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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合 正文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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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皇宫。

    唐永在殿前踱步,又怕扰着里面本就心绪不佳的皇上,只能从廊下走出去,一直走到离殿十丈之外,才问了一句,“到底搜没搜到那奸人的私宅?”

    白驸马审出端倪之后,满京都在搜查洪晋吐出口的私宅,但宅子能不能找到,里面又有没有罪证,谁都不知道。

    太监唐永已来回问了五六遍了,只要洪晋不能被彻底弄死,他就不能心安,只怕不知何时洪晋又反扑而来。

    这会他问过去,左右小太监皆是摇头,尚无消息。

    唐永心下不免又是一坠,到底还能不能找到?

    可就在这时,有个小太监几乎是横冲直撞地跑了过来,见到了唐永险些没停住,“干爹!”

    唐永一把将人薅住,“你最好给咱家说些好信来!”

    那小太监半哭半笑地立时道,“好信,是好信!那洪晋的私宅找到了,而且里面,确有逆物啊!”

    唐永转身就快步到了大殿门前,绕进门去,见到皇上就把小太监的话原样说了。

    年轻的皇帝神色淡淡,掀起眼帘问了一句。

    “什么逆物?”

    他问去,见唐永嘴巴张着却有些难言。

    他皱眉,“直说吧。”

    唐永径直跪倒在了皇帝面前。

    “主子是龙袍啊!”

    *

    这处私宅被找到的时候,滕越恰带兵在附近。

    洪晋势力遍布朝野,他被下狱之后,朝中想找出干干净净的可用之人,反而不多,毕竟连锦衣卫的指挥使都跪在了他脚边,京中一时间无人可调,黄西清便将滕越几人都临时调了来,无论如何,先把这洪晋彻底治死再论其他。

    有官兵寻到了洪晋的私宅,滕越就在附近,立时带人赶了过去。

    不时沈言星他们也都到了,看着满院被搜剿出来的逆物,皆不可思议。除了龙袍龙椅,还有无数金银财宝如山堆放,火把光亮之中,金灿得刺着人眼。

    王复响问了滕越一句,“这些玩意怎么般?要不要找个车,封箱拉进宫里,给皇上好好瞧瞧?”

    孔徽扯着他的袖子,让他别乱说话,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宁夏。

    滕越回了一句,“黄先生刚使人传了信,说皇上会亲自过来。”

    王复响睁大了眼睛,皇上都要亲自来看了,看见这满园的金银珠宝、谋逆之物,那洪晋必死无疑。

    而说话的工夫,已经有了唐永派的人前来清场,一众官兵都被清在了院外,只留官员将领尚在庭院之中。

    众人给皇帝戍边多年,还从没见过皇帝的模样,王复响从孔徽身边,挤到滕越身侧,又凑到了沈言星旁,想让沈言星给他让让路,方便让他第一时间见到皇帝,不想沈言星从搜出来的洪晋私物里,看到了一把扇子。

    那扇子看似常用之物,略有些旧了,但仍旧精巧夺目,沈言星拿在手里多看了两眼。王复响低头在他耳边,“怎么,想偷偷藏了带回去?”

    沈言星无奈地看了这厮一眼,目光又扫过滕越。

    他可没有收藏战获的癖好

    他把这把扇子,又放回到了被搜出来的紫檀木案台上。

    就在这会,外面传了信来,不时脚步声近,皇上来了。

    众人自然行礼不在话下,王复响也少不得多瞧了年轻的皇帝几眼。

    他见皇上看到这满院的谋逆之物,脸色都隐隐青了,那洪晋自幼伺候他,他对那阉人不知有多信重,一向觉得阉人最多贪点钱、贪点权罢了,却不曾想,如此宠信之人竟然看上了他的皇位。

    他目光在那龙椅龙袍前转了几转,紧抿的双唇与发青的脸色,令王复响有种说不出的爽快感,只是这点爽度还没让他痛快到。

    而就在这时,皇帝转身看到了方才沈言星细瞧过的扇子。他不知怎么看住了那把扇子,多看了几息之后,竟伸手过去想要拿起来。

    谁料皇上刚一伸手,沈言星突然出言。

    “皇上莫要动此扇。”

    院中没人敢说话,他这么一出声,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王复响素来觉得沈言星脾性太柔和,没想他竟敢出言阻拦皇上。

    王复响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不过皇上倒没怎样,只是皱眉问了句,“为何?”

