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少年 正文 第61章 江岩的厉害
方亚楠早上在机场的集合点看到江岩的时候，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他正在几个领导的包围中笑着说话，身边放着个巨大的行李箱，大到感觉里面是不是就装了个席安……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身边没助手，方亚楠放眼一望，总觉得自己会成为他的下一个保姆。
她缩远了一点，蹲下来开始掏出自己的电子产品，装到另一个小行李箱中。
旁边已经有两个同为媒体人的小伙伴也在干同样的事了，他们不像是其他人，一般就一台电脑，而是有众多的相机镜头备用电视和移动电源要随身携带，大家都是老飞机人了，干起这事熟门熟路。
相比他们的器材箱，行李箱反而大多都小小一个，装不了多少的样子。
“亚楠，这次怎么你们会过来啊？”她的老熟人之一，市里电视台的记者韩沁光大大咧咧的问。
这家伙已经四十多了，入行就开始跟官方新闻，专门负责出相关通稿。按理现在也该跟于文一个等级，结果他就喜欢做个老飞人，也没什么进取心，一直从于文那辈滑到阿肖那辈，到现在已经和方亚楠这样的半新人成了老熟人。
但也亏的他在这行干了快二十年，这一块的业务熟到闭着眼睛也能干，公文写作技能已经臻至化境。所以即使职位不高，但也是市里领导不可小觑的一位干将。
“我也不知道啊，”方亚楠其实也觉得这一趟有点鸡肋，要做扶贫选题虽然是一个理由，可是按照他们社的风格，真要做，那跟着扶贫团六天走马观花肯定不够，还不如自家仔仔细细来个十天，和采访对象同进同出，方能成章，“反正老大让我来我就来呗，不来白不来。”
“那这次摄影肯定归你了。”韩沁光左右看看，“你多担待哈，到时候问你要图。”
“不是有小梁吗？”方亚楠指着另一边埋头整理相机的年轻男子，小梁胖胖的，是前两年刚考上编制的正经工作人员，后来大概就开始兼职各种会议和活动拍摄，便逐渐成了官方御用摄影师。
“他哪行啊？”韩沁光难掩鄙夷，“你是没见过他照片，有时候还没我手机拍得好。”
“话不能这么说，这玩意儿熟能生巧嘛，说不定非吴下阿蒙了呢？再说……”方亚楠探头瞅了一眼，羡慕的咂咂嘴，“嘶，官方就是不一样，换了新相机啊！价格快有我两台了。”
“人家心不在这上面，换啥都没用。”韩沁光摇摇头，“昨晚他就私信我说了，到时候要跟我指导啥新闻写作……他是冲着秘书岗努力呢。到底不是为了给领导拍照进来的，迟早会卸下这个活，你还是上点心，咱一起把这事儿做好。”
“那不是还有三个吗？”方亚楠左右看，“都在哪呢？不是有安琪吗？她可是摄协的诶。”
因为政府不大会特地设立摄影师岗，所以会专门和市里的摄影协会建立联系，在需要专业摄影师的场合让摄协推荐摄影师过来帮忙，安琪就是那个来多了差不多已经被外包的摄影师。
“你说她啊？”韩沁光耸耸肩，“看她赶不赶得上咯。”
“咦？怎么了?”
“她在外地，说是今天早上能到，到时候转头再上飞机，但现在看看，好像出发地延误了。”
“那可以追过来啊。”
“至于吗？她也不是特别想来，你别想跑了。”
剩下两个小伙子一个是大网站的一个是负责录像的，也指望不上。
方亚楠：“……哎。”她把已经塞进去的相机又拿出来，挂在脖子上。
韩沁光看着她的动作，笑起来：“放弃挣扎了？”
这是明白她已经准备全程上阵了。
“就算是为安琪补下位呗，总不能领导这儿摆半天POSE，我们搁这儿视而不见吧。”方亚楠理好东西，站起来，“我去了。”
“加油吧，一会儿进去请你咖啡。”
“中杯就行了。”
“哎你还点起来了。”
方亚楠笑着打开相机走过去，此时已经有好几个企业代表来了，那边工作人员已经去办团体登机业务，他们闲着也没事，和几个领导三三两两站着聊天。
此时其实整个行程已经是正式开始了，每一张都有可能在某个展厅或者新闻上被登载，所以但凡出片必须正式又高清，方亚楠对这一套已经熟稔于心，悄悄走上去开始咔嚓咔嚓。
果然，即使她屏息静气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举起相机，镜头范围内的人立刻下意识的端正了姿态和表情，作出笑容可掬的样子。
挺不自在的，但是对不起啦，都是工作啊。
“各位，准备安检了。”这次带团的领队，大领导的第一助理招呼了一声，方亚楠便放下了相机，所有昂首挺胸的人顿时松懈了下来，松了口气似的，讪讪的走开，空气中满是尴尬的情绪。
