刻道：“哎正好，您等下啊，妈，那个……”她迟疑了一下，斟酌道，“那边，杭阿姨那边，你要不要过去啊？”
“啊？”方亚楠愣了一下。
“哦我的意思是你人还是不要去了，我这儿正好在问，这儿有个送花圈的服务，反正不管人去不去，花圈肯定要送到的，人家刚在问我写什么。”
方亚楠迟疑了一下，虽然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的死别，但是大多都是她爸妈那一辈在操持，去吊唁或者送花圈，都不需要问她意见，以至于她现在连具体是什么流程都不清楚。
谁料现在，该她拿主意的年纪，她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以前总觉得自己挺能的，等事儿到了跟前，发现自己还真是个废物。
方亚楠疲惫的摆摆手：“她是我多年老友，让店家斟酌着写吧。”
“哦，那落款就是，挚友，方亚楠？”
方亚楠一愣，挚友，她这样也配称杭佳春挚友吗？思及此，苦涩感又升起，她摇摇头：“不要，就老友吧。”
“那行，你们应该听到了吧，就老友就行，对，方亚楠，嗯，写完发我图片看看就行，好的，那谢谢啦。”姜多多挂了电话，小心的看着方亚楠，“妈，要不你先洗洗，稍微吃点？”
方亚楠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比**更游离，等她洗漱完出来，桌上已经放了热腾腾的早饭，姜多多又在一旁打电话，似乎是约洗车，约好了问方亚楠：“妈，明天追悼会，你要去吗？”
方亚楠一哽，想了想，摇摇头：“我，我不想去。”
姜多多一脸了然：“那就直接去豆腐饭吧，昨晚人家也这么说的，我就怕你想去……”
“不想，”方亚楠缓缓道，“我不看到，她就没死。”
姜多多愣了下，慢慢的点点头，长叹一声：“那我就这么跟杭佳春亲属说了。”
“多多，”等姜多多联系完了，方亚楠也吃得差不多，她坐在桌边，突然道。
姜多多立马站住，转身：“嗯？什么事，妈。”
“辛苦你了啊，”方亚楠真心实意道，“我越老越没用，你平白多了个要操心的人。”
“哪有的事，这不是应该的吗，”姜多多笑道，“有妈你这样的婆婆也是我的福气啊。”
“福气，”方亚楠苦笑一声，“我要帮上什么忙了，那我还能厚着脸皮认一认。”
“帮了呀，你来以后，小鹗从来没把作业带回来过，一点都不磨蹭了，”姜多多居然也是真心实意的，“你不知道，以前一礼拜才做完的卷子，你来了，他两天一张，而且还能玩上游戏。他能有这效率，过去我是想都不敢想。”她竖起大拇指，“还是你教子有方。”
“那我就继续努力吧，”方亚楠听了，勉强挺了挺胸膛，一旁她的大缅因猫厂花竖着尾巴在她腿边蹭了蹭，发出一声软嫩的“喵嗷”。
“哎，就是厂花的毛能少点就好了。”姜多多叹了口气，抚了下厂花的尾巴。
“哈哈！”
下午姜多多拉着方亚楠一起出去洗车加买菜，路上遇到一个女装街，又拉着方亚楠去买衣服。现在的网购只比过去更发达，然而随着实体与线上的价格逐渐持平，至少买衣服的人开始享受试穿和逛街的美好了。
知道她是为了让自己转换心情，方亚楠也就顺从的跟了，两人从街头开始慢慢的逛，看到女装店进去转转，看到男装店也会进去转转，结果买了两三身，全是方近贤和方鹗的衣服。
终于姜多多有自己看上的了，拿进去试穿了出来，有些羞涩的问：“妈，怎么样？”
方亚楠认真揣摩了一下：“还可以，挺显气质的，但不是很显身材。”
“这样吗，”姜多多低头看了看，苦笑，“我哪还有身材可显。”
人到中年又生活无忧，姜多多难免有些圆润，但并不臃肿，还是很可爱的。
方亚楠左右看看，拿出一件衣服：“你可以试试这个类型，我可不是说这件好，就是这个版型和线条说不定会比较显身材。”
姜多多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
“？”方亚楠看看衣服，黑白的曲线款，丑也丑不到哪去，不至于搞笑吧，“怎么了？”