    他问去,又道,“洪晋时常用此扇,夏日里给朕扇凉。”

    远处有蝉鸣之声响起,暑风吹拂而来,使得皇上这句话听起来,有种别样的寥落意涵。

    但沈言星却亲自将此扇子拿了起来。

    这扇子看起来,除了精美倒也平平无奇,谁料沈言星略微动了下扇柄处的一个凸起的雕花。

    他略作旋转又轻轻一按。

    扇子底端腾得弹出一物,火把之下,那物尖利异常。

    是把匕首!

    匕首弹出,皇上身后的侍卫立刻拔出了刀来,沈言星当即将这暗藏匕首的扇子放下,放回到了案台上。

    他轻声道了一句。

    “不止此扇,此间还有多件常用之物,都暗藏机关。”

    可其他物件,皇上已没有必要再一一去看了。

    他只看着这把,洪晋时常用来给他扇凉的扇子,慢慢闭起了眼睛。

    院中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连夏末的夜风都透不进来。

    半晌,年轻的皇帝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

    “洪晋,活剐三千刀。”

    章贞慧母亲的陪嫁院落。

    杨二夫人突然到了外甥女的脸前,章贞慧脚下晃了一晃。

    她没有回答,反而朝着杨二夫人反问了回去。

    “舅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疑心我害大表姐不成?可我害大表姐有什么好处?舅母不能为了推脱一味相帮林氏的罪责,就这样倒打我一耙吧?”

    她不承认,反而反问杨二夫人。

    这时,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越发响亮起来,仿佛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灌满了喧闹的洪水,又朝着各处紧闭的门庭涌了进来。

    不时就有了前来传信的人。

    “皇上下令,要活刮太监洪晋,抓住其所有党羽,此刻外面全是抓人的官兵!”

    这消息一出,章贞慧脸色煞白一片。

    永昌侯府是跟大太监洪晋最是紧密的高门,他伯父更是靠着洪晋才重回贵勋前列,一路稳升军中高官。永昌侯府阖府的人,只怕今夜就逃不脱被捕下狱的命运。

    而她这永昌侯的侄女,更是无从逃脱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章贞慧再顾不得惊慌失措,也不再提方才还在质问自家舅母,她只把杨二夫人整条胳膊都握在了手中。

    “舅母,舅母,都是慧儿的错,是我没把您侍奉好。可是章家不成了,您也好,外祖母和舅舅们也罢,都不能眼看着我下狱吧?!”

    一旦下了狱,贵女的清白就说不准了,而若是不得释放,等待她的就只有教坊司

    章贞慧简直无法想象,分明前些日,她还稳稳地给自己谋划着嫁个体面富贵的人家,嫁一个前途大好的儿郎。

    但此时她只能急急抱住杨二夫人的手臂。

    “舅母,求求您!我只是个没有娘的孩子,总有些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可我一直把您当我的母亲啊!”

    她说杨二夫人就是她的母亲,“我和大表姐小表妹一样,都是您的女儿啊!”

    她万万不敢再同杨二夫人对着来,眼下能把她从火炕前捞出去的,唯有这位二舅母。

    可她这话出口,林老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杨二夫人似有所觉,转头问了自家表姐一句,“你不会也听她说过,她当你是亲娘这话吧?”

    真是不巧,林老夫人还真就听过。

    她看向章贞慧,摇着头长叹了一气。

    “你这姑娘,心思实在是太多了。”

    一层套着一层,一圈缠着一圈,直把她和表妹这两个内宅里的经年妇人,都套住缠住了。

    林老夫人叹气说了这么句,含着肯定杨二夫人问话的意思,她目光怒瞪过去,几乎要将林老夫人撕咬开来。

    可她却顾不及这些,只死死抱住杨二夫人的手臂。

    “舅母,舅母,您要是见死不救,回到西安,外祖母和舅舅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笼络不成,又口出威胁。

    杨二夫人恨不能直接将她摔下来,可她说得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毕竟自己在婆家,自小女儿发癔症闹出事后,她就没什么体面可言了。

    不过这回,兵荒马乱中,有人匆匆赶了过来。

    来人是她和林明淑的人手,是前来护送她们早早返回的,原本她们来章贞慧的院子,就不那么稳妥,今夜又兵荒马乱,仆从们提前到了。

    不过杨二夫人却从自家的仆从里,一眼看到了她先前指派去,调查朱霆广从何人口中得到消息的人。

    杨二夫人当即将人指了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查到,到底是什么人,告诉了朱霆广消息,差点害死大姑娘?!”

