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我昏过去后,醒过来时周围已是漆黑一片,伸手见不着五指,除了每日在固定的时辰有人来给我送吃食外,其余时间我都能只能在这间黑屋里度过。
屋里什么都没有,四面都是墙。
我睁眼是黑漆漆,闭眼也是黑漆漆。吃食是冷的,这几日天气也颇是寒冷,我没有内力,只好冻得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从小到大,连在海上的那段日子也不曾过得这么凄惨。
我此时是恨透了宇文墨泽。
约摸又过了两日,我总算见到了一丝光亮。我擡眼望去,门外站了个熟人,是苍邪。尽管他样貌和上回不太一样,可他腰间挂了一管玉笛,浑身有着股酒味,我并不难以认出来。
他抱着一床棉被进来,还有一个手炉。
我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的。他将东西放在我身边,我沙哑着问:“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苍邪道:“我受人所托,帮忙照应你。”
我在魔门还能认识什么人?想到顾安,我心里发冷,“你和他交情倒是不错,他背叛了魔门,你还当他是兄弟。”
苍邪并未接我的话,他只道:“门主心情不佳,你可能会受一些苦,不过你可以放心,门主暂时不会取你性命。”
我也知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宇文墨泽那日本就是想对顾安下杀手,定是不曾料到半途中杀出了个隆亲王,还得硬生生地让出自己的右护法,这一口气宇文墨泽那样的人肯定是咽不下的。
他抓我走,无非是要把我当诱饵,顺便折磨折磨下我而已。
苍邪又道:“我和他十数年的情谊,我只能帮他到这里,剩下的你好自为之。你要想活久一点,最好尽量顺着门主的意,莫要激怒他。”
说罢,苍邪重新关上了门。
我冷得发抖,虽说我也想有骨气一些不用魔门的东西,但……我想了想,还是钻进棉被里抱起手炉,摩挲着取暖。
我默默地念了句。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早日离开这个不知是哪里的鬼地方。
我曾试着和守在屋子外的人说话,可无论我说了多少句,他们都不曾回应我。我在脑子里想了无数种逃跑法子,但都不太见效。
过了约摸有六日,许是宇文墨泽终于想起了我这号人物,我终于重见天日。
带我离开的是一个红衣女子,明明是严寒的冬日,可她却穿着薄薄的红纱,我甚至可以见着她肚兜上所绣的水仙花。
我问:“这位姐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她不语。
之后无论我问什么,她都是一声不吭的,我唯好作罢。
一路走来,我不由得有些感慨,想来这里就是魔门了,建得极是奢华,亭台楼阁处处精致,就连我在地上走的路也是玉石所铺。
行至一处院落,红衣女子将我推了进去,她纤指从我眼前晃过,指着屏风上所挂的衣裳,又指了指我。
我心中诧异。
莫非这女子是个哑巴?
我问:“你是让我换上这衣裳?”
她点头。
我瞅了眼,那衣裳跟红衣女子身上所穿的一模一样,我极其不情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慢吞吞地换上了。而后,红衣女子领我去了另外一处院落。
还未靠近,便听得丝竹弦乐声飘来。
待我进去后,就见着有不少和我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翩翩起舞,盈盈一握的腰肢扭得似水蛇,宇文墨泽还是穿着红衣,他懒懒地斜躺在榻上,单手支颐,案前摆了不少瓜果糕点。
我一见到他,心中恨意丛生,可我只能忍住。
我垂下眼。
此时,听得宇文墨泽的声音淡淡响起,“过来。”
丝竹弦乐声停,红衣女子推了我一下,我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一擡眼就对上了宇文墨泽的丹凤眼,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本座不喜欢重复。”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他身侧。他的手掌一伸,便拉着我重重地跌坐在榻上,宇文墨泽身上的气息迅速包围住我,我心中极是不自在。
他挑起我的下巴,“关了你这么多天,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他捏疼了我,语气森冷,“真是让本座失望。”
我心想,你就是个变态!
他眼睛一眯,“又骂本座是变态?嗯?”
我咬唇,“没有。”
“你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我本身就有些冷,他这么一来,我更是浑身颤抖。他的脸贴近我,“你怕本座?”