每逢这种时候，方亚楠总有种用镜头支配了人类的快感，她暗自偷笑，回去拿器材箱。
“要帮忙吗？”江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他手里提着个电脑包，扁扁一个，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
“不用。”方亚楠想也不想就拒绝，顺便熟练的掰开器材箱底下的四个小轮子，“拖着就行了。”
“好吧，”他也不坚持，亦步亦趋跟在她旁边，笑眯眯的，“我其实之前就想问你有没有去过L市，说不定我能去你没去过的地方。”
“我又不是旅行家，没去过的地方多了。”方亚楠此时很平静，毕竟她在此行工作定位精准，不需要为江岩考虑太多。
“到时候你是负责拍摄的吗？”
“看来是这样了，”方亚楠四周一望，果然没有看到那个娇娇小小的安琪，“专职摄影大概是赶不上了。”
江岩皱了皱眉：“这种团一般不大会出这种纰漏吧。”
“因为有我在，所以也不算大纰漏了。”方亚楠有些无奈，“反正拍都拍了，拍多拍少也没关系。”
“相当自信啊方大摄影师。”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其他人有多菜，我之前偷过懒，寄希望于几个同行的闲人，结果他们都给我拍出了前男友效果。”
“前男友？”
“因为拍照技术太差而被甩的男人们。”
“哈哈哈哈哈懂了，”他琢磨着，“那我应该可以替补一下。”
“咦？”
“我这行不学点构图光线什么的也干不了吧。”
“哦！对哦！”方亚楠突然涌现希望，“你有空随便帮我们拍两张吧，说实话会拍照最惨的不是要帮别人拍，而是别人帮你拍都很丑……”
“那你看这张行吗？”江岩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她。
方亚楠一看，哇了一声。
那是她正举着相机拍领导的样子，身子微微后倾，一脸专注，背景是虚化的人流和灰色的机场墙壁，显得她整个人清晰又明亮，又因为角度抓得好，她相机下面下巴尖尖的，手腕纤细，整个人都修长干练且极其自然。
“简直可以直出！我这辈子没那么瘦过！”方亚楠笑得合不拢嘴，“大师！请收我为徒！”
“还满意？”江岩得意的笑，“我就抓拍了一下，也是凑巧。”
“太棒了真的！快给我快给我！我要做头像！”
“真的假的，有那么好？”
“你别装了就是很好啊！快点快点！”方亚楠掏出手机，恨不得能开NFC跟他碰一碰就到手。
“好好好，等下，”江岩收回手机点了两下，方亚楠立刻收到了原图，她舔着嘴唇喜滋滋的操作起来，很快把VX头像换成了这张。
“动作很快啊，”江岩果然实时跟进，“你不P一下？”
“P哪？”
“也对，很完美了。”他收起手机，笑意盎然，“走吧，排队了。”
两人在安检区前面接触了一下，之后进了候机区，便自然而然的分开了，非常默契。
毕竟江岩是作为嘉宾去的，而方亚楠虽然也是被邀请，但却是实打实的工作人员，两人有着自己该去的圈子。
而且显然方亚楠自己这个都是同行的小团体更舒服，江岩这行程一旦开始，除了睡觉时间其他都是应酬。
方亚楠忍不住把刚才江岩拍的照片和韩沁光嘚瑟，韩沁光也惊了：“不错啊！谁拍的？”
“江岩，九思的那个。”
“你们认识？”
这没什么不能讲的，方亚楠把之前他们做江岩选题的事情说了一下，韩沁光一点也不惊讶，反而理所当然的点头：“看来以后我们要碰到他的次数会越来越多。”
“对啊，上升期嘛。”
“不，是因为帅吧。”
“啊？”方亚楠觉得自己作为女性，和韩沁光这大叔的重点好像出了点偏差，“有关系吗？”
“又帅又有本事，上头梦寐以求的金字招牌啊。”韩沁光对上头的口味了如指掌，“这玩意儿就跟娱乐圈一样，还是看脸的，你也不看美女作家就是比一般人容易叫座。”
“也对，毕竟这个世界满地颜狗。”
“那也不是，实力还是要有的。”韩沁光拿出手机翻了翻，又放下，“你要不说我都联系不起来，九思是吧？这两年异军突起，我都写过好几次他们的通稿了，前阵子刚得了个年度优秀中小型企业奖来着，之前还有好多呢。”
“是有不少，所以阿肖才盯上他嘛。”
“看不出啊，”韩沁光往江岩那儿看了一眼，他正一脸平和的微笑听着某领导讲话，“这人挺厉害的。”
以方亚楠对韩沁光的理解，这个厉害估计有多重含义：“您这是……好还是不好啊？”
“各方面啊，别装傻，你知道我的意思。”韩沁光道，“说难听点是投机，说好听点应该说是……把握住了这个时代向上攀登的命脉吧。”