    可惜手下没能查到具体是何人,可此人眼睛转了转,目光落在了章贞慧脸上。

    “小的只打听到,钱侧妃是在咱们杨家办花宴那日后,就立时派人前来京城打听详情,可见告诉她消息的人,彼时正在咱们家的花宴里见过钱侧妃。”

    在杨家花宴里见过钱侧妃,还能给她带来最新的京城消息的,还有其他人吗?!

    杨二夫人双眼都要瞪出血了,她一把甩开了紧抱着她胳膊的外甥女。

    “你还说不是你黑心的贱丫头,还说当我是你娘,你是不是想要把你表姐害死,然后让我给你当娘?!”

    章贞慧被她怒气之下,直甩到了地上,董奶娘还没能将她扶起来,刚过来接应的人里,又走出一个人来。

    董奶娘擡头,看见魏嬷嬷的时候,身形颤了一颤。

    而魏嬷嬷直向他们主仆问过来,“河南那医馆,分明是骗子假冒太医师弟的,京中前年就已经传过此事,你们为何还要骗我?害我霞姐儿吃了一年毒药,毒气入体,吐血不止为何?!”

    杨二夫人问过来,魏嬷嬷也问了过来。

    质问层层而起,答案已然不言自明。

    章贞慧摔在地上,听着外面搜捕缉拿的喊杀声越来越紧近,看着京城里都被大街小巷的火把光亮照亮,她再看着这些朝着她质问过来的人。

    她知道眼前这些人,已不可能再向着她,拜倒在她贵女的裙摆下。

    她们只想看她落魄的下场。

    她眸光颤抖着,忽的疯笑了起来。

    “好啊,都来问我、你们都为自己的儿女,不怕使钱、不怕麻烦、还不怕死活,但谁能为我如此?谁能如此为我?!”

    她说她是孤女,“我娘死的早,我爹在外面纳妾娶小,还要花用我娘嫁妆,伯母讨厌我娘更讨厌我,舅家离这十万八千里,谁如此为我,谁又爱过我?!我为自己精打细算,就算是过了些,又到底怎么了?”

    她尖声质问,又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一双眼眸疯意渐渐溢出。

    她说魏嬷嬷是自己蠢笨,“你女儿那病,是你生她时带出来的病症,天下郎中有谁能治得好?我当然要帮你寻医还送你金丹,不然你怎么帮我在林氏面前说话,又怎么替我打压那乡下契妻?至于你信了这话,花钱给骗子,把假药给你女儿吃了一年,同我又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真假不分,是非不明!”

    她说完魏嬷嬷,又朝着杨二夫人看了过去。

    从前的端庄贤淑贵女做派,此刻全都化为泡影,像是穿着人裳的鬼魅,扯下锦衣人皮,露出了她几欲吃人的模样。

    “还有大表姐,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专去害她吗?我要在我伯父手下讨生活,我自然要为我伯父排忧解难,不过就是几句消息的事,就能让砚山王府替我办事,我为什么不说?”

    “至于大表姐自己,她是杨家宠爱的大姑娘,你这母亲对她疼爱有加,家里也早早就给她定下了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未婚夫同她青梅竹马,哪怕是解了婚约也忘不掉她。

    “她已经有那么多人爱她了,还不是她自己蠢笨,嫁进王府拉拢不了婆婆、收拢不了丈夫,我随便说两句,就能让她陷入死境。你们这些人不去骂她蠢笨,倒是反过来怪我狠毒?”

    她看向魏嬷嬷,也看向杨二夫人,“凭什么?凭什么?就凭我是没有爹娘护着的孩子?!”

    她疯癫起来,魏嬷嬷和杨二夫人竟一时都没能插上话,只有董奶娘还抱着她不停哭泣。

    “我可怜的姑娘”

    但可怜不可怜,眼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些人都不会真的可怜她,他们只爱他们自己的儿女,永远都不会是她,而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

    她说着这些,最后看向了林老夫人。

    “还有你,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好婆婆,善人际、懂经营、疼儿女,会好好待我呢?结果呢,让你赶走乡下来的契妻,你犹豫不决,出了事情才想起了我,而此番大太监刚有风吹草动,你就要跟我撕毁约定?想要把我一脚踹了是吧?!”