“不是，就是想起，你和爸第一次带我买衣服的时候。”
“啊？我和……爸？”
姜多多一愣，有些尴尬：“哦不是，额，是，你和爸，”她不安的看向方亚楠。
方亚楠可没有江岩死的悲痛，心情很平静，还有点好奇：“我们带你买衣服？”
“你不记得啦？”见她不介意，姜多多松了口气，“那时候我特别喜欢穿紧身的衣服，你大概是看不过去了，就和爸一起带着我出去逛街，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你的意思呢，拿来拿去都是紧身小短裙。”
“诶？我不是那么保守的人啊，”方亚楠惊了，“穿紧身的多好多自信，不是挺好的吗。”
“你是这么说的，但问题是我审美不行，配色……很土。”姜多多说起过去，很是羞涩，“我那时候还没意识到你和爸的职业性质意味着什么，心里还挺抵触，你和爸就很小心的，怎么说呢，拐弯抹角的劝我……就跟刚才你那话一样。”
“我们的职业性质？”方亚楠觉得有些好笑，“我们又不是搞时装的。”
“可你们审美好呀！”姜多多过来拿过方亚楠手里的衣服，笑道，“然后近贤听不下去了，直接就说：哎你俩说什么二人转，多多没那么脆弱，直说吧！然后就过来说，多多，丑字会不会写？”
“噗！”儿子这么直男是怎么找到女票的……
“后来我穿你们给我挑的衣服去上班，人见人夸，”姜多多笑起来，“我那时候才意识到，以前自己自以为妖娆美艳的，可从没人夸过我，原来穿得好看是会有人夸的。”
“哈哈！”方亚楠笑起来，她自己品味好不好不知道，但类似的说法倒是听了不少，看来自己确实还有点眼光。
“那时候我就想，怎么方近贤这家伙明明是你们生的，做人却跟捡来的一样，他要是有爸一半的好就好了。”
“江岩有那么好吗，”方亚楠失笑，“他也是人啊。”
“那不是，爸虽然有时候很有威严，但是他宠老婆啊，我那时候可羡慕了，从没见过那么优秀还对老婆百依百顺的男人。”
这说的方亚楠都尴尬了，她觉得自己可以想象江岩宠老婆的样子，可是却想象不出自己被百依百顺的样子。单身久了，干什么都独来独往的，好像从没感受过跟亲人之外的异性相亲相爱的感觉。
她摇摇头，还真有些遗憾：“我，反正是想不起来了。”
“哎，太可惜了，”姜多多道，“其实我们一直想不明白，你俩明明那么要好，当初怎么会离婚呢……”
从小辈的角度来讲，她问出这话已经挺有勇气了。
可方亚楠却没被冒犯的感觉，归根结底大概是因为她并没有作为长辈的自觉，于是也跟着姜多多一起可惜：“我也不知道啊，我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单身呢……别说离婚了，我连自己为什么结婚都不知道。”
“啊？”姜多多愣了，“你是，真的不知道？”
“我忘了，能怎么办？”
“啊这，”姜多多迟疑了一下，“这个，我倒是听你们说过。”
“嗯？我们说的？”
“嗯，我跟近贤结婚的时候，爸就问我们，是不是认真考虑过了，说因为你们就是，那个，闪婚的……结的轻率，就会离得轻率。”
“闪婚？！”虽然这个在时间线上最说得通但是，“我为什么要闪婚？！我催婚压力没那么大呀！”
“你们说是一时冲动……但我不相信，”姜多多看着她，“妈你可能是一时冲动，但我觉得爸绝对不是。”
方亚楠愣住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多多见状，叹了口气，往试衣间走去：“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妈，我试试这件衣服呀。”
不，谁说没意义！
江岩活得久了，这些就有意义了呀！
方亚楠在试衣间外傻愣愣坐着，忽然意识到老方真正的困境可能不是怎么让江岩长命……
而是怎么和江岩长相守啊！
妈耶，问题越来越大了，她下周回去把江岩的体检报告吃了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