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又补充了一句:“华姑娘等人打叶子牌时,边上放了点心,微生公子之所以会恰好在下雨时离席更衣,或者是因为有人在他的点心里放了泻药。”
模糊被害人的死亡时间,自然需要一个“下雨时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被怀疑对象,微生石就是齐如酌所选定的对象。
这些年轻人都认识挺长时间了,也了解彼此的习惯,齐如酌知道微生石做事慢条斯理,所以才决定把罪名栽赃给他。
唐立元听得惊愕不已,若非朝轻岫是对面势力的人,几乎就要赞同出声。
从描述案情开始,唐立元的思绪一直被这位朝门主牵着走,直到这位白衣年轻人猝然离席,一指点中嫌疑人的穴道,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为丞相效忠……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多刷点存在感:“朝门主的说法似乎有携带道理,但要是就此认定事情是齐公子做的,好像还为时尚早。毕竟垂壑苑内那么多护卫仆役,这些人也很有可能为了某些原因对耿公子痛下杀手。”
朝轻岫:“方才在下曾经说过,凶手将被害人带到接天阁,是为了延迟被发现的时间,那时唐捕头也未曾反对。”
唐立元:“这又如何?”
朝轻岫微笑:“在下已经问过,在垂壑苑内,接天阁是一处相对偏僻的所在,却不是最偏僻的地方,而且位置有些偏高,华姑娘今日路过时,就往接天阁上看了一眼,虽说今日她会从附近经过纯属偶然,但要是苑内仆役下手,干嘛不将人藏得更隐秘一些?”
原宜俭:“所以朝姑娘才觉得是客人下的手?”
朝轻岫点头,又道:“而且众人当中,只有齐公子曾经在未时一刻前换过衣服,也只有齐公子存在杀害耿公子的动机。”
唐立元纳闷:“你怎么知道齐公子曾换过衣衫?”
朝轻岫:“之前的口供中提到过,齐公子说自己在房中小睡了一会,既然小睡,自然会穿脱衣物。”又道,“接天阁中那样多的水……凶手行凶时,身上难免沾到一些酒液水渍,齐公子担心被人发现,所以及时更衣。”
众人闻言,理解朝轻岫为什么说齐如酌换过衣服,却没法理解对方的作案动机。
原宜俭问:“齐公子为何要杀害耿公子?”
齐如酌原本就骇得面白如纸,听到这句话后,整张脸更是毫无血色,甚至难以遏制地发起抖来。
朝轻岫缓缓道:“当日七皇子一案中,齐公子与耿公子互为人证,如今齐公子对耿公子痛下杀手,自然是为了杀人灭口。”
傅和之失声:“足下莫非是说,齐公子与七皇子被害之案有关?”
朝轻岫点头:“说来有些惭愧,我正因为知道了齐公子的动机,所以才能直接确定他就是凶手,从而想通他的作案思路,换做旁的时候,恐怕没那么容易瞧出这桩案子中的机密。”又问,“傅大人想知道各种缘由吗?”
傅和之面色肃然:“下官想知道,不过还请朝姑娘稍待片刻,随我去六
扇门一行。”
朝轻岫目光在傅和之脸上停留片刻,又向窗外望了一眼。
百丈之外,程白展向着朝轻岫微微点头,显然是赞同傅和之的意见。
朝轻岫眨了下眼,笑道:“好,就依傅大人所言。”
[系统:垂壑苑耿百重被杀案件已解决,用户获得侦探点数3点,获得名气值5点。]
在朝轻岫一行人离开垂壑苑时,天色已经大亮。
原宜俭领头,傅和之在旁陪伴,极有效率地将朝轻岫直接带去了衙门。
朝轻岫虽然挂着六扇门客卿的名号,却还是第一次前来定康总部。
江湖中跟六扇门相关的传说有很多——自从孙侞近得势以来,这个地方不知折磨过多少武林豪杰,出现过多少血淋淋的恐怖传闻,连许多以胆气豪壮闻名的侠客,在听见这个名字时,也会暗觉心惊。
朝轻岫看着上方的牌匾,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地跟着花鸟使们进了门。
众人进门后绕过了石壁,直接往左走,朝轻岫越走越觉得周围极是幽静雅致,青石板路的两侧种植着一些朝轻岫认不出来的奇花异草,空气中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芬芳气味。
倘若不知道现在走在什么样的地方,朝轻岫或者会误以为自己闯到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中。
六扇门,正白堂。
捕快们请朝轻岫在正白堂侧面的厢房中稍待片刻,说过些时候会有人来通知她过去聊七皇子的案子。