    林明淑被她说得一愣,没想到在这位章四姑娘的视角里,自己原来是这般。

    可她也问过去一个问题,“是确实有太多的不对之处不过四姑娘,你知道我心急如焚只想把我滕越救出来,你收下我送的重礼,还想收了我给的银钱,却根本没同你伯父提及滕越的事,但反过来告诉我,侯爷已经答应了,这件事情,你要怎么说?”

    林老夫人彼时上京,简直把所有能动的贵重礼物和银钱都带了过来,甚至说这些东西和钱几乎是她多年经营,攒下来的半副家当。但章贞慧险些一口吞了。

    这会林明淑问过来,章贞慧面色变幻,她咬起牙来。

    “我都说了,我是个没有爹娘的孤女,你们这些有儿有女、有家有室的人,送我点钱怎么了?我难道不该为自己攒点傍身钱吗?”

    她并不想跟林明淑多言,只道,“我与你多说无益,因为你背信弃义,最是该死!”

    话音未落,她突然拔下头上金簪,朝着林明淑的心口径直扎了过去。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杨二夫人尖叫起来,林明淑怔在原地,仆从们还有许多距离。

    章贞慧就这么拔出金簪扎了过来,只听一身闷响,她的金簪扎进了一片血肉之中。

    魏嬷嬷满脸痛意地,扑在了林明淑身上。

    “老夫人,老奴不该背主,求您、求您原谅”

    林明淑深吸一气,连忙抱住了魏嬷嬷,见章贞慧的金簪,整个没入了魏嬷嬷的后背之中。

    血流了出来,弄了章贞慧纤长白皙的手满手。

    她只见自己没能得手,还想拔出簪子再刺,却已被林、杨两家的仆从摁了上来。

    可这里到底是章贞慧自己的宅院,她高喊着董奶娘,“反正我也好不了了,今夜就让他们都死在这!”

    院中全然乱了起来。

    可这时有人闯门而入。

    滕越带着兵马将整个章家宅院全都控了起来。

    章贞慧的仆从怎么敌得过滕越的兵丁,她亦被直接按在了地上,又被五花大绑,连嘴也一并堵了。

    滕越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他见自己母亲无事,没同她言语,倒是魏嬷嬷为林老夫人当下这一簪子,伤得有些深了。

    滕越这便叫了人来把魏嬷嬷带去医馆,可是魏嬷嬷却同他连连摇头。

    “二爷不必为老奴费心了。”她说自己犯下大错,除了背叛老夫人,害了自己女儿,“我还三翻四次地欺凌邓夫人,仗着我是府里老仆,给没有依仗的新夫人穿小鞋也就是夫人心如明镜,根本不欲同我计较,可我却不知好歹,在老夫人面前说谎话,让二爷误会她,还挑拨她娘家的事,想让她离二爷越远越好”

    滕越听见这些,闭起眼睛,抿唇而默。

    彼时,也确实是他未曾怀疑过魏嬷嬷和家中的仆从,也未曾想过蕴娘只是个签了契约进门的契妻,误会过她,训斥过她,还把她撵去乡下的庄子里,险些酿成大错

    魏嬷嬷跪在地上,砰砰叩头。

    “从前那样欺凌夫人,今日皆是我的报应,二爷别救了。”

    可滕越却叫了人,“把魏嬷嬷送去医馆。”

    魏嬷嬷惊讶看来,他只自眼角对她一扫而过。

    “莫要死在此处,还是活着回西安吧。等我找到蕴娘,你亲自跪到她面前,跟她正正经经地磕头赔罪,把你今日罪言,一字一句都跪着说在她面前。”

    至于蕴娘会不会因此消一点气,就看蕴娘自己。

    魏嬷嬷痛哭,“老奴明白了”

    滕越说完这些,当即让人清点章氏门下人,到了这时才看了一眼章贞慧。

    “永昌侯府已经阖府下狱,这位章家的姑娘,就直接送去大牢里。”

    至于是流放、砍头、还是没入教坊司,她都跑不了了。

    而她兢兢业业为自己之私利不惜害人谋划来的一切,也全都落了空。

    她当即疯癫到昏厥,被人拉了下去。

    滕越还是没多说任何话,转身就要走。

    林明淑见儿子就这么要走了,甚至都不多看自己一眼,急急跟上他身后。

    “遇川”

    他没回头,“您有何事?”