我道:“门主武功高强,而我手无缚鸡之力,怕门主是理所当然的。”且……任何一个姑娘都会反感贸然贴过来的男子吧,更何况他还是我的杀父仇人之一。若非两人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恐怕此时我早已是一刀刺了过去。
他又在摩挲我的脸。
我被他摸得心里极其不舒服,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他面上立马露出不悦的神色来。他捏住我的脸颊,“不许动。”
我浑身僵硬着。
他忽道:“本座第一次见你时,你咬掉了本座的一块皮,还怒骂了本座一顿。你今天乖了不少,可是你再乖,本座也不会放你走。”
他面有疑惑之色,自言自语地道:“你长得还不及那叛徒,他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我也不知他看上了我什么……
那两次救命之恩当真能让他对我死心塌地?我原本是信的,可是我现在不信了。一阵吃疼传来,我回过神,宇文墨泽狠狠地掐了下我的脸。
“在想他?”
“不是。”宇文墨泽果真脾性不定,方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又恼怒起来。我神色平静地道:“他杀了我阿爹,我与他已是恩断义绝。”
他蓦然露出一抹笑意,“说起你爹,真是可惜呢。你在我魔门关了这么久没来得及见你爹最后一面。不过即便你见了没用,你爹下葬的那一日,尸首被抢走了。看来你阿爹生前得罪了不少人,死后才会连尸首也不得安宁。”
宇文墨泽说此话时,语气里尽是幸灾乐祸。
我想我的忍耐力始终有限,听得此话,我像是张牙舞爪的猫一样直接扑到了他身上,张嘴就咬住他的脖颈。他没有推开我,反而是用手掐住了我的脖颈。
眼前一阵发黑,双手不停地挣扎。
在我以为自己要丧命于此时,宇文墨泽松手了,并将我甩到地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恨恨地瞪住宇文墨泽。
他不以为意地一笑,“本座方才还说你乖,转眼间你就露出本性来。有爪子的小猫,本座不喜欢。”他似是在沉吟,“这样吧,以后你就跟在本座身边,待本座慢慢地拔掉你的爪牙,想必那叛徒也会感谢本座将他的娘子□得如此温顺。”
他拍拍手,有两个红衣女子上前。
他道:“以后她就是本座的丫环,你们二人好好地□她。”
我深觉那一回我太过冲动,险些丢了性命。我面壁自省,暗暗决定要忍辱负重。是以,我学习如何当好一个丫环时,学得格外用心。许是我态度认真,那两个红衣女子也不曾难为我。
夜晚就睡时,还有个不错的厢房,里边摆设用具一一俱全。
梳妆台上有一面擦得锃亮的铜镜,我凑前去瞧了瞧,目光触及脖颈时,不由得怔了下。
宇文墨泽掐我脖子时的力度并不小,我原以为这下脖子会乌青黑紫的,未料却光滑如昔,一点青紫都没有。我摸了摸,也不会疼。
我并没有擦抹任何膏药。
我蓦然想起以前在那个荒岛之上时,我明明擦破了大腿的皮,可过一会却不见任何伤痕。当时只以为是错觉,可如今想起总觉得有些怪异。
我晓得有些人天赋异禀能百毒不侵,可我从小也不曾表现出有什么异禀。我八岁时从树上掉落,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养了足足有半个月的伤才好了。
而且……
我摸着自己的脸,先前小香说我变得愈发漂亮时,我只当她是在哄我。可如今一看,比起过去二十年来常见的那张脸,如今的确变得不少。
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可细细一看,又总觉得与先前不太一样。说不出哪儿变了,但是比起以前,的确是变漂亮了。
我的心里腾地有些发毛。
视线触及妆匣里的金簪时,我心中一动。我咬咬牙,抓起那根金簪,掳起袖子,锋利的簪尾比划了下自己的小臂。
我一狠心,用力地划了下去。
刺痛感袭上心头。
我忍着疼痛盯住伤口处,有血流了出来。没有出现我预想中那种迅速愈合的场景,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次日我醒来后,捂嘴打了个哈欠。
我蓦地一愣。
昨夜小臂是受伤了的,可今日怎么动起来一点疼痛感也没有?我心中一惊,迅速移目望去,这一望,我整个人都懵了。
小臂上完好如初,一丁点伤痕也寻不着。