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良久,顾安方是启唇,却也只道了一字。他目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在里头。我垂下眼帘,说道:“你走吧,莫要再来了。宇文墨泽的本意就把我当成诱饵引来,他现在待我不错,我不会有性命之忧。但难保他见到你时会不会一气之下迁怒于我。”
我擡头对他说道:“……其实我与他之间算不上是我吃亏。好歹云裳门主心心念念的男人如今与我也有肌肤之亲,想必她对我是羡慕嫉妒极了。况且……我若是杀不了他也没关系,我会怀上他的孩子,然后杀了他的血脉。”
不对的!不对的!
我不应该说些这些话的,可是对着顾安,想起他以前就是以一副这样的面孔来欺骗我时,先是魔门右护法,后是隆亲王义子,明明我们当时是夫妻,可他却什么都不同我说。我现在就忍不住想要说这些话伤他,即便说完后,我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我面无表情。
“你想知道我喜欢床上的你多一些还是他……唔……”
眼前蓦然放大的是顾安的脸,唇上是极其熟悉的吻。他堵住我的嘴,单手揽上我的肩膀,另一手不知何时与我十指相交,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态。
“唔……”
我欲要挣扎,可他的舌尖却已是伸了进来,直捣黄龙,攻城掠池,粗暴得像是夏夜里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迅速猛烈且措不及防。
他在唇齿间低低地唤了声。
我没听清楚,可我猜得出他在唤我的名字。
吻倏然变得轻缓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点着我的舌,像是两尾水中游的鱼儿一般,旋即又轻轻地滑过我的齿,最后缠上我的舌尖,温柔地吸允。
我心中气极。
可转眼一想,我又腾地化被动为主动,唯一一只空出来的手滑上他的肩,轻轻握住。
他似了受了极大鼓舞,更是轻柔地亲我。我也主动伸出舌来舔上的唇瓣,轻轻一含,他眼中的惊喜毫无遮掩,“晚晚……”
“嘘。”我描摹着他的两片唇瓣,甚至还故意地咬了几下。
我的主动反倒是让顾安变得有些局促,方才轻车熟路地吻我的那一副架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想他反应得真快,知我此时的主动并无任何示好之意。
我收回舌头,手仍然握住他的右肩,五指在他肩上轻盈地弹跳,我故作柔媚,甚至还轻轻地嘤咛了一声,“你不是想告诉我你的吻技比宇文墨泽好么?但在我看来,他比你更上一层,起码他在吻我的时候,我没有心思想其他事情……”
他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
与我十指相握的那只手,我感觉到了阵阵的冷意。
五指缓缓地垂下,即将与我分离时,他又蓦然重新握紧,他说:“……晚晚,我会变强的,我会成为你的刀,你不必亲自动手。”
阿娘和说,男人的承诺不可信。
可信的只有他当下的行动。
我淡道:“你会变强,那是何时?况且你变强的同时,他也在变强,你这把刀,我要等多少年才能磨好?”想起隆亲王,我又嗤道:“再说你还是你义父的一把刀,我不知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安,不,我应该叫你南丰,我现在除了我爹娘,我谁也不信。”
他同我解释:“义父的事情我会解决,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么?”
我道:“你是指骗我的话?你说得太多,我记不清了。”
“我……”他颇是痛苦,停顿了下,方道:“我没骗你,我当时说的是待我二十五时我就能离开他。”
我想起来了。
他的确是说过这话,只是当时我以为他口中的“他”是宇文墨泽。如今想想,恐怕当时他就在误导我了。他又道:“还剩一年多。”
我一声不吭。
他继续道:“我不敢奢求你等我一年多,我只盼你在这段时日里好生待自己,切莫再做上回的事了。你若是不高兴,别拿自己出气,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我问他:“你的门主呢?”