    他都不肯叫她一声“娘”,林明淑心下难挨。

    “蕴娘,你派人去找了吗?可找到了吗?”

    滕越已经派了人,但找没找到,他如今还没有消息。

    但他却闻言转过了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

    “娘总说达官贵人能为我助力,似蕴娘这般平民百姓出身,只会是儿子拖累,可这些达官贵人里面,有几个是真的清白爱才,又有多少不过是攀附而上,我们赶走了蕴娘,去投靠他们,又跟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攀权慕贵的人有什么区别,跟大太监、施泽友有什么两样,娘就没想过,这番行径让我们滕氏也变成了令人不齿的小人吗?这还怎么对得起被他们害死的父亲,怎么对得起早逝的大哥?!”

    林明淑留下了泪来,她低下头,她已不知道要怎么到地下去见自己的丈夫和长子。

    滕越不想再问了,他只是道。

    “儿子确实有贵人伯乐,可人家也是看在我年轻立功,往后大有前程才伸手相帮。最后落在实处的,还是自己的本事,不是所谓的家世裙带。其实我们同蕴娘没有差别,都是这世道上靠着自己前行的人,无非是蕴娘更加艰难无助,可越是这样,越不该欺负她,还把她赶走。”

    滕越嗓音哑了下来。

    林明淑默了默,抹去眼泪。

    “娘都知道了,娘也想快快回去,找回蕴娘那孩子,世道这么乱,别让她去到不知何处。”

    滕越恨不能立刻就飞回西安。

    “可是就算找到了,蕴娘还肯不肯要我,我也不知道。”

    他神色低落,眼眸也垂落了下来,转头,带着人离开了。

    *

    三日不到,满城洪氏党羽被抓捕得只剩零星在逃。

    皇帝下令凌迟处死大太监洪晋,活刮奸宦三千刀。

    百姓聚在刑场附近,一刀一刀刮下来,洪晋自痛苦尖嚎,到几欲昏厥,耐到了第二日,便彻底耐不住了,三千刀还没刮完,人已命归地府。

    可自他身上刮下来的肉,却被百姓一哄而抢,人人疯抢分食,终泄心头之恨。

    京城上空顿时清透了起来,秋风一路自北南下,扫清城中闷热污浊,青天初现。

    黄西清原本还想叫着滕越他们一道,经过这一番刀口浪尖,也该聚一聚吃顿酒。还有件重要的事,便是在滕越平反之后,也该给他正经报上平叛的大功。

    以滕越此番先平定恩华王叛乱,又找到大太监罪证的功劳,封侯拜将已在眼前!

    可孔徽却道他有急事先回去了。

    黄先生讶然,王复响则直言,“弟妹为救他走了,他哪敢再于京中停留,昨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快马奔回西安去了。”

    *

    京中,宁丰大长公主府邸。

    白驸马此番严审奸宦立下大功,而朝堂正是用人之时,众人力荐他升迁,留在京中任职。

    不过驸马还是想看看家中公主的意思。

    他在院中假山亭下寻到了自己的公主妻子,把升官留任京城的事情说了来。

    “殿下总说我不懂朝堂利害,不适合留在京里,此番京中清掉了半边的人,不知我可否留下了?”

    他问去,大长公主看了过来。

    白驸马任着妻子打量,等着她的回应。

    可她再没说任何话,只默然转身,离开了凉亭。

    白春甫和他的两位哥哥都从另一边走了上来。

    见公主殿下离开,都问向父亲。

    “殿下应允了吗?”

    白驸马说殿下没有回应。

    “寒冬之冰非是一日就能消融的,但殿下未有回应,便是没再阻拦。”

    他看向三位儿子,“我以为,这总是别样的好的开始。”

    父亲和大哥三哥,都朝着公主殿下离开的方向看去。

    白春甫却站在假山上,遥遥看向西面千里之外。

    目力无法穷尽,只有入秋的落叶轻飘在他脸前。

    某人已经出来了,消息应该也早就传了回去,蕴娘应该不用再担心。

    他也听说那人急着离京回了陕西,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快就把人找到。

    但莫名地,他有些私心。

    “或许别那么容易才好。”

    *

    本部分情节取材并改编自明正德五年,安化王叛乱引发的大太监刘瑾的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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