“噗！”
“是呀，刚起步不久就这个奖那个扶持拿了个遍，估计连写字楼都由上头安排，现在政府活动第一个也会想到他吧，这真的是一种本事。”
方亚楠耸耸肩，无法反驳。
“而且他还必须真有这个实力去压住其他同类型产业，独占鳌头，这肯定也是本事吧。”
“对对对。”虽然韩沁光语气总是带点嘲讽，但方亚楠没有听出丝毫恶意，只能笑着点头。
“要说最厉害的是什么呢……”
“啊您还没夸完啊？”方亚楠点头都点累了。
“那是啊，毕竟我感觉这一行程他是主角了，必须做好相应心理建设，”韩沁光摸着下巴，“最厉害的应该是，他这样的投机倒把分子，竟然不会让人产生恶感呢，是真的很会做人了。”
“是的是的，而且还一视同仁不耻下问，对我这种工作人员都和蔼可亲，真是人中龙凤天命之子呢。”
这次轮到韩沁光迷惑了：“您这是，夸还是骂啊？”
方亚楠笑而不语，摊手：“我的中杯拿铁呢？”
“哎呀，忘了！走走走，一起去吧，站着不尴尬么？”
“行。”方亚楠也觉得有领导在的场合呼吸不畅，干脆的跟着韩沁光走了。
两人正在咖啡店消磨时间的时候，江岩突然来了VX：【亚楠，能不能帮个忙？】
方亚楠：【？】
【你在别处逛是吗？】
【对，要咖啡？】
【也可以，还有能不能给我带个巧克力蛋糕？】
【你没吃早饭？】
【不是，我想在路上吃，但现在走不开。】
这个方亚楠懂，领导想拉你聊天的时候就算快变成喷射战士了也得熬着，她立刻站起来：【巧克力麦芬可以吗？】
【可以，多谢，到时候请你咖啡。】
【好的，截图留证了。】方亚楠发完消息起身，韩沁光见状抬头：“到时间了？”
“没，江岩让我帮他带点吃的。”
“他没吃早饭？”果然一般人都能想到这点。
“不是，他说要路上吃。”
“那大概是吃不惯飞机餐吧，”韩沁光了然，“你去吧，东西我看着。”
“成，”方亚楠去柜台点餐，被问到咖啡的要求时，她差点本能的说出无糖，但是却愣了一下。
等等，以江岩的性格，不至于想吃巧克力蛋糕想到特地拜托人买吧，他就这么缺这一口？
若要是想跟她没话找话，也不至于这么点的那么明白。
除非是有什么必须要吃的理由，而且绝对不是吃不惯飞机餐这种听起来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娇贵的理由。
她琢磨了一下，迟疑的说出：“半糖……吧。”
到底还是说不出全糖这么邪恶的话。
在等麦芬加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搜索确定了一下，完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出意外，他是有头晕的感觉了。
之前还是老方的时候，为了做足“救”他的准备，她特地去搜索过有关白血病的资料，在一大堆看不懂的术语中，她只能记住几个自己能理解的字句，比如抵抗力降低，出血，淋巴结还有……贫血。
贫血的表现是头晕乏力，经常会被人当成同款症状的低血糖，以至于很多人会在头晕的时候以为吃糖就能解决，然而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因为甜食确实对于舒缓心情、刺激体能有着一定效果，所以总有人产生不舒服了就需要吃糖这样的错觉。
江岩应该是觉得自己低血糖了……但愿他是真的低血糖吧。
想到江岩这时候可能不舒服，即便不想和他有什么特别发展，方亚楠于情于理也坐不住，买好了东西后她便转头准备回去，顺便和韩沁光打了个招呼：“我先给人把东西送去，你一会儿再来吧。”
韩沁光：“啊？他不是说要飞机上吃？”
方亚楠皱着眉：“我觉得没必要特地点巧克力蛋糕，可能他现在是低血糖了头晕什么的？”
“哦，对！”韩沁光应罢，摇摇头，“我果然年纪大了，居然能感同身受了。哎，我也回去吧。”他起身，背起自己的电脑包，帮方亚楠提起拉杆箱。
“啊，你不用啊，离登机还有一会儿呢。”
“妹妹啊，你有点自觉吧。女单身贵族给男单身贵族送咖啡，还别人都没有？或者说你想现在再打包二十杯掩饰一下？”韩沁光打趣她，“你就这么想被领导拉郎配？那群大叔最好这一口了，你一个人这么送去，一路上都别想消停好吗？”
方亚楠幡然醒悟，冷汗直冒，直接把纸袋塞到韩沁光手上，巴巴的抢过自己的器材箱，点头哈腰：“劳烦你你您您老先帮我送去吧，我我我随后就到！”
“哈哈哈哈哈！吓成这样。”韩沁光早有此意，提着袋子优哉游哉往登机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