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五分钟就到零点了。
林洲左等右等都等不回人,爬起来想去院子里喊人,没等出去,他撞到玻璃窗上发出一声卧槽,程临看春晚都快看睡着了,打着个哈欠好奇走过来,“怎……”
话还没说完,眼睛上多了一只手,林洲慌慌张张道:“你别看了。”
程临把他的手扒下来,看到院内交叠的人影,他面无表情凝了瞬,幽幽道:“我怎么就不能看了,这不是你所求的吗?”
林洲呸了声:“什么叫我所求,学姐和我哥本来就是一对。”
“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你和学姐都是假的。”
程临皮笑肉不笑,“只要我想,就能是真的。”
“你要和我哥抢人?”林洲也顾不上看窗外了,将程临从上到下打量了两遍,他问:“你疯了不成?”
程临冷哼一声,插兜坐回沙发里。
院内。
丁潇潇的唇被陆南舒轻轻亲了下。
他的唇瓣很凉,软软的像是果冻,只是不等人来细细品尝,就吝啬的退离。丁潇潇反应不及,被亲后人还有些懵,无意识往前追了一下,陆南舒按住她靠过来的脑袋,敲了两下试图让她清醒,“零点了。”
咚咚——
钟声开始敲响。
外面的鞭炮一声盖过一声,久久不绝,大概是为了让她听到,陆南舒贴在她耳边吐息,“快许愿。”
看着漫天的烟花,丁潇潇缓了片刻想起自己的愿望,“我希望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依旧是在为别人许愿。
陆南舒催促,“还有一个。”
丁潇潇摇头,“我已经要过你很多愿望了,这个就不要了。”
她当年不止要过陆南舒的新年愿望,为了追他还要过他的生日愿望。事实证明,人太过贪婪会适得其反,短暂得到后,拥抱的可能是永久失去。
陆南舒也没和她客气,想了想,他弯身在她耳边低低念着:“我希望我爱之人,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咚——
最后一声落,又是新的一年来临。
迟迟没等到他再开口,丁潇潇惊讶的回头,“就这样?”
“就这样。”
她提醒他,“别忘了还有爱你的人。”
陆南舒笑了声:“我可比你自私多了,比起爱我之人,我更在意我爱的人。”
这才是绝对的偏爱。
丁潇潇的心快速跳动起来,有什么话冲到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恰好程临出来催促,“两位,悄悄话说够没,真当我们不存在啊?”
“就回!”丁潇潇拿回手机往屋内走,电话早已挂断。
在推门进屋时,陆南舒跟在她的身后,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是你。”
我爱之人,是你。
丁潇潇的手险些被门夹到。
“……”
几人都喝了酒,没办法碰车。
当着三个大男人的面,丁潇潇只意思喝了点果酒,意识清醒没有半分眩晕感。
“就在这住呗。”林洲撺掇着丁潇潇和程临留下,“我看冰箱里还有不少食材呢,白天我多叫点人咱们继续吃烧烤。”
丁潇潇不太想留,但目前步行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里虽然距离锦绣荣城不远,但却是商业区的另一条对街,因为寸土寸金都是别墅群,她对这条路很不熟悉。
只能住下了。
陆南舒这里的房间很多,整理出的客房都在三楼。
林洲在这有属于自己的房间,程临在选房间时,忽然问丁潇潇,“h.oney你要住哪间?”
不等丁潇潇回答,陆南舒推开自己隔壁的房门,“她住这间。”
偏头看向程临,他微微勾了下唇,也帮程临做了选择,“其他房间不开放,你住左一间。”
左边第一间,距离他们最远的房间。
“行。”视线相交,程临低嗤率先移开目光,点了点头说:“你挺可以。”
他大概又说了两句母语,语速太快丁潇潇没有听清楚,下意识看向陆南舒,不知他有没有听清楚。
陆南舒压根不关心程临说了什么,帮她推开房门,他随意揉了揉她的脑袋,“早点休息。”
丁潇潇轻轻嗯了声,在他离开后,习惯性锁了房间门。
别墅里供暖很足,待久了会觉得有些闷。
洗脸的时候,她注意到镜中的自己,眼尾的红潮未退,眼皮已经开始泛肿,像只可怜的悲伤蛙。这模样一看就是狠哭过,难怪林洲刚刚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还偷偷问了句:“我哥怎么你了?”
他大概是想歪了。
用凉水用力冲了冲脸颊,眼睛的酸涩感有所减退。回到房间,丁潇潇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烧烤味。
没人给她说过过年这天有什么忌讳,她对这些也不是很懂,见浴室设备齐全,她准备泡个澡舒缓神经,打开衣橱却发现是空的。
也是,客房里怎么会有衣服。
犹豫了下,她敲开陆南舒的房门,“那个,你这里有没有女士睡衣呀?”