他沉默了下,“我愿意成为你的刀。”
两月后,宇文墨泽的妹妹的院落大兴土木毕。随着每隔数日宇文墨泽的念叨,我也晓得了现在他妹妹还差大半年就满二十二岁了。
我一方面对即将见到的人造人充满好奇,另一方面又很是苦恼。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我对宇文墨泽是愈发不对劲了。最开始杀不了他,之后是心里不能想害他,如今是连个对他不好的念头也不能想。
只要一想就疼得我浑身冷汗。
我曾试过半夜拼命地去想要如何杀害宇文墨泽,也不管心窝上的疼,在嘴里塞了厚厚的布料,咬得我牙齿都快断了,最后以我晕厥的下场结束。
那日醒过来时,一睁眼就见到了宇文墨泽。
他哼了声。
“本座以为你死了,原来在偷懒。还不起来侍候本座!”
我虚弱地应了声。
他瞧了我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哼,看你这孱弱的身体,生病了指不定还会给本座沾惹病气。罢了,今日你不必侍候本座。来人,把姓程的庸医叫过来。”
若不是晓得宇文墨泽性情古怪,此时我定会以为他在关心我。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能,一个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鲜血的大魔头又怎么可能会关心我?他定是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新法子来整我了。
可是至今为止,我也不见他有什么对我不利的行为。
但我仍是心惊胆战着。
比如今日他的心情看起来就相当不悦,面上布满阴霾,显得深不可测。我默不作声地奉上刚刚沏好的茶,他喝了口,啪的一声重重地搁下茶杯。
我心中一颤,察言观色地看了会,小心翼翼地问:“门主怎么了?”
他瞥了我一眼,“有个不听话的人,”他轻点桌案,“两月前闯入禁地。”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
两月前我的确很不小心地闯入了魔林,知道了不该晓得的秘密,不会这么凑巧说的是我吧。我镇定地问:“可有找出是谁?是魔门中人还是其他人?”
宇文墨泽道:“暂时不知。不过本座已让人去搜寻了。”
我晓得魔门的禁地有不少处,遂问道:“禁地是指何处禁地?”
他说:“魔林。”
恰好此时,魔门子弟走了进来,他双手奉上一根发簪,禀告道:“门主,寻到了此物。”
我迅速一瞧,宛若有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底。
正是我寻了好多回的被那该死的泼猴抢走的那根发簪!
宇文墨泽拿起发簪细细打量,他忽然望着我,道:“这发簪,本座见你戴过。”
幸好我和魔门子弟相处得不错,他开口替我说话,“禀门主,此发簪是魔门之物,每个魔门女子皆有,就连在灶房干事的林嫂也有一根,且前些日子出去为小姐采办物品时,亦是买了不少回来。指不定是有心之人想要陷害魔门。”
我暗中松了口气,亦道:“我的那根发簪还在房里,若是门主不信的话,我此刻便去拿来给门主过目。”微微一顿,我又说:“此发簪甚是普通,我以前在外边也见过。”
宇文墨泽摩挲着手中的发簪,他忽道:“这儿似乎有些不一样。”他指着一处,“仿佛被什么啃咬……”
我蓦然想起那日泼猴抢走我的簪子,疯狂地亲吻它的情景。
……想必现在这跟发簪上沾满了猴子的唾液吧,至于被什么啃咬,除了宇文墨泽养的那只猴子还能有什么。我佯作好奇的模样去瞅了瞅,看了又看。
最后深沉地说道:“有些像是被猴子咬的。门主,会不会是您养的那些猴子一时贪玩捡了谁的发簪偷跑进魔林里了?”
宇文墨泽目光一闪。
他倏然握紧簪子,道:“传辛号过来,其他人回避。”
我应了声“是”,正要离开时,宇文墨泽的声音传来,“顾晚晚,你留下。”
我只好站定不动。
约摸有一刻钟后,有人进了来,我擡眼一瞧,心中立马有些慌。此人正是那日我在茅屋里见到的那位大叔。
宇文墨泽道:“两月前出现在你面前的女子可是她?”
他的手指一晃,指住了我。
辛号瞥了我一眼。
“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
宇文墨泽撑着下颚瞧我,唇角扯出一抹深意,“你晓得本座为何知道是你么?”
我咬唇。
他道:“本来本座的确不知是谁的,要怪就怪你多说了一句,魔门众人皆知那是本座造的猴子,你又何来‘养’字?嗯?”
他露出残忍的笑容来。
“本座不想杀你,可是你知道了本座的秘密,本座容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