原宜俭似是怕朝轻岫不安,也留了了下来,还低声提醒:“贵人很快就到,朝门主莫要忧心。”
朝轻岫目光一动,笑道:“今日贵人肯来,自然大局可定。”
双方相视一笑,显然都对郑贵人的能力极有信心。
足足等了近两个时辰后,就在朝轻岫已经开始闭上双目,默默运转《清心诀》调息真气时,终于有捕快过来,叫她往正白堂处去。
朝轻岫走近正白堂,敏锐地发现这里刚被人用香细细熏过,空气中的味道十分清冽好闻,彰显着所用熏香的珍贵。
她不是第一个到的,此刻燕雪客已然在座,看见朝轻岫来,也起身问候,示意朝轻岫坐到自己身边。
燕雪客望了朝轻岫一眼,似乎在用目光询问对方的情况,后者不易察觉地点了下头,唇边也露出了一抹似有深意的微笑。
从眼前郑重的架势看,任凭谁都能猜到,待会必然有要紧人物要过来。
燕雪客发现朝轻岫举止从容舒展,神态一如往常,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非常有把握,心跳反而微微加速,莫名开始觉得不安。
他在心中竭力安慰着自己——定康中高手如云,朝轻岫性格稳重,肯定不会随便跟人起冲突,就算起冲突,也只会是小冲突,绝不至于走到哪哪就死人……
朝轻岫不知道燕雪客此时的内心活动,否则肯定要给对方点赞,感谢他对自己的肯定。
作为一个名侦探预备役,朝轻岫一直很认真地在刷
正方势力的声望值,尽量不让旁人对自己的阵营身份产生误解,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得到良好的反馈。
此时除了燕雪客外,傅和之等人同样在座,又过了两刻功夫,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很快数名身姿矫健,目中闪着精芒的侍卫快步走进,随后无声无息地分列两旁,恭恭敬敬地垂下双手。
从这些护卫行走时的步态身法看,武功竟都不弱,放在江湖上,绝对都是能闯出响亮字号的人物,此刻居然只能站立侍候。
侍卫们到了后,傅和之给朝轻岫一个眼神,众人全数站起了身,面朝堂外而立。
朝轻岫抬目往外看,瞧见三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正呈品字队形往正白堂中走来。
为首的男子身量颇高,一身长袍广袖,看上去略些心宽体胖之态。他皮肤白皙,神情和气,只是脚步稍显虚浮,脸上涂了些粉,遮住了眼角处于年龄相符的细纹。
以朝轻岫学过那些验尸跟乔装的眼光看,男子脸上的粉质地非常好,属于她或者师思玄需要穿马甲时都舍不得用的那种,身上的衣衫看着朴素,却都是天衣山庄的资深匠人所作,比寻常锦缎轻盈舒适十倍不止。
另外一位来客与男子年龄相若,她仪态雍容,气度也十分和善。第三位年纪稍轻,五官文雅秀美,唇边一直含笑,看起来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这三人形貌不同,却都有一种清贵的气度,让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
傅和之上前拱手,燕雪客给朝轻岫一个颜色,随后也跟着行礼。
——大夏礼仪不算繁琐,非特殊时机,大臣面见天子时不用跪拜。
中年人一挥手,态度随和地让众人免礼:“朕今日微服而来,卿家都不要拘束。”他带着两位家眷,自然地走到上座坐下,随后看向人群中最年轻也最陌生的那个,道,“你就是那个朝轻岫么,不知是谁家的孩子?”
朝轻岫深施一礼,垂首道:“草民江湖草莽,并非世族出身。”
中年人略点了下头,笑着对身边人道:“王卿,郑卿,朕以前与二位提过,江南有个小娃娃,创立了一个大门派,想来就是面前这位。”
知道问悲门创建者身份的燕雪客等人:“……”
天子久居深宫,一开口就充分展示自己对江湖消息的了解程度。
被称为“王卿”的王贵人看了朝轻岫一眼,声音温和:“说是草莽出身,瞧着却一点不像,果然是盛世才能出现的英才。”
朝轻岫摇头否认:“您误会了,问悲门是岑兄建立的,只是他懒于处理外面的琐事,才将门主的担子交给了我。”
虽然朝轻岫出言反驳,但她年龄小,看着又像是读书人,神态间还有种天真直率的气质,中年人被纠正后,竟也并不动怒,反而赞了一句:“你虽然不是创建问悲门的人,但这样的年龄,能统领群豪,也了不起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