短短时间里,陆南舒竟又冲了个澡。用毛巾随意揉了揉头发,他的视线在丁潇潇的眼睛上定了几瞬,侧身让她进屋,“放心,我没带女人来过这里。”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丁潇潇这才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她不是在暗戳戳的查岗啊,“这么大的地方,我以为你会雇阿姨住在这里……”
“我不会让她们留宿。”陆南舒拉开衣橱,退后让丁潇潇看,“这里只有我的衣服,你要不要穿?”
啊这。
丁潇潇犹豫了,“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陆南舒挑了下眉,悠悠提醒她,“你以前可没少穿。”
他们最后同居的那段时间,丁潇潇最喜欢穿他的睡衣满房间跑,怎么说都不听话。
这话丁潇潇没办法接,只能小声嘟囔道:“那时候关系摆在那里,穿穿又没事……”
陆南舒听到了,“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重复,“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丁潇潇答不上来,心中有答案呼之欲出,但不愿主动拉下脸来确认,所以没有吭声。转身正要跑,后衣领被人勾住,陆南舒没再逼问,直接将睡衣塞给她,“新的,拿去穿吧。”
丁潇潇抱着睡衣囫囵点了点头,余光扫到他的床铺。
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又往床边看了几眼,留下一句‘我洗干净还你’,匆匆出了门。
哗——
浴缸内水波**漾,丁潇潇迈腿坐了进去。
热气蒸腾间,她白皙的皮肤攀爬上一层红晕,仰靠在浴缸内半闭上眼睛。
刚刚……是她看错了吗?
满脑子被陆南舒的床铺占满,丁潇潇强迫自己一遍遍回忆细节,她好像没有看错,但又不太敢信。
烦躁把脸往水中埋了埋,今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画面的最后,是陆南舒帮她捂住耳朵抵挡住外界的喧嚣,明明头顶的烟花那么绚烂,那一刻,她却好像只能看到他。
世界有那么瞬间的静止,丁潇潇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陆南舒指间的凉意,还看到他那双漂亮清凌的眼睛中,清晰映着她的身影。
只有她。
咚咚——
咚咚——
心跳已经失控,久违的心动即将浮出水面。
丁潇潇莫名产生一种慌乱感,她连忙将头藏入水中,强迫自己忘掉那些荒谬的想法。
“……”
险些从浴缸里憋死。
从水里出来时,丁潇潇的双腿有些发虚。
她拿起陆南舒的睡衣穿在身上,崭新柔软的面料舒适,大概是在衣橱中放久了,沾染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又很快与她的融合。
过大的睡衣让她一连挽了几圈,上衣可以直接当裙子穿。
外面的鞭炮声还未停,天空不时闪过几朵烟花。
只穿了陆南舒的上衣,她裸腿窝到**,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发现在十分钟前,谢祺和谢臻臻分别给她发过消息。
谢祺:【姐姐新年快乐!】
【刚刚妈妈打电话我都听到了,你送的特产我和我姐都很喜欢吃,我姐说还要拿几包回学校呢。】
【姐姐,你不要听妈妈说的那些话,她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我和爸爸刚刚都说过她了,她也知道自己把话说过火了。】
丁潇潇看完没有回复,又点开谢臻臻的消息。
她和谢臻臻交流不多,关系谈不上多好但也不坏。大概是今晚的事情闹得有些大,谢臻臻也过来安慰她,【你还好吗?】
【妈妈今天说的话有点重了,但我觉得她可能不是真心的,大概是在外公那里受了气,给你打电话时没憋住火。】
盯着最后那行字,丁潇潇引用问她,【什么意思?】
谢臻臻没想到她会回,飞速弹来消息:【你还没睡啊。】
她直接语音给她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之前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外公不太喜欢妈妈,每次过年都会故意挑点刺。”
“今年当着亲戚的面,外公又让妈妈下不来台,我爸爸没忍住替她圆了句,外公就说妈妈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上心,怎么可能对我们好,说她这个女人心狠会装什么的,把妈妈憋屈哭了,所以她可能有点迁怒你。”
原来如此。
丁潇潇明白了。
所以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霍梅受了气没地方发泄,把她当成了出气筒。
想想也真是好笑,作为霍梅的亲生女儿,好的地方她想不到她,受到委屈需要发泄负面情绪了,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亲生女儿。毕竟,只有她可以任由她打骂而不会损害她的利益。
作为她最亲的血缘,丁潇潇不配得到她的爱,但可以收获她所有的阴暗尖锐,并且她还有自信自己不会离开她。
叮——
又一条消息弹出,丁潇潇已经看不清了。
眼眶中积攒的眼泪太多,她小心翼翼呼吸着缓解情绪,强行把眼泪压了回去。
眨了几下眼睛,她才看清屏幕上的文字,发来消息的人是霍梅,她麻木打开,里面只有一句话:【你要还这么不听话,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自虐般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看仔细,她忽然又想起陆南舒的面容。
他说:“不要听她的。”
“你很好。”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丁潇潇想不明白,如果她真的好,为什么霍梅宁可要认别人做女儿都不要她。从小到大,她一直被她像垃圾般被丢来丢去,好像她的出生是个错误。
丁潇潇用力咬住手背,明明努力压制了,却还是有破碎的呜咽溢出。
滚烫的泪水砸落手背,逐渐沾湿整只手,她努力呼吸着,一下下吸气又吐气,花费了好大的勇气,才缓缓开始打字。
【好。】
丁潇潇颤着手,一字一字用尽了仅有的决绝,替霍梅做了决定,【不用以后,从此刻起,你就当我死了吧。】
【我也当从没有过妈妈。】
打完最后一个字,不等霍梅回复,她直接拉黑了她全部的联系方式,为自己的死心划伤句号。
砰——
窗外又有烟花升空。
有人在外面尖叫,大喊着:“新年快乐!!我要快乐!!”
今天明明是个很热闹的节日,对她而言却是铺天盖地的死寂,无声空虚袭来,丁潇潇蜷缩身体抱紧自己,扭头看向窗外。
“新一年……要快乐呀。”她低低重复这句话。
可是新年第一天,
她失去妈妈成了孤儿.
已经是凌晨两点,外面的鞭炮声依旧会不时响起。
陆南舒靠坐在沙发上,指间夹了支烟望着阳台外的黑夜,在他的身侧,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中的某个加密文件打开,现出密密麻麻的照片。
啪。
在又一阵鞭炮响起时,陆南舒将电脑扣阖,起身下楼。
经过餐厅时,他听到里面传来玻璃碰撞的声响,推开门进去一看,发现本该睡觉的人正半钻在冰箱里找东西。
“你在干什么?”陆南舒走过去。
丁潇潇从里面翻出白天买的小蛋糕,看到陆南舒出现也不惊讶,举起托盘给他看,“我在找它。”
陆南舒低眸看了眼蛋糕,“饿了?”
“没有很饿。”丁潇潇摇了摇头,端着托盘往里走,“我在庆祝。”
随着她走远,陆南舒才注意到她只穿了宽大的上衣,仗着别墅内供暖足此刻没人,**两条大白腿极为嚣张,衣摆勉强遮掩到膝盖。
视线定在她的腿上,陆南舒神情冷了几分,但隐约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所以他跟上去没有说话。
直到跟她走到吧台,闻到四周散出的酒气,他才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你在庆祝什么?”他看到旁边放着的空酒瓶。
丁潇潇拿起旁边还剩一半的酒,认真倒满了自己的杯子,听到陆南舒的问题,她笑出浅浅酒窝,语调过分轻快回道:“当然是庆祝我变成孤儿啦。”
她说:“我妈妈不要我了。”
“从此之后,我就是孤儿。”
真真正正的孤儿。
陆南舒沉默,看到她又找出一个空酒杯,浅浅倒入一些。转身,她将只有半杯酒的杯子递给他,试探问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庆祝?”
“我现在好高兴的。”
陆南舒顿了下,抬手将酒杯接过,轻轻碰过她手中的杯子,说:“祝贺你。”
丁潇潇愣了,“祝贺我?”
陆南舒说:“不是她不要你,是你不要她了。你的选择是对的,她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女儿。”
丁潇潇呆呆听着,一声不吭将杯中的酒给喝了,大概是喝的太急,她被呛到咳嗽出声,只是咳着咳着,变成细碎的哭声,她本来也不想哭的,可一看到陆南舒,她总是控制不住。
“你总是说我好。”丁潇潇哭的有些喘,“可我没觉得我有哪里好……我一点都不好……我甚至很讨厌自己,我好讨厌自己。”
情绪难以压制,她又想去咬手背,这个时候,陆南舒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入怀中,把自己的手腕递到她面前,“如果实在难受,就咬我。”
丁潇潇没有咬他,而是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她埋在他怀中,像是找到避风港湾,紧紧贴近把人抱紧。她哭着一遍遍说道:“我没有妈妈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次,是她鼓起勇气自愿丢掉了枷锁。
她知道的,挖去身上的腐肉很会疼,可是不挖一样会疼,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日益腐烂,不如亲手早早将坏死的躯肉丢掉。可是真的太疼了,太难过了。
哭到快要喘不过气时,她听到陆南舒低低说了句:“你还有我。”
“潇潇。”
“你有我。”
“……”
作者有话说:
不行,这段实在太难写了,我反反复复大概废掉了四千字。
本来后面还有一段重要内容,仓促下感觉写的不满意删掉了,等我修完下章一起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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